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前世的習慣,顧誠很擅長察言觀色。
準確點來說不是擅長,而是必須擅長,他若是沒有點眼色,拿什麼去忽悠客戶簽單?
從方纔那兩人進來到入座,顧誠便已經利用自己有限的修行者知識,分析出了兩個人大致實力。
那用劍的應該是九品到八品之間的武者,很大可能是八品。
七品鍛骨,但顧誠並沒有在他們身上察覺到跟鐵天鷹類似的壓迫感,所以不可能是七品。
並且九品外練進步的速度很快,對方既然能來當殺手,八品是最有可能的。
另外一個傢伙很奇怪,身材瘦弱的不像是武者,那手臂也顯得很不對勁,粗大的跟他的身體不成比例。
這傢伙應該是也修煉過武道,但卻也修煉了某種邪門的左道秘法。
能跟八品武者一起行動,高估爲八品,威脅程度還要在那劍客之上。
再反觀顧誠自己,纔剛剛九品初期,搏殺經驗幾乎爲零,也只有一個玉佩中的心鬼能拿來當底牌,實力差距懸殊啊。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就算是再懸殊也要拼一把。
顧誠故意來到這間小客棧休息,就是想要把主動權放在自己的手中。
否則若是在外界那種開闊之地,面對三名家丁的監視,兩名修行者的圍攻,他幾乎是必死無疑的。
地方越狹小,越複雜,他的機會便越大。
顧誠才穿越沒幾天,他可不想去賭老天爺還會不會再給他一次穿越的機會。
如此想着,顧誠忽然起身。
他身邊三名家丁緊跟着站起來,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公子準備幹什麼?”
“上茅房。”
“我們陪公子你去。”
顧誠冷哼道:“本公子長這麼大,難不成連茅房都不會上嗎?還是你們擔心本公子掉坑裡?告訴你們,本公子可沒有那些奇怪的癖好!”
這時那韓亭忽然咳嗽了一聲,三名家丁對視一眼,領頭的那名家丁笑了笑道:“公子早去早回。”
說着,三人都坐了回去。
那客棧的掌櫃指了指外面道:“這位公子,茅房就在外面。”
顧誠點了點頭,推開門走出去。
韓亭和烏千行也是對視一眼,跟着走了出去。
那客棧的掌櫃這時候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這兩撥人究竟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領頭的家丁把手中的長刀放在了桌子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掌櫃道:
“掌櫃的,借你的客棧做點事情,等下不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別出去,見的東西多了,對你沒好處。”
那客棧掌櫃頓時冷汗直流,暗暗叫苦。
江湖仇殺他倒是見過,但看這幾位的模樣顯然不是仇殺,而是暗殺,等下自己該不會被殺人滅口吧?
那三名家丁中的一個看了看外面,有些不忍道:“其實大公子還是不錯的,我之前守門時,大公子每次路過,都會衝着我笑。”
領頭的那名家丁惡狠狠的瞪着他,低喝道:“白癡!笑能當飯吃嗎?
別忘了是誰給你發銀子,誰讓你有飯吃,誰讓你能養活起老婆孩子的!
朝廷給的撫卹銀經過層層剋扣,連一頭牛都買不了,其他那些同僚的下場你沒看到嗎?
拿刀砍人的手只能去殺豬收拾豬下水,舊傷復發卻連藥都買不起。
是將軍收留了我等,是夫人給了我等溫飽!
又沒讓你殺人,你裝什麼婦人之仁?
這次咱們手裡不沾血,等下都捅自己幾刀,就說是遇見了盜匪,回去覆命便有二十兩銀子拿。
都給我清醒一點,別在這個時候給老子犯渾!”
