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夕國海晏元年冬,先帝駕崩,新君親自扶送靈柩,葬於皇陵。先後自盡殉主,同葬於皇陵。
皇后奚青蓮的死,諸多疑點,羣臣們明明懷疑,誰也不敢多說一句。那位鐵腕冷血的右相大人,令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用說提起這種敏感的事情。
新君剛剛即位,他們都明白,在皇上的心中,奚青蓮的死恰到好處,若是他們敢質疑提起此事,恐怕命不久長。
對皇后奚青蓮自盡殉主的說法,所有人都默然接受。
次日升朝,諸位皇子大臣,皆匍匐在地朝拜已畢,站立左右兩側。
遠路從外地趕回來的大臣們,也小心翼翼地站立在左右,偷窺龍椅之上,皇上的臉色。
珠串垂落,他們只能看到宮錦文一張俊朗無匹冷峻臉龐的下半部,隱隱從珠串中露出的幽深墨曈,黑夜般無盡,令他們心悸。
“葉飄零聽封。”
“臣在。”
從東海郡趕回來祭奠先帝的葉飄零,一身青銅色的軟甲,撩開軟甲跪在丹墀之下聽封。
一道道聖旨從剪青口中宣讀出來,分封東海郡立下戰功的將士們,奚寧遠也在被敕封之列,只是奚寧遠今日不在朝堂之上,仍然告病休養。
先分封了東海郡的將士後,宮錦文開口道:“飄零,東海郡有功的將士,你擬定一份奏表呈上,朕再行加封。此次東海郡大勝,你功不可沒,此後東海之寧靜,就靠愛卿用心。”
“臣,謝皇上隆恩,必定讓東海一帶海晏河清,清剿流寇殘匪,還東海清平。”
“如此甚好,朕定年號爲海晏,你當明白朕的用意。”
“臣遵旨。”
朝中諸位大臣,凡是在這次登基前後有功的,都加以封賞,奚寧邦和奚寧遠加官進爵,提升了官職後都被封爲伯爵之位,位高權重,讓羣臣們瞪大眼睛,不知道皇上心意到底如何。
“啓稟皇上,如今皇上後宮空虛,皇后之位空懸,請皇上選秀納妃,早定皇后中宮之位,以安天下。”
“啓稟皇上,請皇上在天下選秀,以充實後宮,皇上至今無有子嗣,請皇上……”
幾個大臣紛紛出班,奏請宮錦文選秀納妃,冊封皇后。
宮錦文的目光落在右側羣臣之首那道紫色的身影上,奚青璧一言不發,低頭默默垂首恭立。
“國喪期間,不得再議此事。”
宮錦文冷聲說了一句,幽寒的目光從羣臣身上掃過:“諸位愛卿各盡其責,各盡其心,爲國CAO勞纔是,莫要用這些不該提起的事情在朝堂上奏聞。南方水災成患,東海一帶損毀嚴重,流寇尚未清楚,諸位愛卿該多爲國事CAO勞纔是。”
“是,臣等遵旨。”
被宮錦文如此一說,羣臣都不敢再多言,提及選秀納妃之事,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他們都想趁新君即位,送家中的妹妹女兒入宮,充實後宮藉此在朝堂贏得一席之位,不想皇上一口回絕,用的是國喪的理由,他們如何敢再提起。
“南方水災,朕思慮良久,京都貴族大臣,尤其是皇族奢靡成風,致使民怨沸騰。從今日起,朕以身作則,大幅裁減宮中用度,御膳不得超過四菜一湯,用度削減七成。皇宮各處用度,皆照此辦理,不得再送奴僕入宮,宮中人員奴僕,亦要大量裁減,將宮女奴婢放出宮去……”
冷漠威嚴的語調,在金鑾殿上回蕩,羣臣心中一震,皇上要將皇宮的用度裁減削去七成,如此一來,平日宮中的用度,有超過三分之二的份額被節省下來。
“香兒,這些事情你說吧。”
奚留香坐在宮錦文的身邊,這是她第一次隨宮錦文同時上朝,因爲她至今沒有名分,因此羣臣也不好公開和宮錦文同時朝拜。
但是他們早已經看到,奚留香就坐在宮錦文龍椅的旁邊,一張嬌俏靈動的嬌靨上帶着一抹古靈精怪的笑意。
如今,還有誰敢輕視這位娘娘,將她當做傻妃,輕慢羞辱。
東海郡的戰功,誰不知大半改歸於這位娘娘的計謀和手段,那些恐怖的武器,讓羣臣們談之色變,尤其是那些武將們,對這位娘娘從內心中愛戴。
“天下百姓爲先,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乃是國之根本,南方水患,東海損毀嚴重,流寇作亂。皇上上體天意,下查民心,因此裁減後宮用度……”
奚留香侃侃而談,將一系列措施在朝堂中宣佈出來,放宮奴、奴婢出宮,送年老的太監們去養老,清查國庫和皇宮財物,清理後宮違法亂紀之人,徹查貪污腐敗,偷盜等等諸事。
就在將先帝和先後送歸下葬的次日,旦夕國的朝政開始煥然一新,從後宮開始推行變化極其細微的新政。
名義上是皇上以身作則,裁減用度杜絕奢靡之風,實則有什麼東西在改變。
奚留香很聰明,沒有絲毫提及新政變法之類,只是利用水災和東海戰後的事情做文章,把改變隱藏在清查和裁減用度後面,誰也沒有覺察到什麼。
奚青璧忽然擡頭向奚留香深深地看了片刻,奚留香脣角翹起,被那隻老狐狸的便宜老爹發現了嗎?
