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的早晨。
看來香香的美貌的確遠近聞名。
昨日她嚴詞拒絕了馬大年的提親,弄的他差點得抑鬱症,今日隔壁排寨麻三怒按照習俗提着酒踩着泥濘的小路冒着苗族之大不諱前來香香家提親。
排寨與矮寨一樣均屬熟苗一族,與夯吾寨是生苗一族不同,熟苗可以與外族人通婚,學習漢族文化,楊妹久便是一例。只不過,三十年前何所懼爲了迎娶意中人拳打排寨武王苗王,威震八方,這才帶走了排寨一枝花。如今,三十年過去,排寨和矮寨早已漢化,唯獨夯吾寨依舊固步自封,謝絕一切外人涉足。
何久的闖入如同平靜的湖水中投進了一顆石子,不僅夯吾寨人頗有微詞,十里八鄉都爲止震驚不已。麻三怒得知消息後,便動了提親的心思。何久終究只是一個漢人,他能進入夯吾寨,身爲排寨武王的他豈不是更有資格?尤其是聽說了香香拒絕馬大年之後,他更是覺得不能再等了。
他花了錢買通了夯吾寨的一個漁民,順着漁民手指的方向,望見不遠處有一棟低矮的木房炊煙裊裊,門口的自留田裡有一女子正在彎腰摘菜。
趕至門口,麻三怒故意咳嗽一聲,摘菜的女孩似乎並未注意有客到,依舊哼着歌兒,彎着柳腰,在田裡忙作。許是圓領口的關係,麻三怒看見了女孩脖頸以下一片雪白。他趕緊撇過臉去,他向來以偷窺爲恥,從來都是堂堂正正,但女孩的胸脯似乎有魔法似的,在他眼前無限擴大,讓他忍不住再次偷瞄了兩眼。
“你是誰?幹什麼?”餘當寶香本想出門協助女兒摘菜,卻看見了一個陌生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香香。
聽到阿爹的說話聲,香香擡起頭來,見到一個陌生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下意識地拉嚴衣襟,放下手裡的活,快速跑進了屋裡。麻三怒彷彿已靈魂出竅,七魂六魄跟隨着香香進了屋,呆呆地站在雨中,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迴應。
“你是香香的阿爹吧?我是排寨武王麻三怒,我來提親。”麻三怒說話做事從不拐彎抹角,一如既往地快人快語。
只不過,他得到的並不是餘當寶香的“是”或“否”,只見餘當寶香抄起門邊的竹棍,濃眉倒豎,厲喝一聲,舉着竹棍就往他的身上打來。
打是真打,只不過對於身強體壯的麻三怒來說,這種勁道如同撓癢。他不能還手,一還手,便與香香再沒了可能。與馬大年第一次提親類似,麻三怒只得悻悻然而歸,只不過又有所不同,臨走前,餘當寶香拋下一句:“便是成了落花洞女,也不會嫁給排寨人!”
麻三怒回到家中,鬱鬱寡歡,苗王金大榜找他吃酒,他都推脫不去。金大榜見他萎靡不振,哈哈一笑,不就一個女人嗎,至於把你搞成這樣?
“感情的事你不懂。”麻三怒低垂着頭,顯得無精打采。
金大榜撇嘴一笑:“我不懂,有人懂。”話落,他附耳說了名字,麻三怒的眼神頓時明亮起來。
在金大榜家中,麻三怒見到了神婆,如今的她已晉升爲仙婆,所有的苗族人對其無不敬仰,她說的話更是在排寨和矮寨中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即便是兩寨的苗王也都聽其號令。
仙婆並沒有什麼錦囊妙計,只是特意來告訴麻三怒,明日正午時分,仙婆將施法移蠱,馬大年藉此時刻第三次提親。你若是真想娶香香,明日便是最後時刻,到時,我會暗中相助。
麻三怒弱弱的問了一句:“敢問仙婆如何相助?”
仙婆微微一笑:“佔其身,後得其心。”
麻三怒愣了一下:“那與強盜土匪有何區別?”
仙婆道:“我會施蠱,讓香香對你言聽計從。你只要佔了她身子,心自然而然便是你的。即便過後清醒,但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
麻三怒猶豫着:“是不是有點不光彩?”
