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豐賭注出,哪怕單飛、郭嘉亦是意外,不知道鬼豐如何這般肯定。
四野靜寂。
女修沒有回聲。
鬼豐聳聳肩道:“單飛,你看,女修或許不過是在詐你。你爲人就是太善良些。”
女修或許並不想和你賭什麼。在女修眼中,你鬼豐雖是白狼秘地的高手,可也不值得她去賭了。
單飛心中嘀咕,可知道鬼豐看似嘮叨、詭異的不值得信任,可行事卻無疑比太多人靠譜許多。他要見地藏王,如今必須要經鬼豐引見,又見鬼豐胸有成竹,終道:“鬼豐兄高見。”
鬼豐笑道:“你這麼說,說不定心中覺得我不值得女修出手罷了。”
單飛不由嘆口氣。
鬼豐亦不多加辯論,終道:“自我到了這個世上後,趙達、馬未來、曹棺等人均以爲我要行滅世的計劃,卻不知道我只是個天平。”
他驀地說出“天平”兩字,在場衆人倒有大多不解,單飛卻是立即想到天平會不會是他那個時代的天平?天平和實驗有關,單飛一念及此,立即道:“你要平衡什麼?”
“你倒是不用我過多解釋。”鬼豐讚道:“我的確要平衡一些事情,我需要平衡的第一件事,就是白狼秘地的怒火!”
“白狼秘地的怒火?”單飛很是困惑。感覺時光流逝,死亡接近,單飛不由道:“在下駑鈍,還請鬼豐兄明言。”
鬼豐笑道:“你若駑鈍,這天底下真沒有幾個聰明之輩了。”他一句話將在場衆人視若無物,卻沒誰能夠反駁。
“你如今已知道黃帝、蚩尤太多的往事,更知道這兩千年來,女修從來沒有停止進攻白狼秘地。數千年壓力的蓄積,白狼秘地早就充斥了一股仇恨的怒火。”
鬼豐冷靜的看着單飛,“若依照這世上的規則,白狼秘地哪怕滅了世上的蒼生,似也沒有什麼過錯。”
單飛默然。
“白狼秘地有能力這麼做。”鬼豐凝聲又道:“單飛,你或許對白狼秘地如今究竟發展到什麼程度並不知情,但你一定要知道,白狼秘地有能力這麼做!”
單飛輕嘆口氣,“我相信神農有這個能力。”
一言出,衆人譁然中帶着惘然,多是不知道單飛說的神農是否就是遠古的那個神農。可如趙達、賈詡這般人物,深知遠古往事,內心已然認定,單飛說的神農就是那個遠古如神人般的人物。
神農尚在世間?
鬼豐盯着單飛片刻,似不想單飛竟能道破地藏王的身份,終於點頭道:“你說的不錯,神農……有能力這般做!可你我又知道,一個人真正高尚與否並不在於他的地位、財富、是否掌控着世上無雙的力量,而是在於他有能力去做什麼的時候,卻會權衡所爲對蒼生的意義所在!知道一人的弱點去利用的是騙子;知道多人的弱點、控制使用的是強權;知道天下人的弱點去利用達成慾望的是帝王權術。這世上有太多的聰明人,知曉如何利用旁人的弱點汲取自己所需,可他們唯獨不去想——只有知道世人弱點、憐憫世人的無助,竭盡幫助世人改正弱點,纔是一個世界的希望所在!”
郭嘉自鬼豐出現後,倒少再言語,聞言讚道:“說的好!”他說到這裡時,終向曹操的地方看了眼。
“神農是個高尚的人,他不想利用世人的弱點。自到了白狼秘地後,他不是憑武力,而是靠能力和真正的仁心得到所有異形人的尊敬。”
鬼豐緩緩又道:“可哪怕是神農這般人物,亦是難以平息白狼秘地對世間的怒火。這世上可笑至極,惡人犯錯,卻總能利用狡詐的算計、世人的弱點讓過錯由好人來承擔。白狼秘地早就看穿了世間這種卑劣的遊戲,因此一致認定,這種規則不能再延續。可惜的是,數千年來,這種規則在世間已是根深蒂固,甚至被太多人奉爲金科玉律,奴性的遵循而洋洋自得,白狼秘地無法改變這種規則,卻可以除去那些製造規則、墨守腐朽規則的人。”
緩望四周,鬼豐毫不留情道:“那些人包含什麼稱霸一方的諸侯、自詡謀略的臣子、征伐無數的將軍……自然也包括在場大部分的人物!在白狼秘地的眼中,你們實在算不上什麼,只不過是這一套完備冷酷規則下可憐、可悲或可恨的盲從者。”
四野靜,衆人無言。
他們那一刻面對這鐵一般的事實,無從辯駁。
鬼豐輕輕舒口氣道:“神農雖不想斬盡殺絕。不過任憑他有着無雙智慧,在世間醜陋的現象前,亦無法說服白狼秘地的衆人不要對世上盡數毀滅,於是他們制定了天平計劃,派出了我。我伊始就和白紙般。”
衆人多不明白這白紙的意思,單飛卻已瞭然,“你無善亦無惡?”
