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兩億歲
忽然,她感覺精神有一種波動傳來。
亙古,久遠,沒有任何預兆,突然的洶涌而來。
就好像全世界都震動了一下,又好像是身邊有人在極爲激動時說的“什麼都聽不到,只剩下心跳劇烈的聲響”。
她沒有心跳,跳動的是她的精神網,咕咚,咕咚,那波動衝擊着她的精神,讓她感覺全世界好像都有着這個聲音。
時快,時慢,像是某種信號。
她慢慢的起身,警戒全開,環視着四周。
精神觸手向四面伸展,探查着一切異狀。
精神網敏感的壞處就在,一點波動都會注意到,然後反而很難找到來源,說不定這波動的源頭在千米外,那也只能一點點探過去。
宣墨屏氣凝神,不放過一絲風吹草動。
樓道外安全,宿舍樓外安全,樓外花園安全……沒有藍星人感到異狀,表現正常……操場安全,教學樓安全……後山……後山……找到了!
金石樓內,頂樓兩個年輕的戰士炯炯有神的站着,玻璃櫃中的假金石安然無恙,而地下室,層層保險後,一個戰士竟然握着金石,痛苦的倒在地上。
他哆嗦着,臉色正在逐漸蒼白,而地上的一灘血正在快速減少,直到沒有後,小戰士的哆嗦更加厲害,他似乎感到極爲寒冷,另一隻手不停地扳着金石,可不知怎麼的,另一隻手雖然攤開着,但是金石卻牢牢吸附在上面,幽幽的閃着藍光。
藍光順着紋路轉折,那麼一點點殘缺的花紋每過一會就閃一下,然後閃得越來越頻繁,卻似沒有盡頭似的,一直閃,沒有別的動作。
隱約可見,被金石吸附住的手掌上,有一道小小的傷口。
竟然是血!
在這兒的發動條件,竟然是人血!
宣墨沒有感到意外,卻依然覺得震驚,果然是聯盟十大禁術,如此邪惡,照這情況看,這麼一小塊什麼用場都派不上的碎片,把這小戰士活活吸乾那是綽綽有餘!
她不禁有些慶幸當初因爲一非的突然激動而沒有摸到金石,否則精神力夠多撐得住也就算了,撐不住豈不是當場被吸成一堆人形橡膠?!
雖然不知道這小戰士爲什麼會劃了傷口給這金石吸血,但看他那拼命嘶喊卻沒人聽到的痛苦樣,境遇可真夠悽慘的,存放金石的小倉庫是隔音密封的,聯繫外界只能用通訊器,小戰士可真是叫破嗓子都沒用。
其他情況也就算了,如果是愛爾歌文明帶來的傷害,那就在星際聯盟法案的管轄範疇內了,宣墨自認還是聯盟公民,看到這種事情必須出手。
她當即下了牀,以最快的速度往金石樓跑去。
直到十萬火急之時,纔開始抱怨皮囊之重,她恨不得能飛,可是她已經失去了飛的能力……
金石樓太遠,穿越大片宿舍樓,穿越後山小花園,穿越體育館,穿越管制地帶,穿越停車場,一路跑,一直到後山,還要跑十幾分鐘的山路……
此時小戰士已經一動不動了,他睜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全身都乾癟成了一條,兩頰深陷,表情驚恐而痛苦。
宣墨站在地下室的鐵門外,默然無語。
驚見有人大半夜跑來的樓外的戰士跟在她後面,警惕的看着她道:“同學,現在不是研究的時候,請你回去。”
宣墨指着鐵門:“開門。”
戰士搖搖頭:“你如果是不放心東西的話,那就不用擔心了,裡面還有一個小趙,貼身保護石頭,不會有事的。”
“開門。”
戰士皺眉:“同學,你有權限嗎?有權限就行。”
宣墨一個有史以來最廢柴研究人員,哪來的權限,她嘆氣,拿起手機,在戰士驟然緊張的注視中撥通了趙靖磊的電話。
“喂。”趙靖磊接得很快,但是聲音很迷糊,顯然在睡覺。
“趙靖磊,過來開門。”
“……什麼門?”
“金石樓地下倉庫。”
“你有事?”
“恩。”
“哦……你讓我跟樓外的人說句話,我讓他聯繫地下室裡的士兵給你開門。”他又解釋道,“只有我和個別研究員有鑰匙,突發情況地下室只能從裡面打開。”
宣墨搖搖頭:“那只有你過來了。”
“……地下室裡面有人管啊。”趙靖磊打了個哈欠,“你讓我跟樓外的士兵說,我給你權限進去,他會聯繫的。”
“可是……”宣墨頓了頓,道,“你遲早要過來的。”
“……哎,好吧。”趙靖磊那兒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還好我在學校,否則豈不是要大半天……你要做什麼先做吧。”
宣墨把電話遞給那個士兵,士兵應了幾聲,走到傳達室在一個電話一樣的東西上按了個鍵,喊道:“小趙!開個門,有人要看石頭。”
沒有回答。
“不會睡着了吧,才第一天。”士兵嘟囔着,又喊了一聲,“有權限的!小趙!開門!”
“開門!你醒過來!”
“快開門啊!”