那名家丁被他說的低下了頭,只得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客棧的茅房內,顧誠拉開門走進去,頓時一股騷臭之氣撲鼻而來。
那茅房不大,除了蹲坑,便只有兩三個人站立的空間,地形比顧誠想象的還要好。
心念一動,黑玉空間內的心鬼被他放出來,倒掛在了茅房的頂部,顧誠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的精力在不斷的消耗着。
強行壓下自己躁動的心跳,顧誠握緊懷中的匕首,不斷的告訴自己必須要冷靜再冷靜。
機會只有一次,而且他還在賭,賭兩個人不會同時進來。
茅房外,韓亭在鼻子前扇了扇,皺眉道:“在茅房殺人這還是第一次,真晦氣,你來還是我來?”
“你來吧,我的黑僵臂解封一次,屍毒入體便要重一分,殺這種小角色不必這般浪費。”
烏千行的聲音沙啞低沉,猶如碎石摩擦,十分別扭。
韓亭笑了一聲,搖搖頭道:“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還發什麼毒誓,此生雖叛出烏家,但卻不殺烏家之人。
不殺烏家之人,你上哪去找完整的截脈煉鬼法壓制屍毒?”
一邊說着,韓亭一邊漫不經心的拉開茅房門走了進去。
那茅房門還拉着一根牛筋,隨着韓亭走進去,立刻回彈關上。
在韓亭進來的一瞬間,還沒等他說話,顧誠便問道:“我嬸孃給了你們多少銀子?我給雙倍!”
韓亭愣了一下,隨後笑道:“沒用的,幹我們這一行也要講究職業道德的,況且我們可知道你的情況,你可沒有……”
還沒等韓亭把話說完,倒懸在房樑上的心鬼便已經落下,貼在了韓亭的身後,隔着血肉撕咬着他的心臟!
“啊!”
“啊!”
兩聲慘叫傳來,顧誠在韓亭慘叫之前,卻發出了一聲比他還要悽慘的吼叫,直接蓋過了他的聲音,同時懷中的匕首對準韓亭的胸口徑直插過去!
心鬼噬心究竟有多痛?那種疼痛顧誠經歷過,甚至可以痛到讓人發狂甚至是暈厥的地步。
韓亭是修行者,但他還沒修行到可以無視這種痛楚的地步。
所以韓亭甚至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如此近的距離,顧誠的匕首毫無阻礙的插入韓亭的胸口,‘噗哧’一聲輕響,一縷鮮血飛濺到了他的臉上,散發着腥熱的味道。
匕首插入胸口的疼痛也比不上心鬼噬心的疼痛,所以此時的韓亭甚至沒有絲毫感覺,但他卻能察覺到自己生機的流逝。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連劍都沒拔出來,就死在了這麼個小角色手中。
顧誠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雙手當中,青筋暴起,瘋狂扭動着匕首,徹底將韓亭的心臟攪碎,同時嘴裡不住的發出慘叫聲。
精神力在不斷的流逝着,眼看面前的韓亭沒了生機,顧誠立刻將心鬼收回到玉佩空間內。
韓亭的屍體倒在地上,顧誠立刻拔出他手邊的長劍,將他的身子抵住茅房的門,長劍插入後心。
第一次殺人的噁心和不適顧誠已經沒時間去感受了,眼下成功了半步,但最後這半步纔是關鍵!
門外的烏千行聽着茅房內傳來顧誠的慘叫,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韓亭到底在幹嘛?虐殺那小子?
幹他們這一行的,手裡面沒有乾淨的,但他們是殺手,又不是變態,除了個別幾個有特殊癖好的,大多數都是痛快利索的殺人拿錢。
韓亭也是如此,他應該沒有這種癖好纔對。
帶着疑惑,烏千行走上前去,剛剛拉開茅房的門,便看到韓亭向着自己襲來。
烏千行下意識的要開口詢問,但韓亭那痛苦扭曲的面容和胸口大片的血跡讓他的面色頓時一變。
還沒等他有所動作,一柄長劍卻是透過韓亭的胸口,徑直插向烏千行的胸口!
