二十年前,那天夜晚風很大,飛沙走石中,排寨來了一位西域妖婆。滿臉皺紋,手若枯枝,往路旁一站,不仔細看還真以爲是一截燒焦了的樹枝。
這個老太婆在夜晚專挑苗寨年輕女子下手,用蠱術將她們殺死後挖取心臟食用,每吃一顆,她的氣色就好一分,已有數十名女子死於她的蠱蟲之下。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到了晚上,整個村寨便如一座空城一般。
接到苗王的指令,已出嫁多年的楊妹久放下丈夫和孩子迎戰妖婆,性格耿直的她被妖婆算計而惜敗。關鍵時刻,何所懼拍馬殺到,雖無法抵擋妖婆的蠱術,卻拼死救出了妻子。誰知妖婆擄走了六歲的何久,要何所懼以楊妹久的心臟來換兒子的性命。
事到如今,只有請龍妍教條出山,只是她早已金盆洗手,況且又是臨盆在即,於情於理她都有足夠的理由不出面。
聽聞苗王來報,龍妍教條未做絲毫猶豫,破封而出。就在妖婆準備對年幼的何久下手時,被龍妍教條施蠱救下。
就在這棵老槐樹下,兩人的生死決鬥拉開了序幕。一時間,天昏地暗,毒蛇毒蟲、飛禽猛獸,互相廝殺。妖婆幻化出一道黑色閃電,龍妍教條喚出一道白光——
“嘭”!
白光擊中了妖婆的萬蠱之王。那蠱蟲吐出的血瞬間被凝固,而後,它封印在自己的血裡,任憑妖婆如何召喚,它就是一動不動,彷彿死了一般。
沒了蠱蟲之王,等於失去了一切。妖婆落荒而逃,被楊妹久緊追而至,一刀剁下了頭。
排寨和夯吾寨聯手除掉一大患本應拍手稱快,可誰都高興不起來。原來,龍妍教條以血肉之軀硬生生地擋住了最後那致命一擊,如今生命垂危。
原本,她完全可以有機會活下去,可若是這樣,那腹中的胎兒便夭折。龍妍教條不捨深愛自己的丈夫,卻把生的機會留給了尚未出世的孩子。
當嬰兒“呱呱”墜地的啼哭響起,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爲孩子取名,叫做餘仰香香。
她的臨終遺言只有簡短的兩句話。
第一句是想辦法把蠱後交給孩子。
第二句話是萬蠱之王亦可破。至於怎麼破,她已經來不及交代,便精疲力盡的閉上了眼睛。
生命已逝,精神猶存。餘仰香香纔出生不久,阿爹發現她尤好各種蟲子,而那些蟲子似乎也特別喜歡往她身上爬,有時候身上爬了數十條,阿爹嚇得魂飛魄散,香香樂得咯咯直笑。見她有這樣的天分,餘當寶香遂將女兒領到龍妍教條的牌位前磕頭拜師,而後取出蠱後。
那接近九公分長的蠱後爬到了香香的身上,或許因爲癢,香香大笑起來,那蠱後趁機鑽進了她的口中。
在香香八歲那年,餘當寶香把蠱譜鄭重其事地交給她,希望香香能夠繼承她孃親的衣鉢,爲日漸蕭條的蠱術發揚光大,更爲了保護夯吾寨。
這個故事,是楊妹久臨走之前告訴她的。一直以爲她說的是假話,所以,她特意回家問了爹爹。其實,餘當寶香還是隱瞞了一些,至少臨終遺言是三句話而不是兩句。
而隱瞞沒說的那句,正是他痛哭了大半輩子的告白,至今仍記得龍妍教條對他說:我不後悔愛上你。
得知真相的香香良久無言。想起楊妹久再三告誡的話來,小情小愛嘻嘻哈哈談談即可,不可動心,不可結婚,不可生兒育女。
香香當時十分反感,但礙於她是何久的孃親,也不好發作,只得將不滿咽回肚裡。如今再仔細想來,或許她是真的爲自己好。
必須承認,孃親若沒有愛上爹爹,相信必然能夠戰勝那妖婆,卻也沒自己什麼事了。她很想問問孃親,如果上天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是否還會愛上爹爹?