“你是要光彩還是要後悔一輩子?”仙婆惱怒地拍案而起,轉身就走。臨走前,給了金大榜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苗王自然懂得含義,待仙婆走後,對麻三怒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得最多的,就是那句若能兩寨聯姻,利己利人,共同發展,到時,你這個武王就是我排寨的英雄。
一直以來,做一個英雄,爲排寨發展出工出力是他麻三怒的理想,苗王這句話無疑戳中了他的軟肋。麻三怒當即表態,爲了排寨,爲了夯吾寨,也爲了自己的幸福,拼了。
話說仙婆離開之後,直奔馬大年家。馬大年正爲昨天的事發愁,見到仙婆,趕緊請進屋裡,送錢送禮,畢恭畢敬地詢問起是否有錦囊妙計。
“辦法不是沒有,就看武王能否下得了狠心。”仙婆嘆口氣。
馬大年當即表態:“爲娶香香,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見他意志堅定,仙婆大喜,告訴他自己剛從排寨過來,聽到麻三怒明日要前往餘當寶香家提親。要娶香香,明日就必須要對付麻三怒。至於香香,先施法移蠱,而後再使計讓其聽命於你,到時你與香香睡覺。你趕走了麻三怒,田大金定然歡喜,我再從旁說說,他必然不會怪罪於你。至於香香,已失身於你,米已成炊,一切已成定局。
“這……能成麼?”馬大年有所猶豫,不是不敢和排寨武王搶香香,也不是怕打不過人家,只是這樣一來,兩寨今後勢必水火不容。爲了一個女人,要結這麼大的仇恨,值得麼?
“香香是多麼漂亮的一個女人,你不想得到她,有的是人想娶她。你想看到她躺在別人的牀上麼?你想後悔一輩子麼?”
仙婆的這番話徹底驅散了馬大年的猶豫,他當即拍案而起,表態爲娶香香不惜一切代價。
仙婆笑着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道:“麻三怒是個厲害角色,你不可掉以輕心。當然,我會暗中相助,香香,一定是你的。”
第二日,陰天。
一大早,麻三怒果然提着禮品帶着媒婆前來餘當寶香家提親。在他身後,有十多個排寨弟兄,一路走來,昂首挺胸,看上去勢在必得的模樣。
只是他好像來晚了一步,馬大年已經先他一步到了,正坐在家中喝茶聊天。聊天的內容,自然圍繞着香香展開。餘當寶香畏懼馬大年的勢力,想要答應,可香香以死相逼堅決反對。馬大年咄咄逼人,餘當寶香左右爲難,卻在這時候,麻三怒到了。
果然如仙婆所言,麻三怒也是來提親的。馬大年面孔一板,說這是夯吾寨的事,生苗姑娘從不外嫁。麻三怒慷慨激昂地告訴他,只有兩寨結合,纔是夯吾寨擺脫貧窮落後的唯一出路,你不過是夯吾寨的武王,不能這麼自私自利,也無權干涉我前來提親。
兩人爭執不下,越說越激動,彼此拽着對方的衣領,戰鬥一觸即發。
“怎麼說?”馬大年看向餘當寶香。
餘當寶香頭都大了,誰都惹不起,誰都想娶,可怎麼辦?他苦着臉,搖搖頭。
這時候,一旁的仙婆發話了:“一女不嫁二夫,香香自然贏者得之。”
原本就是兩座活火山的武王,聽到這句話,突然大打出手,從屋裡打到屋外,身影翻飛中,麻三怒漸漸落了下風,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了。馬大年眼看着勝利在望,但那十多名排寨弟兄卻不樂意了,眼見着自家武王要敗下陣來,大叫着一擁而上。馬大年即便武功再高,卻是雙拳難敵四手,一瞬間,場上局勢發生了變化。
仙婆趁亂溜走,向田大金彙報,告知排寨前來聚衆鬧事,苗王惱羞成怒,率領五十多兄弟氣勢洶洶地殺到。
“麻三怒,我夯吾寨與你排寨從無瓜葛,你竟敢前來鬧事,今日,看我打斷你的腿!”田大金勃然大怒。
排寨有個弟兄見狀,擠出人羣,偷偷溜回去向排寨苗王金大榜報告。一旁的仙婆見了,露出了一個不易被人察覺地微笑,一切都朝着計劃行進。
太順利了。
然而!
這“美好”的一幕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打斷!
“誰是香香,爲什麼要給我兒子下蠱?你給我出來說個明白!”
聽這聲音,一定是楊妹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