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麼時候了，爲什麼不跟伯父說呢？”
“太太不讓……”方姐道：“當初給少爺打電話的時候，我都是擅作主張的……”
豆豆抿緊了嘴巴，她忽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認識凌媽媽這麼久，知道她是一個女強人，不管在哪都有一定地位和說話的權利，所以這更加塑造了她剛毅的性格和不屈不撓的脊骨。
就算自己被病痛擊倒，就算已經到了最微弱的時候也不願示弱，不願懦弱。
她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哪怕是自己的老公和兒子。
這是她選擇想人生，就算是一路荊棘，也得這麼走完。
這世上爲什麼會有這樣一種人呢？豆豆想不明白。
方姐見豆豆不說話，又嘆了口氣道：“先生和太太的感情一直不太好，不告訴他也好，省的先生知道了也不回來，太太反而會傷心難過。”
方姐說的沒錯，這也是凌媽媽不肯讓她宣之於口的一種原因。
豆豆又問方姐道：“後續有什麼治療方案？”
“醫生說要手術，但在手術之前還要配合觀察消炎，等時機到了就手術。”
“只要做好了手術就能完全醫治好了？”豆豆充滿期冀。
方姐卻搖搖頭，只是嘆氣，沒說話。
豆豆的一顆心一瞬間跌入了谷底，看來，真的沒的治了啊……
又在病房裡陪了凌媽媽一會，她只是閉上眼睛假寐，不說話，不喝水，眉頭時不時的皺在一起，這顯示着她在被病痛所折磨。
“少奶奶，您不用擔心，這裡有我呢。”方姐寬慰她道：“少爺應該還在外面等着吧，也別讓少爺等的時間長了，你們趕緊回去吧。”
豆豆點了點頭，她在這裡除了陪着靜坐之外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只好起身說道：“那我先走了，改天再和凌崢來看伯母。”
“以後也不要來了。”凌媽媽開腔了，原來她一直閉着眼睛卻沒有真正的睡着。
“醫院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你懷孕了，抵抗力低，以後不要來了。”
聽到凌媽媽這麼說，豆豆不覺鬆了口氣，以爲她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比如討厭自己之類，但是卻沒想到竟然是關心她的話，這和她的一貫作風有點不一樣。
“您好好休息吧。”她點了點頭，走出病房。
凌崢果然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她，方姐和豆豆一起出來的，看到凌崢旁邊還坐了一個院長的女兒，不禁覺得有點意外。
男人正雙手環胸，眉頭緊鎖，沒好氣的坐在那裡。
那個叫小甜的姑娘則拿着凌崢的手機玩切水果的遊戲，玩的不亦樂乎。
豆豆和方姐默默對視了一眼，這一會的功夫，怎麼回事啊？
男人見豆豆出來了，一把將手機從小甜的手上抽了回去，後者馬上叫嚷起來：“我還沒玩完呢！要輸了！要輸了！快給我！”
“走吧。”他沒愛搭理這姑娘，上前拉着豆豆的手就要走。
小甜看着豆豆出來了，馬上笑着蹦起來道：“你要走了啊嫂子！”
豆豆和方姐繼續一臉狐疑，這兩個剛剛還吵的不可開交的倆人，一轉身變成了異姓兄妹？
“啊……我要走了。”豆豆笑着點頭：“謝謝你一直幫忙照顧伯母。”
“分內之事，應該的，應該的！”小丫頭笑着吐了吐舌頭，非常可愛。
剛纔還覺得她做護士給護士抹黑，丟人，現在看來，護士的羣體中若是多一些像她這樣活潑可愛的性格，病人陰霾的心情也會掃清很多吧。
凌崢拉着豆豆的手出了醫院，一路上豆豆都在默不作聲。
男人一邊開車一邊看她道：“看都看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豆豆沒好氣的看他一眼，繼續不說話，盯着前面那輛車的車屁股看的出神。
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盤，另外一隻手捏過豆豆的下巴，將她的臉扭了過來道：“笑一個，別總是哭喪着一張臉，你看看那個小護士跟你以前多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愛對着我笑了？”
“沒心情。”
豆豆將頭扭了回來，照樣不愛搭理他。
“好，我就當你是孕期綜合徵。”
豆豆仍然不說話，就這麼沉默着一直回到了家。
回家的時候仍然沒看到麥一流，他最近總是風風火火，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想了一下，也不知怎麼開口。
男人接過她的外套和手提包掛在衣帽架上，擁她往沙發上一坐就道：“餓不餓？渴不渴？我卻給你削個水果？”
豆豆拉住要起身的人，男人回頭看她一眼，又重新在沙發上坐下，漆黑的瞳仁之中帶着淺淡的笑意：“怎麼？”
“小甜跟你說過你媽媽的病嗎？”
“我沒問，她沒說。”
兩個冤家，誰也不肯低頭，這倒是真的。
“你不想知道你媽得了什麼病嗎？”
“知道又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凌崢臉上的表情逐漸變的嚴肅起來：“我又不是醫生，沒辦法給她治病，她也不缺錢，不需要我提供幫助。”
“你們可是母子，難道所剩的感情，僅限於這些了？”
“只有這些了。”男人道：“如她沒錢，沒有好的醫生治病，我不會坐視不管。”
豆豆失望的搖頭道：“凌崢，我以前就覺得你是一個非常狠心的人，但我沒想到，你對自己的親媽都這麼狠，我真的看透你了……”
“你如果真的看透我，就會知道，我把對所有人的心軟都用在你身上了，你都透支了，知道嗎？”男人一字一句道：“所以，不要再一味的挑釁我了。”
他說着站起身來：“我去給你拿東西吃。”
剛邁出一步，就聽豆豆在他身後說道：“是腦癌，顱內腫瘤，絕症。”
凌崢回過頭去，他的目光顯得有幾分呆滯，緊緊將豆豆鎖定。
豆豆雙目微微泛紅，重複說道：“腦癌，和所有癌症一樣，沒的治。”
凌崢冷笑出聲道：“那又怎麼樣？她那種警惕的人應該每年都會做體檢，及時發現，及時治療，半分之九十的存活率，別說的這麼可怕。”
“是晚期。”豆豆說到這裡的時候反而已經平靜了很多：“我不知道你身爲她的兒子怎麼可以做到這麼狠心的，連我一個和她沒多少感情的人都覺得難過，你居然還可以這麼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