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荒蕪之地

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能夠影響到我的超感。

雖然我不知道聖域與聖域之間最顯著的差別在哪裡,但還在起源星的時候,我們這些已經晉升爲聖域的玩家就已經發現了,每個聖域在發展方向上面都有顯著的差別,有人晉升聖域之後對元素的操縱得到了質變,幾乎能將方圓十里化作雷海,有的人溝通上了陰影空間,能夠藉助陰影的力量穿梭空間,於陰影中獨舞。

很顯然,我的力量的發展方向源自於那超越常人的細微操作,而超感,就是獨屬於我的優勢。

然而,我的優勢卻被無形存在抹消,甚至於影響到了我個人的判斷,這麼長時間來,我似乎都在有意無意的忽視超感向我發出的警戒,以至於我直到現在,才發現了事情的不對。

毛骨悚然的感覺讓我被冷汗淋溼,我怎麼感覺,這事情越來越不簡單了。

仔細想想,我們流浪者獲得的特殊能力極有可能是來源於當年起源星那一款名爲《無盡星扉》的遊戲,甚至是現在我們劃分流浪者的等級時本身也是依據遊戲中的判定。而當初我在接觸無盡星扉的遊戲背景時,就曾好好的瞭解過遊戲內的等級設定。

超凡之境,逐漸褪去凡人之軀,顯現聖者奧妙,弱者尚可生撕虎豹,強者則能拳鎮千軍。這是遊戲中對超凡之境的描述,超凡境界的強者能夠以一人之力鎮壓千軍而不死,而其中最出類拔萃的那一批人,甚至能夠單人屠城,宛若神話史詩中的英雄聖者,絕非常人能想象。

而聖域之境的描述更離譜:聖者,脫胎換骨彰顯神聖者,蚊蟲不加身,百毒不侵,可穿梭於熔岩而肌膚不損,可墜入深海而無懼強壓,呼吸漸緩,體內源能自生,弱者壽達千年,強者與滄海桑田具存。善腳力者日行萬里,善搏殺者拳鎮山河,肉身之妙,除強者鎮壓和災禍橫生外,可在生命衰敗之前始終保持巔峰狀態。

換句話說,正常情況下,成爲了聖域,哪怕什麼都不幹,都有千年以上的壽命,耐力好的人能日行萬里,拳力強的人能讓河水逆流山川傾倒,在沒有達到生命衰敗之前,聖域能始終保持着身體的巔峰狀態。

也就是說,在我的壽命沒有達到末尾,沒有受到外力影響的情況下,哪怕我一直處於休眠倉的休眠狀態,我的身體也會始終維持着一個巔峰時期的數值,最多就是長時間未動手,拳腳生澀施展不開,而不可能會出現體能衰敗能力衰減的情況,而事實卻是,在我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傾聽萬物聲音的能力正在削減,我的洞察力正在下降,甚至於哪怕我的身體體能也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衰退,而我卻恍然未察覺。

這絕不是一個正常的現象,作爲一個走精細流的聖域,對外物的觀察和對自身的瞭解尤爲重要,不可能會像二愣子一樣突如其來的犯傻,更不可能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注意到周邊環境的怪異之處,唯有一種可能——

有一股力量在無形中污染着自己的能力,屏蔽着自己的五感,刻意引導我的思想不去關注那些細節。而這股力量的本質很高,高到了我竟然一直沒有察覺到問題所在,直到身體出現異狀才發現了問題。

是的,我明白了爲什麼我會出現這種左右眼觀察到的世界不同的原因了,因爲我正在一點點衰弱,甚至隨時有可能跌落境界掉回超凡,而聖者之軀的本能在催促着我察覺到不對,在警告我不要像溫水煮青蛙一般在麻痹五感的世界中走向衰亡,而我本身又善於精工,這才讓我窺視到了身體的警告,而察覺出了問題的不對。

跟隨着路米爾兩人向前走的我,繞過盤旋的通道,終於來到了宇航部所在的方舟最前端。宇航部的位置,處於均衡號方舟的艦首,那裡有一個能看到方舟外無盡星空的超大玻璃罩,用於宇航部平時的日常觀測,在出現有可能損壞玻璃罩的小型宇宙飛行物時,玻璃罩上方的金屬保護殼會自動下降,充當盾牌防止小型宇宙飛行物撞碎玻璃罩,而後方舟會啓動外圍的外景拍攝器,輔助電子屏完成封閉狀態下宇航員們對外界的觀測。