喊了數遍,士兵感到不對了,他頭腦一熱跑到地下室門口,衝着那鐵門大力的錘了幾下,鐵門紋絲不動,只有沉悶的輕響。
他又跑到電話那兒喊着,一遍一遍喊,對方一點回應也沒有。
他終於慌了,無計可施之下,一邊喊着,一邊給一非打電話:“主任!地下室的小趙沒聲音了!不知道是線路問題還是他……”他忽然看向宣墨,眼神狐疑。
宣墨抱胸站着,此時已經將近十點,夜風襲人,冰冷凜冽,而等到靜下來,那波動還在,忽快忽慢的震動着她的精神網,越靠近地下室,感覺越明顯。
十幾分鍾後,趙靖磊先到了,他是開車來的,路上也收到了那士兵的消息,臉色凝重的走過來,對着鐵門其貌不揚的門鎖位置貼上手指,嘟的一聲,貓眼位置閃過藍光,他又把右眼貼上去,又嘟的一聲,門把手上露出一條縫,他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卡,插了進去。
地下室緩緩地開了,裡面的燈光漸漸瀉出來,而此時只有趙靖磊一人直面裡面的景象。
燈是普通的日光燈,再白的日光燈也沒有他的臉色慘。
“這……”他低低的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宣墨一動不動,她不用看就知道里面什麼情況,現在讓她關心的是,門一開,那波動就洶涌而來,頻率雖然沒變,震動感卻極大,讓她的身體都想隨之顫抖。
她閉上眼睛,靜靜的記着那頻率,一快,兩慢,再兩慢,再三快……
而另一邊,戰士已經扒着門口目呲欲裂:“小趙!小趙!”沒有趙靖磊的命令,他不敢進去。
趙靖磊也一步都沒有踏進去,他有些顫抖的看着裡面死狀慘烈的乾屍,盯着那塊閃着光的金石。
金石還在閃光,雖然越來越暗,卻怎麼看都怎麼刺目,仿若挑釁,又似嘲笑。
一非也到了,很多研究員都到了。
他們全都被小趙的死狀嚇了一跳,轉而對於金石的來歷和用途有了更新的認識和更深的恐懼。
按照質量恆等定理,小趙的血肯定是會以另一種形式存在,但是金石既沒變大也沒變滑,據說只是亮了幾下……難道一個人類全身的血只夠讓這石頭亮幾下嗎?那石頭又爲什麼會亮?有什麼意義?
“是這個同學,晚上跑過來,直接要我開門的。”那戰士自然把宣墨供了出來。
宣墨毫不意外被圍着詢問,她的答案很簡單:“我感覺不對,就過來看看了,至於究竟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
和她不熟的人都半信半疑,而趙靖磊擺明了不相信,他把宣墨拉到一邊嚴肅道:“宣墨,這可不是隱瞞什麼的時候,你看這種情況,都出人命了,萬一以後……”
“以後只要不拿血喂這石頭,就不會出事。”宣墨篤定道,“我奇怪的是,爲什麼這個戰士會割自己的手掌給金石喂血呢?”
趙靖磊也覺得奇怪,莫非是白天一些研究員的授意?
可是問了所有研究員,他們都表示從來沒有過這種荒唐的設想,一團迷霧時,小趙生前的好友,在樓上站崗的一個戰士從小趙手機上瀏覽器的閱讀歷史翻出了一篇小說的段落……主人公撿到了一個咒印石,滴血爲契,從而得到了這咒印石的力量。
“該死!”趙靖磊咒罵一聲,那樣子似乎想摔手機,但最終忍住了。
夜色沉寂,金石樓徹夜亮燈,研究人員再次把金石拿到了研究區,金石上沒有半絲血跡,就好像從來不曾吸血。
趙靖磊則開始找人給小趙安排後事,他的臉色非常差,或許根本沒想到,即使是這樣單純的研究,也會在第一天弄出人命,他不禁真有些後悔插手這件事。
一非等研究員也面色凝重,這一次他們打量着金石,不再是隻有好奇和探究,更有畏懼和厭惡。
這麼一個吸血的石頭,就好像是故事中邪惡的化身,怎麼看,怎麼猙獰。
“宣墨。你說你感覺不對,那是什麼感覺?”康橋小聲問道,他被小趙的死嚇得臉色蒼白,此時問的時候有些緊張,聲音大了點。
周圍那羣盯着石頭的人都豎起了耳朵。
宣墨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斟酌道:“好像是頻率,一陣又一陣的,有點衝擊的感覺,恩,很不舒服。”
“頻率……一陣又一陣……是不是時快時慢的?”一非問道。
“是。”
“莫非是電碼?”有人立刻道。
“石頭在發射信號?”
“是傳遞什麼信息嗎?”
“但是它內在並沒有任何精密金屬結構啊,怎麼產生信號和波動呢?”
一個又一個的猜測,讓人越來越混亂,卻讓宣墨眼睛越睜越大。
她曾經負責愛爾歌文明的一次大規模圍剿,但是卻是做戰鬥集團的總指揮,上頭讓往哪去就往哪去,指哪打哪,從不曾想過愛爾歌文明如此藏匿,怎麼會被發現。
她習慣了沒有前因後果的命令,也習慣了萬能的情報部門。
她也曾聽說過,一旦啓動粒子分割傳送技術,會有巨大的能量波動,而兩個星際之門之間,會瞬間產生能量呼應,可是她從沒想過,那會是以什麼形式呼應。
如果大聯盟的愛爾歌戰線指揮部都是依靠這個技術的啓動時巨大的能量波動來追繳愛爾歌人,那麼剛纔的精神波動……
她忽然走出房間,擡頭看天。
霓虹燈映紅的天空,那麼渾濁而無害,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就好像外面,不曾有萬千星辰……
但她知道,她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那是個更大的世界,星系與星系,空間與空間,什麼生物都有,什麼可能都有!
“宣墨,怎麼了?”康橋受不了七嘴八舌的討論,跟着宣墨走出來,輕聲問道,“對了,你覺得那波動會是什麼啊,你是當事人,更有發言權。”
“我不知道。”宣墨依然盯着天空,眼神極具穿透力,“我感興趣的是,那波動,會招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