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她是特意來找您的,沒想到她會這麼快離開。”
她當然是特意來找他的,她一定是不放心他,所以纔來的,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他深呼吸一口氣,夜風湛涼,卻好似掃清了他身體裡的全部陰霾,突然之間涌上來的欣慰,讓他像個孩子一樣的笑了。
當記者們再次將各種敏感問題投向他的時候,他也終於能淡定自若的站在鏡頭前,稍微正了一下領帶,給了他們一個充滿自信的官方式回答。
“今晚的意外相信各位都已經看到了,罪犯已經落網,相信法律會給大家一個我們都想知道的答案。但不管結果如何,瀚海集團都會擔負起一定責任,給大衆一個交代。”
他說完之後轉身要走,不知哪家媒體的記者忽然高聲叫道:“凌總!這就是今晚的公關文了嗎?”
“對,好在字數不多,希望你們回去發稿的時候不要記錯什麼。”
他回去的時候,腳步也變的輕快了許多。
起碼現在可以肯定,他之於麥豆豆,也並非是那種可有可無的存在。
麥一流帶豆豆回家後,陳芳顯然一直在焦急的等待,一聽到他們回來的聲音了就趕緊迎上去,
不無擔心的說道:“怎麼樣?見到了?”
麥一流點頭,隨即長出一口氣道:“一點事都沒有,老天爺不公平啊。”
豆豆瞪了他一眼,後者趕緊舉手投降道:“沒事是好事,人人都平平安安的纔好!呵呵。”
豆豆又道:“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好,好。”麥一流又道:“餓不餓啊?要不要吃點什麼?”
“不餓。”
“渴不渴啊?喝點水?”
“不渴。”
“冷不冷?讓小王給你多抱牀被子。”
豆豆蹙眉看他,麥一流又馬上打起哈哈說道:“沒事,沒事,就是想跟你多說說話,你早點休息啊。”
“嗯。”
以前的豆豆就好像是一直閉塞在一個密閉的空間之內,他們雖然能看見彼此,卻好像不能聽見,不能看見,不能交流一樣。
現在的她卻又好像終於奮力劈開了這道枷鎖,將大門破開,她開始適應着這個世界。
麥一流笑眯眯的目送豆豆上樓,也鬆了口氣道:“今天高興,喝點小酒慶祝一下!”
陳芳瞪他:“還喝!喝死你算了!”
麥一流又嘿嘿一笑道:“這不是豆豆能說話了嗎,我高興啊,高興的時候沒酒喝,那不是白高興了嗎。”
“唉,我現在都不敢相信,豆豆真的能開口說話了。”
麥一流哼着小曲去吧檯找酒喝:“所以說啊,一切自有天註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咱們就算把一切功課都做足了,那豆豆不開竅的時候就是不開竅。你看,有時候咱們什麼事都不用做,她就自己打通任督二脈了。”
“這段時間你也不容易。”陳芳真心說道:“你又爲我的事操心,又爲豆豆的事操心,你看你,都有白頭髮了。”
說着一擡手就從麥一流的鬢角拽下一棵白頭髮,後者倒抽一口冷氣,發出嘶嘶的叫聲:“你這是要把我頭皮拽下來啊。”
“別動,還有一根。”
麥一流還真就乖乖沒動,他是一個浪子,所以他愛美,白頭髮這種影響他成爲交際一枝花的東西,他當然要連根剷除。
但是半天也沒感覺到疼,忍不住問道:“拔了?”
陳芳道:“我眼花了,看錯了。”
“我就說嘛,這才四十來歲正當年,哪來的白頭髮。”
陳芳沒有說話,因爲剛纔她要動手拔的時候纔看到麥一流的頭上稀稀落落的夾雜着許多長短不一的白髮,這要拔的話就算拔出血也拔不完啊。
麥一流倒了一杯燒酒遞給陳芳道:“能不能喝?”
陳芳接過去道:“你忘了?我酒量也還是不錯的。”
麥一流哈哈笑了起來,和她的酒盅碰了一下,喝了一口,皺眉抿嘴,回味悠長道:“有時候啊我就在想,這老天爺一直都是公平的。”
“又冒出什麼感慨來了。”
“你看啊,豆豆才這麼一丁點大的時候……”麥一流用手比劃了一下,又往下壓了壓:“這麼一丁點大的時候,就給我,給我洗衣做飯啊,就收拾家裡,就要照顧我。再,再這麼大的時候,就開始賺錢給我花,我腿傷了的時候,她就說,乾爹,以後我養你,你不用害怕沒錢花。”
他說着鼻頭酸澀開始哽咽起來:“你知道嗎,我那時候真的特別高興,我心想,這女兒沒白養啊,又給我當閨女,又給我當保姆的。”
“麥一流……”陳芳也有些傷感的說道:“我和豆豆該謝謝你……要不是你……”
要不是他,誰知道豆豆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也許會被好人家收養,擁有自己的父母親人,過着平淡的生活。也許會在孤兒院一輩子,不能接受教育,只能淪爲打工小妹。再或者,會被心懷不軌的人拐上歧途,那也說不定。
“別說了,我該謝謝豆豆。”他說着舉起酒杯在陳芳手上的酒盅輕輕一碰說道:“爲豆豆。”
“嗯……”
兩人喝了一點小酒心裡就舒服多了,麥一流又不禁感慨的說道:“說真的,這段時間我覺得很充實,這纔像是真正活過了一樣,真的很充實,就好像上天對我做出了懲罰,懲罰我曾經把那麼使喚一個小丫頭,懲罰我曾經那麼對你,我甘之如飴啊。”
陳芳又皺眉說道:“別再說胡話了,什麼甘之如飴,以後一切都好了,黴運都過去了!”
“對,現在豆豆好了,黴運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不過……豆豆還很關心凌崢……她就算跟程峰走了,也放心不下吧?”
麥一流一愣,隨即想到程峰明天就要來接豆豆了,只覺得嗓子眼裡似乎堵了什麼東西,那一口酒卻是怎麼也咽不下去了。
“不行,我得去收拾東西去!明天我得跟着一起走!我可不放心閨女跟他走!”
說着就火急火燎的上樓去了,陳芳看着他的身影無奈的嘆氣,自言自語道:“要是離開就真的能和過去一了百了了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