這一劍刺下去,顧誠的面色頓時一變。
失誤了。
長劍的觸感如同刺在了堅韌的牛皮之上,雖然刺了進去,但卻不深,並且還卡在了肋骨之間。
韓亭的肉身或許比普通人強壯一些,但顧誠也是九品初期,所以匕首輕易就能夠刺入其肉身,攪碎其心臟。
但烏千行的肉身絕對跟正常人的皮肉是兩種概念,而且顧誠忽略了兩個人的身高。
烏千行要比韓亭高一些,透過韓亭心臟所刺的方位,可並不是烏千行的心臟!
烏千行怒吼一聲,他左臂上的繃帶猛的碎裂,露出了一隻粗大無比,泛着漆黑之色,長着黑毛利爪的手臂。
一拳轟出,烏千行直接將韓亭的屍體轟飛,同時連帶着把後方顧誠也給砸飛了出去,那股巨大的力量讓他頓時噴出了一口鮮血。
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方流着黑血的劍傷,烏千行怒喝道:“該死!你究竟是怎麼殺了韓亭的?”
他怎麼都不敢相信,韓亭竟然會死在一個力量也就勉強九品初期的傢伙手中。
沒等顧誠答話,烏千行便已經一爪直接抓向顧誠的腦袋。
在那一瞬間,顧誠立刻喚出心鬼,趴在烏千行的心口撕咬了起來。
劇痛讓烏千行頓時悶哼了一聲,不過他卻並沒有像韓亭那樣徹底痛到失去意識反應,他只是不敢置信道:“這是五臟道人的心鬼?他的心鬼爲何在你身上?”
黑僵臂抓着那心鬼,一把將其撕扯下來,丟到了一邊去。
心鬼哇哇大叫了兩聲,連忙被顧誠收回到玉佩空間中。
連續放出兩次心鬼便已經是極限了,再放出一次,他怕是要像上次那樣暈厥過去了。
烏千行冷笑道:“我受屍毒入體之苦數年之久,這點痛楚又算得了什麼?”
說着,烏千行徑直向着顧誠抓來。
顧誠想要用手中的匕首抵擋,但卻被烏千行的黑僵臂直接捏碎。
不過這一次烏千行卻並沒有捏向顧誠的腦袋,而是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硬生生提了起來。
“說!五臟道人與你究竟是什麼關係!?是不是他讓你來殺我的?”
之前烏千行便對這一單有些懷疑。
五臟道人比他們的實力都強一些,已經達到了煉氣八境養神境的巔峰,他怎麼可能殺不了一個初入九品的傢伙,還丟了心鬼?
那心鬼是五臟道人以自身心臟養鬼所祭煉出來的存在,跟他血脈相連,可以被殺,但怎麼可能丟失?
這麼一個看似手到擒來的任務,卻交到了他們手中,結果現在韓亭死了,這小子還用出了五臟道人的心鬼,這讓烏千行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局,一個針對他的局。
他不是殺手,這小子纔是殺手,是五臟道人接了烏家的單子,想要來殺他!
五臟道人的五臟廟養鬼法雖然奇異,五臟鬼都是達到了八等的小鬼,但他不修武道,肉身孱弱,自己又總跟韓亭形影不離,正面對戰,五臟道人想要同時殺他們兩個基本不可能,甚至還容易被他們兩個聯手反殺。
所以他便利用這小子佈局來除掉他們二人!
顧誠被那黑僵手臂強大的力量捏的呼吸困難,面色通紅。
他掙扎着指了指自己,烏千行稍微鬆開了一絲力量,冷聲道:“快說!要不然我便讓你試試屍毒入體的滋味兒,可不比心鬼噬心要差!”
顧誠咳嗽一聲,連忙道:“我說!是五臟道人……”
下一刻,顧誠猛然間向着那黑僵手臂咬去!