這個答案恐怕永遠也無解了。捫心自問同樣的問題,她笑了一下,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這惱人的愛啊,勝也爲你,敗也爲你,活着爲你,死了爲你,你怎教人如此生死相許!
正自感嘆,身後有人突然一下緊緊抱住了她!
香香嚇得花容失色,只道是那石節海去而復返,頓時怒由心生,正要痛下殺手,卻聽身後之人喘着氣道:“老婆,要不要一起耍耍?”
她不禁由怒轉笑,嗔怪道:“耍猴呢你!不聲不響地站人家身後,是不是想嚇死人家你好再找一個?”
何久撓撓頭皮,嘿嘿笑了:“你要是今晚不把身子給我的話,說不定我就真的去找一個哦。”
香香正色道:“你腦子裡能不能幹淨點,整天儘想着烏七八糟的事!”
“呷!這怎麼是烏七八糟的事?天經地義,非常神聖美好的事好不好!我們的跑步獎懲協議明天生效,過了今晚我要忍好久呢,可要抓緊這最後的機會!”
“我不答應……”
話未說完,人已被何久撲倒。
“你不可以這樣……”
語聲未落,最後的武裝已被解除。
“我討厭你這樣。”
“我喜歡你這樣。”
“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香香不由莞爾。
見她笑了,何久放下心來,慢慢靠近了她。
香香微閉雙眼,眸角含情,嘴角含笑,接納了他的熱情和愛。趁他不注意,左手悄悄摸向枕下,從瓶子裡摳出一顆白色藥丸來吃了。
“老婆,我在姑父家修電視的時候,聽到一件事。”
“嗯。”
“這件事好奇怪,我是想不通,老婆你比我聰明,幫我想想?”
“嗯。”
“你還記得閻王洞麼?”
“嗯。”
“閻王洞裡是不是有隻大蟲?”
“嗯。”
何久撇撇嘴,道:“老婆你真會敷衍,只會哼哼。”
從他寬闊的胸膛探出半個頭來,香香喘着氣,回敬了一句:“那你不要動,我就不哼哼了。”
——呷!怪我?
不過好像是這個理。
何久撓撓頭皮,不再說話,隨即香香的哼哼聲抑揚頓挫起來……
辦完了正經事,何久想起來剛纔的事說了一半。於是接下去告訴香香,聽姑父說,昨天有好幾個人帶着槍去了閻王洞,想要爲民除害,誰知都死在裡面了。今天大部隊去找,沒找到那什麼鳥蟲,卻看見了那些人已嚴重腐爛了,而且,攜帶的槍支都腐蝕掉了。我就奇怪了,爲什麼你一點事都沒有?
香香氣道:“得到身子了就希望我死呀?負情郎,負心漢,沒長尾巴的臭豬。”
“不是這個意思……”
何久知道說錯話了,趕緊往牀裡邊躲,突然發現有一塊紅似鮮血的玉。
“這是啥玩意?乍看起來有些恐怖呢?”
“這是萬蠱之王,就像是……古時候的皇帝一樣。”香香枕在他的臂彎裡,貼緊了身子,一條腿橫跨着擱在他的雙腿上,柔聲道:“你書念得多,幫我想想,有什麼辦法救出血玉里面的蟲子?”
“那還不簡單?火燒!”
香香搖搖頭。
“狠狠砸!狠狠壓!”
她笑着搖搖頭。
“放在鍊鋼爐裡熔!”
她還是搖搖頭。
“閻王來了都沒辦法了。”何久苦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香香突然想起了閻王洞裡那隻神秘的蟲子來。
或許,它能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