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的時候,顧林楓睜開了眼。
什麼時候睡着的
屋外突然颳起一陣風,他連忙起身幫林思雅拉了拉被子。
坐得太久,再加上原本他身體就還沒有完全恢復,於是血脈的不通暢引起了一陣暈眩。
顧林楓下意識就要伸手撐着身體,恍惚間發現手下正對着的剛好是林思雅的胳膊。
幾乎是立刻轉手,但也按空了。
顧林楓跌倒在了地上。
聲響不大,顧林楓索性坐在地上等過了一陣暈眩。
緩過一陣,不再痠麻時,風也停了。
被吹起的窗簾落下,一切恢復靜止。
顧林楓虛扶着牀沿站起來,他向前幾步坐在了自己的。
有些心慌。
毫無節奏的心率給他一種心臟馬上就要跳出來的感覺。
熟悉的抽痛感再次襲來,但卻並不是手上的燙傷。
顧林楓有些趔趄的從站起,他用手按着心臟的位置,咬牙忍痛走到門口。
推開門,他沒有着急出去,而是等了幾分鐘。
白子旭沒有出現,應該是在廚房煎藥。
顧林楓扶着牆進了原先自己的房間,拉開衣櫃從一件大衣口袋裡翻出了一個藥瓶。
倒出四顆白色的藥片,顧林楓仰頭含進了口中。
沒有水,他直接吞嚥了。
乾澀的藥片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顧林楓忍着乾嘔的衝動用力吞嚥,一點一點將藥片壓進食道中。
此時,最後一抹橙橘色的光芒消失。
夜幕降臨了。
抽痛感慢慢消失,顧林楓的口中留下了濃重的苦澀感。
他聽到了門外的說話聲,白子旭,還有小婷。
顧林楓深呼吸,壓下依舊抖動的心率。
他拉開了房門。
“你怎麼在這屋?”剛好站在門口的白子旭被嚇了一跳:“神出鬼沒的!”
顧林楓的眼睛此刻只有小婷。
“走吧。”小婷很平靜:“我讓你看着。”
白子旭理所應當的要跟上,被小婷攔在了門外。
“你在外面,人多我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我不說話。”白子旭堅持:“我就在角落裡站着。”
“自外面等着吧。”小婷嘆氣:“這本來就應該是隻有我和思雅的場合。”
顧林楓在兩人爭執的時候就已經進了房。
白子旭眼神堅持。
小婷同樣以眼神回絕。
“我擔心你”白子旭說出了真心話:“我擔心你會被”
小婷擡手遮住白子旭的嘴:“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顧林楓,我已經遇到了一個,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可是”白子旭握住她的手:“你要注意,時刻都要注意!”
“放心吧。”小婷吻了吻他的手心:“別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我只不過是去變一場魔術罷了。”
小婷的輕鬆在白子旭看來,就是一種變相的強顏歡笑。
心理諮詢師,是能夠清晰劃定自我認知的邊界,擁有高度自我覺察力,和對人事物環境的洞察能力,並且能夠運用心理學手段去幫助別人解決心理問題的人。
這是一個很通俗易懂的概念,但是在現實社會中,能真正符合這個標準的心理諮詢師,其實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常見。
而在這極少數複合標準的人中,能夠成功做到自我排除和自我分辨淨化,同時也可以利用自己的方式去改變他人觀念甚至心智的諮詢師,更是鳳毛菱角。
小婷就是這鳳毛菱角中的一員,這是白子旭從來沒有懷疑過的堅信。
他們是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
他從很早之前就知道小婷對心理學感興趣,別的小女孩兒在看漫畫看言情的時候,小婷永遠都是捧着一本心理學的書。
大學也是,爲了一所心理學專業很有名的大學,她幾乎是熬了整整兩個月。
這已經不再是單純地興趣,而是熱愛。
但這份熱愛,讓白子旭時常會對她產生強烈的擔憂和恐慌。
畢竟心理諮詢師在某種意義上屬於高危行業,而能給他們帶來劇烈傷害的,不是物理攻擊,而是心理摧殘。
心理諮詢師內心積累的負面因素越來越多,如果沒有得到及時的和排除,內心中被引發的極端知就會如清水加入墨汁般愈漸暈散開來,最終變成一缸黑水。
有人說心理諮詢師就像是一塊磁鐵,通過言語和肢體動作,吸走對方心中潛藏或已經浮現出的黑暗因子。
就像是一塊白色的紙,不停的接受黑色甚至是各種顏色的畫筆在上面塗抹,就算可以擦出,也依舊會流下或深或淺的痕跡。
多使用,多消耗。
最終變成殆盡的消耗品。
這一直是白子旭的擔憂和恐懼,他有想過讓小婷換一種方式生活。
但卻沒有開口讓她放棄心理學的勇氣。
我們永遠沒有立場去剝奪一個人極致的愛好和執着的執念。
況且是在很清楚你開口的那一瞬間,想要讓她放棄的是什麼。
白子旭心疼小婷,但是卻不想看到被剝奪或強迫放棄珍貴信念的她。
於是他只能在小婷每一次吸收或被迫吸收那些幽暗氣息的時候,遞給她一杯清茶,或給她一個清澈的擁抱。
白子旭吻了吻小婷的額頭。
“去吧,加油。”
小婷勾脣一笑:“我有信心,相信我。”
我又有那次不是以‘相信你’爲藉口,安慰自己也安慰你呢。
我終究是阻止不了你,況且現在,我也無法阻止。
你要拯救的,是兩個人。
兩個和我們有直接關係,我們也放棄不了的人。
小婷很乾脆的轉身,將白子旭關在了一門之隔外。
她又何嘗不知道白子旭的想法。
但是這次和以往每次都不相同,如果有可能,她是想通過一次措施影響到兩個人。
所以她纔會同意顧林楓在場。
這次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這也是她第一次給自己沉重的壓力。
“準備好了嗎。”小婷慢慢走到窗前,看着林思雅。
躺在的人還爲醒,當然不會有任何迴應。
顧林楓站在牀邊兩步之隔的位置。
“你呢。”小婷擡頭,眼神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