果然啊,旦夕國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的宰相,政治嗅覺是相當敏感,心思果然和羣臣不同,難怪奚青璧能掌控旦夕國這麼多年。
她和奚青璧交換了一個眼神,奚青璧重新低下頭去。
“諸位皇子貴族,諸位愛卿從今日起,也要節儉纔是,此乃是美德。日常貴族大臣們一餐飯,就可以讓一箇中產之家平安度過幾年,此奢靡之風一開,國將不國……”
宮錦文音調冷肅威嚴,皇上都親自裁減了如此多的用度,他們做臣子的,剛不隨從表示自己的清廉和忠心,憂國憂民之心嗎?
“右相,你有何見解?”
“皇上,臣以爲皇上之言精闢,臣不生慚愧之至,願將今年宅院田產收益,一年的俸祿,都獻出來,以爲東海之建設,清除流寇所用。此外,臣在郊外的別院,立即變賣,家中的財物清理出來,全部歸於國庫,以安置南方水災無家可歸的
難民,請皇上恩准。”
奚青璧如此一說,羣臣很多人險些暈倒在地,他們能跟身在宰相之位二十多年的奚青璧比嗎?
他們拿什麼比啊?
“臣弟有本啓奏,啓稟皇上,皇上之節儉,令臣弟不勝慚愧。想臣弟乃是皇族,先帝血脈,享受臣民供奉卻是不曾有功於國,有益於民。臣弟,願將用度裁減六成,獻出一年的俸祿,家中一半財物……”
宮錦山的幾句話,讓羣臣淚流滿面,相爺的話已經讓他們連死的心都有,十殿下的一番表白,誠摯的表情,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臣弟願……”
幾位皇子在宮錦山的帶領之下,紛紛當先表態,他們貴爲皇族,怎麼敢不在羣臣的前面主動表態,向新君表示他們的忠心。
事先,宮錦山已經關照過他們,幾位皇子也明白,如今這位妖孽的十殿下,是深受皇上器重寵信的人,肯提點他們幾句,那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如何會不遵從。
幾位被幽禁在宗正寺的皇子已經沒有資格捐獻什麼,他們的府邸被抄沒,全家都軟禁關閉起來,如今正悽惶不安地等待皇上的定奪。
“皇上,昔日元王府中的一切,就都歸入國庫,以安天下難民,重建家園吧。臣妾的所有一切,願都捐獻出來,歸於國庫所有。”
奚留香的一句話,讓羣臣匍匐拜伏在地,稱頌娘娘仁德無雙,賢惠無二的同時,淚落如雨。
這娘娘一句話,把原來皇上的府邸中的一切,娘娘的所有財物都捐獻了出來,他們該捐獻什麼?
“娘娘捐獻,南海珍珠五斗、玉璧五十雙、古畫一百幅、珊瑚……,黃金……,白銀……”
“嘶嘶……”
金鑾殿中,跪伏在地的羣臣們,不停地倒吸涼氣,他們以爲以前的元王府就是個空殼,沒有什麼財物。或許最值錢的,不過是那塊地皮和那座破敗的府邸而已。
因此他們以爲,奚留香的話不過是做個樣子,用來敷衍他們,讓他們大出血的一招棋而已。
不想,奚留香家底如此厚實,捐獻的財物令他們目瞪口呆,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奚留香的裙角,這位娘娘這許多珍貴的財物,是從何而來?
宮錦文脣角翹起,這隻奚家最妖孽的女兒,他的妖孽皇后,是把昔日在旦夕國建安城,開展偷盜大業的收穫,還有從皇宮搜刮出來的贓物等等,沉積多年無人知曉的皇宮財物,都搬了出來當做這次捐獻的財產。
有眼尖的大臣們,擡眼偷窺之時,驀然見到皇上的手,正握住那位獨寵,後宮唯一一位娘娘的青蔥玉手,緊緊地握在手中,脣邊帶着一抹春回大地般,魅惑令人癡迷的笑意。
羣臣互相之間遞了一個意味深長,心照不宣的眼神,這一幕很快就從看到的羣臣口中眼中,悄然傳遍了整個金鑾殿。
羣臣都明白了一件事,無論奚家曾經的那位傻妃,有沒有皇后的名分,在皇上的眼中,至始至終可是隻有這位娘娘的存在,獨寵都不足以說明皇上對奚留香的寵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