他的黑色玉佩能夠吞鬼,心鬼已經被吞,這黑僵手臂也不知道算不算鬼,反正是散發着陰氣。
但到了這一步,顧誠只能賭一把。
不過還沒等他下嘴,玉佩中的黑光便已經把那黑僵手臂所纏繞。
顧誠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不用自己用嘴咬,只要自己的意念異常堅定的要除掉這鬼物,玉佩自然會將其吞噬的。
烏千行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他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黑僵臂之上,如今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要將它跟自己分離!
顧城也是開始慘叫,這次不是裝的,而是真的。
吞噬心鬼的那一次,可能是距離五臟道人太遠,所以輕易便能吞噬。
而這一次卻因爲烏千行的反抗顯得異常艱難。
顧誠的腦海中傳來了一陣陣劇痛,好似上次他被那玉佩的力量耗盡暈厥一般。
但這一次顧誠只能強挺着,暈過去,就要死!
數息之後,顧誠終於佔據上風,黑光徹底將那黑僵臂吞噬,烏千行倒在地上,左臂上只有一個大窟窿,在往外流着黑色的鮮血,氣息低迷。
截脈煉鬼法是用自己全身的精血去供養一截鬼物肢體,失去了這截鬼物肢體,就相當於是失去了自身所有的力量。
顧誠喘息着,拔出韓亭身上的長劍,向着那烏千行的胸口狠狠刺去!
擡眼四顧,危急還沒有過去。
顧誠踉蹌的走到烏千行和韓亭拴馬的地方,解開一匹馬,向着馬屁股刺了一劍,他自己則是立刻翻身躲進了一旁的茅草堆中,捂緊口鼻,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丁點的聲音。
屋內的三名家丁此時已經感覺有些不對了。
外面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是大公子的聲音沒錯,但怎麼慘叫了這麼久,這幫傢伙到底是殺人還是虐待?
而且期間還有打鬥的聲音和一些模糊的對話。
兩名修行者殺個普通人人用得着這麼費勁嗎?難不成他們是爲了爭人頭內鬨了?
直到最後他們聽到馬匹長嘶的聲音才感覺到不對勁,立刻跑出去查看情況。
結果看到外面的情況,他們的心中頓時一寒。
韓亭的胸口被捅了一個大洞,躺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大攤。
烏千行沒了左臂,烏黑色的鮮血也是流了一地,胸口還插着長劍。
顧誠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怎……怎麼辦?大公子難不成是修行者?我們還追嗎?”
韓亭和烏千行兩名修行者都被大公子幹掉了,他們怎麼還敢追?
領頭的那名家丁好像想到了什麼,冷哼道:“追!他是在虛張聲勢!殺掉兩名修行者,大公子肯定也是重傷或者沒了力氣,否則他爲什麼不回來殺我們?
不用追的太快,在後面吊着,看看他的虛實!”
那名領頭的家丁得意着自己的智商忽然爆發,雖然遠離戰場多年,但卻沒丟掉觀察判斷力。
三人立刻解開馬繩,縱馬追了上去。
顧誠等到已經徹底聽不到馬匹的聲音,他才從茅草堆裡撲騰出來,踉蹌的走過去,拔出烏千行胸口的長劍,又在兩個人身上胡亂摸索着,把東西都塞進自己懷裡。
當客棧的掌櫃膽戰心驚的走出來查探情況時,正好看到滿身鮮血的顧城在那裡搜屍,這頓時嚇的他坐倒在地上。
顧誠扔給他一錠銀子,衝着他咧嘴一笑:
“他們的飯錢我來付了,這地方不吉利,若是有機會,換個地方開店吧。”
說着,顧誠也解開一匹馬,向着反方向揚長而去。
客棧掌櫃看着滿地的鮮血,他長嘆了一聲:“造孽啊。”
不過掂量掂量手裡的銀子,足有五十兩之多,足夠他去其他地方開店了,這倒是給了他一些心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