當我跨入宇航部時,我的心臟驟停,一股強烈的恐懼涌上心頭。在我的右眼裡,宇航部的衆人正在託着一排小型望遠鏡熱切的關注着什麼,還有一個我和半熟半不熟的宇航部的成員向我們三人揮手大喊:“嘿夥計,要用望遠鏡看看嗎?這個距離我們已經能夠看到那個生命星球模糊的景象了。”

而我右眼裡,那些宇航部的衆人儼然失去了人形,變成了一團團簇擁在一起發出人聲的肉蟲。但,這並不是我恐懼的原因,宇航部所在的區域是一個被大型玻璃罩籠罩的能夠觀測到無盡星空的電子設備平臺,我右眼裡,外面的世界依舊是一片深邃的星空,而我的左眼裡——

呈現在我面前的是一片死寂的大陸,正如我之間迷迷糊糊時甦醒感受到的那樣,漆黑但能看清楚的詭異世界,一點點擊打在玻璃罩上血雨,更讓我恐懼的是,那個和玻璃罩距離的如此之近的巨大人形。

遮天蔽日的巨大骸骨,少說也有幾百米米高的頭骨上有着一點點的骨質凸起,他似乎在掙扎前行,帶着墨玉一般的顏色的化爲枯骨的手掌牢牢握着一把已經生鏽的充滿着粗狂狂野之風的厚刀,幽深的眼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身上披着的腐朽的鎧甲裡露出了無數白骨,但他依舊保持着拖刀前衝的姿勢,像是一個直面死亡的戰神,哪怕已經死亡也屹立不倒。

從他骸骨身上傳來的那深淵一般的殺氣,幾乎在瞬間就將我拉入了血腥戰場的幻境,在強烈的乾嘔感下脫離出幻境的我,終於看清楚了這個戰士的死因——

從零散的鎧甲中可看到的被斬斷了的一整排的肋骨和被砍斷半截的脊椎似乎並不是讓這個戰神抱憾此地的根本原因,那貫穿了他整個頭顱的角質突起,將他的頭骨掀翻了一小塊後將其整個大腦都貫穿,這或許纔是阻止了這個哪怕被開膛破肚斬裂脊骨都在前進的戰士的原因。

哪怕從末日走來的我都難以想象,到底是什麼樣的意志,能夠讓這個龐然大物在受了如此重傷的情況下依舊挺直脊樑向前衝鋒,直到大腦死亡生命消逝才停下腳步,我也難以理解是什麼樣的存在,能夠將這樣的戰士給擊殺,將這片黑色大陸的雨水都染上了血色。

這種哪怕是面對骸骨也宛若面對着浩然星空的可怕氣勢,不禁讓我想到了一個只存在於遊戲而從沒有真正見過的存在。

無盡星扉中流傳於玩家的《星神本紀》中那段開篇之語:

“吾即是日月,吾即是星辰,吾演化萬物,吾代表衆生。

有人云,祂即至高,高居於生靈之巔俯瞰衆生。

有人云,祂即至力,強盛於英雄豪傑無敵星空。

有人云,祂即至秘,隱秘於世間真理難以剖析。

故,慎言神之名,勿視神之容,勿忘神之輝,違背其意志者,非愚者,即豪傑。”

這是何等狂妄的描述,簡直就和聖經中描述的全知全能的神一樣了,只不過,當年對於還是玩家的我們來說,那描述更多的代表了一種遊戲背景,而如今在現實之中面對極有可能是這樣的存在的殘骸時,才恍然察覺當年的想法是何等的可笑。

在《星神本紀》之外,我還曾聽過關於星神的其他描述:

長生種的究極進化,唯四的永生種,哪怕身死,也能跟隨時間長河的變遷而從過去走向未來,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段復生,除非自我捨棄生命,否則幾乎無法死亡的大恐怖,一旦墮天,就是比魔王還魔王的存在,睜眼滅世,擡手碎星,呼出的空氣能吞噬整個星球的生機,滴落的血液都能形成全新的行星,唯有星神才能真正的抵禦星神,哪怕是最強的星球神,或許能擁有戰鬥力最弱的星神的力量,但是也絕對不可能真正傷害到一個星神的根基。

正是因爲星神的這種違背正常人思維超越物種極限的力量,才讓星神成爲了多元宇宙中平均水平最無解的生物,也使得日漸發展的多元宇宙中,以星神這一強大物種作爲了生命進化四大鏈條終點的等級的名稱,這纔有了超凡-聖域-星球神-星神的進化鏈條。

他們的偉大銘刻於他們的每一處身軀,除非是星神主動隱藏其存在,否則他們就像是黑暗中唯一高懸的月亮,沒有人能忽視祂的存在,他們的視線會被吸引,他們的心臟會下意識的抽搐,從而對其產生一種懵懂的憧憬,就宛若吊橋效應一般,當你和異性在吊橋上行走的時候,強烈的危機感會讓你產生一種戀愛的錯覺,而當你面對星神的時候,隱藏於萬物基因深處的恐懼會讓你潛意識中產生一種憧憬的錯覺,這就是星神,超越萬物極限的神中之神,絕對無法以人力抗衡的存在。