鬼豐點頭道:“不錯,我沒有善惡,白狼秘地的人決定看看我入世後的變化,再決定最終的選擇。”
單飛暗自驚歎,“人之初,性善惡”的疑問被無數人盡情的辯論,可辯論始終處於嘴上,世人最終難得結論,不想神農竟能創出這樣的不善不惡的一個人。
原來鬼豐亦和白蓮花般,是白狼秘地創造出的人物。
“結果呢?”單飛回憶以往的一切,暗自驚心道。
“結果你應該猜得到,我最先到達的是西方,看到了這世上最繁華的龐貝!”鬼豐淡淡道:“我無中西之分,不認爲中原是世上的中心,知道中原的確繁華無比,可龐貝那時候無疑是世上最璀璨的紅塵。”
衆人多是中原人物,對中土有股茫然的自信,聽到鬼豐這麼說內心難免不舒服。
鬼豐並不理會那些人可悲的情結,繼續道:“可龐貝無疑亦是這世上最腐朽、最沒落、最陰暗的存在。那裡的人擁有着世上最富足、最華美的一切,可爲了維繫這些,那些人的所爲連禽獸都是自嘆弗如。”
衆人多是啞然,難解會出現這般自相矛盾的結果。
單飛倒是見怪不怪,暗想世間哪個王朝最終不都是這個結局?
“我是個不善不惡的人,但到達那種地域後,居然變的如惡魔一樣。”鬼豐直言不諱道:“最終是白狼秘地將我抓了回去。”
單飛怔住,不想鬼豐會如此坦白。
“但這又難說是我的過錯,我不善不惡,如白紙般進入這個世界,聽的盡是僞善、不停的被真惡傷害,爲求自保,自然開始趨利避害。我那時若是蠢笨的善良人,自然淪爲規則下的犧牲品,可我幸好是白狼秘地出來的人,在世上規則的教化下,我先變成個蠢笨的善良人,但因爲我的學習能力驚人,我很快變成個聰明人,但在多經侵蝕後,我這個聰明的善良人最終反變成個邪惡的爲亂者!”鬼豐坦誠道。
這本是一種極爲奇異的轉變,單飛卻是瞭然,喃喃道:“就和夜星沉一樣?!”他心中想說的是,在場大多人何嘗不是如此?
“不錯!”
鬼豐讚歎道:“我一直覺得我的一段生命和夜星沉很是相像。”盯着單飛,鬼豐問道:“但這能怨我?”
單飛不知如何回答。
“單飛,我不想美化自己,也不想躲避什麼。”鬼豐追憶道:“我找不到答案所在,但我那時候顯然已是無可救藥。可笑的是,我卻因爲非一般的能力被龐貝人奉爲神一樣的存在。龐貝人在城中建造了無比輝煌的神廟、異常壯闊的鬥獸場,他們一方面期冀神靈保佑他們奢華永享、活的和神一樣,一方面卻要在獸**望中尋找自身存在的意義,這世上荒謬的事情莫過於此!白狼秘地最終抓回了我,根據我的表現,一致決定毀了龐貝,因爲那看似繁華至極的地方,讓無數人爲之着迷瘋狂的龐貝,無論在白狼秘地眼中……”
目光掠過單飛和郭嘉,鬼豐沉聲道:“還是在你們眼中,都是沒有意義的存在。”
單飛不語,郭嘉輕輕嘆口氣。
“白狼秘地滅了龐貝,本要給世人一個警告,可惜的是,沒有誰將這當作是警告。”鬼豐諷刺道:“哪怕滅世預言頻出,但在滅世前的那一刻,還有無數人認爲此事太過遙遠。白狼秘地遂在西方開啓了瘟疫之盒,造就了安東尼瘟疫!”
單飛對這些往事多有知曉,再次聞之,內心仍是悲涼。
“白狼秘地不久後將瘟疫東引,看到世人在瘟疫的警告下,不思悔改,只有益發的醜陋,遂決定啓動滅世計劃。”鬼豐又道:“神農雖知道世人如螻蟻般無知,仍不忍將其盡數毀滅,他說服白狼秘地的所有人,決定再次啓動天平計劃,兩次結局若是一般無二,神農亦是無話可說。神農遂將我進行二次塑造,再讓我進入世間。”
摸了下臉上的青銅面具,鬼豐哂然道:“於是就有了鬼豐的存在。”望向單飛,鬼豐道:“接下來的事情你應該多是知曉,鬼豐變成了乞丐見到了夜星沉,鬼豐成爲楊阿若遭受不出意外的陷害,鬼豐變成了姜岐,雖是躲在山林中養蜂與世無爭,卻仍舊因爲一計之能被人引誘算計,活的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輕輕的舒了口氣,寒夜中化作冰霜般的白。
鬼豐得出結論道:“原來世無中西,原來世間所有的變化,全然沒有任何差別,看似五光十色的紅塵,均不過夢幻泡影般。”
青銅面具滿是寒冷,鬼豐擡頭望天道:“因此今天哪怕女修不用死光滅了此間,白狼秘地亦會動手,毀滅世上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