在過去,存在着一種名爲克蘇魯神系的存在,祂們天生就自帶着混亂光環,幾乎能將所有看見他們的平凡生命給拉入混亂的深淵,成爲各種失去原來形體的異類生命,而克蘇魯神系的神明,正是無數次輪轉的多元宇宙中,墮天的最徹底的星神系。

因爲某種因子的影響,克蘇魯神系曾經的神主阿撒託斯在極短的時間內向着最混亂的境界墮落,以神主爲主輻射出的信仰開始質變,克蘇魯神系在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阿撒託斯散落的混亂所感染,以阿撒託斯爲源頭污染了信徒,然後再以信徒爲源頭,反向影響衆星神,而阿撒託斯作爲神主又進一步放大了本可以抵抗的混亂信仰,以自己核心的地位拖着整個神系墮天,最終誕生了無數次輪迴的多元宇宙中混亂的代表,已經化作多元宇宙混亂概念的一部分的“克蘇魯的凝視”。

墮落後的克蘇魯有多強,就證明和祂們敵對的星神有多強,雖然在多元宇宙中,星神會普遍的分出守序、中立和混亂的陣營,但要知道,星神所掌握的規則,本身就是更高層次的秩序,無論星神再怎麼改變,都不會逃脫名爲規則或者說大道的範疇,一旦超出這個範疇,你就不再是星神,而是混亂,純粹的混亂。

當然,現在被眼前場景所震撼的我並不知道多元宇宙中流傳於星神的一些隱秘,但是我的本能已經告訴了我這個存在的偉大,而事實是這個存在最終隕落了,在這片漆黑的大陸上,不是因爲普通人自然衰敗的死亡,而是被更強大的力量所毀滅,只留下了這個遮天蔽日的巨大屍體來告訴後人,作爲偉大的祂曾經存在過。

祂那幾乎遮擋了我三分之一視線的骷髏頭中,隱約閃過了一絲光亮,我似乎察覺到了源於過去的某種力量的注視,在不斷進化中所獲得的對肉體的超強掌控能力瞬間失去了作用,我的肌肉開始鬆弛,體力開始衰竭,意識開始模糊,血液開始停滯,然後在一聲震天的長鳴中,我再次回覆了對身體的控制能力,右眼中的世界一掃而空,雙眼所見的,便是這片黑色深淵和猩紅灑落的血雨,天空中劃過一道長痕,我的視線中隱約看到了從巨人骸骨上方飛過的巨龍,查莉婭,或者說是燭龍的一聲長鳴,將我從那雙已死亡的視線中拉扯了出來。

我下意識的摸向胸口,那裡曾經有一枚查莉婭送給我的圓形水晶,我隱約能感覺到,剛剛是查莉婭在有意識的幫助我,我的心臟重新跳動了起來,但那殘留在身上散不去的恐懼,已經深深的銘刻在了我心頭。

哪怕已經死亡的存在,都遺留着這麼可怕的力量嗎?我不禁爲那些呈現在我眼前的肉蟲們感到悲傷,光光是看眼前的景象,我就能明白,均衡號方舟已經停留在這裡不止一點時間了,雖然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變成肉蟲,但很明顯有一股力量維護了他們最後的意識,讓他們不被外面那些死亡了還如此恐怖的存在盯上,從而徹底死亡。

我已經明白了,在這些存在的面前,我們的復活能力時沒有任何用處的,他們能殺我們一次,就能殺我們幾十次上百次無數次,就算有着無止境的復活能力,我們也會在漫長的死亡中精神崩潰徹底死去,而祂們需要做的,僅僅只是正視你一眼,只需要一眼,就足夠了。

我感覺自己有些口乾舌燥,看着已經化成了肉蟲的衆人,突然張口出聲:“去探索吧!接下來我願意領頭帶着他們去外面看看,如果能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或許我們就有救了!”

已經完全失去了右眼所看到的“正常”的世界的我,已經無法理解他們所看到的世界的景象,但既然是要出均衡號探索,那麼我願意一去,我想去看看,這片黑色大陸的真面目,也想要知道在外邊的查莉婭,到底是爲何拒絕和我見面。

既然她不願意告訴我,那我就自己去查明原因,哪怕我知道,方舟之外比方舟之內要危險百倍,但源自於海洋文明的殘留的探索的精神,已經在催促着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瞭解被隱藏起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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