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你的仇人，而你的不信任和欺騙，也傷了他的心。”小婷的動作合着她的聲音：“於是在你們的愛情中，他先轉身離開了。”
一滴變成了連續，不間斷的從林思雅眼角落下。
“你後悔莫及，卻也無能爲力。”小婷任由她淚落滿巾：“你的行爲間接導致鵬飛出現了嚴重的危機，這個過程中，顧林楓爲了顧家，不得不接受和姚家聯姻。”
顧林楓極慢的眨了一下眼，便是淚落兩行。
“你不願，卻也無奈。”小婷餘光看到了顧林楓的反應，她心中嘆氣，口中的話語未停：“你只能盡力做出你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挽回。”
“思雅，你還記得那些你受過的傷嗎。”小婷托起林思雅的手章，拇指在手掌的傷痕上摩挲着：“你的手，你的小腹，那些已經癒合或尚未癒合的傷口。”
林思雅搭在小腹上的手手指微動。
“最終，顧林楓和姚雪的聯姻並沒有達成。”小婷道：“她的真面目被揭穿，顧林楓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扛起了整個顧氏。”
“然而你們之間，卻已經出現了裂痕。”小婷停頓了一下道：“你懷了孩子，但是卻沒有保護好他。”
這次，顧林楓先於林思雅有了反應，他雙手用力按在臉上。
指縫間變得潮溼，鹹澀的液體順着縫隙中流出，從手背滑落。
小婷等待着林思雅的反應。
在她的預計中，整個過程會出現三次危機。
第一次，林思雅父親的過世。
第二次，流產失去孩子。
就是現在了，第二道坎。
然而出乎小婷的預想，林思雅在這第二道坎上並沒有針扎，而是平靜的接收了這個信息。
小婷在疑惑中接上了下一句話。
“你還記得你的孩子嗎。”
林思雅沒有任何反應，連偶爾輕微抖動的睫毛，都像是失去了所有作用力。
“那，你還記得姚銘章嗎。”小婷換了一個問題。
顧林楓從手掌裡擡起頭，他有些驚恐的睜大眼。
這是要
“嗯。”林思雅的氣聲扯動聲帶，鼻腔裡發出輕哼。
小婷握住林思雅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擡起，慢慢上移貼在了林思雅的臉頰上。
“是姚銘章奪走了你的孩子。”小婷字字有力：“你可以感受到你掌心的傷疤，你可以想起當時你拼命保護他的場景，你眼前浮現出了姚銘章猙獰的面孔，你看到了他手中鋒利的匕首，他向你衝來”
“啊！！！！”
小婷的話音未落，林思雅就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叫喊聲。
絕望，恐懼。
極致的慌亂夾雜在破碎刺耳的叫喊聲中。
小婷雙手牢牢按住林思雅的胳膊，她狠心繼續道：“姚銘章的匕首紮在了你的小腹裡，扎的很深，就算你雙手遮擋也無法阻止他！”
林思雅的叫喊聲變成了痛哭，歇斯底里的痛哭。
“顧林楓！”小婷扭頭衝一邊已經咬破自己嘴脣的顧林楓喊道：“過來按着她！”
顧林楓擡手抹掉嘴角的血漬，他用力嚥下一口鹹腥的紅色液體。
“快點！”小婷的聲音也破了。
顧林楓上前擡手，小婷才猛然看到從他手掌裡流出的鮮紅。
“你的手”
“沒事。”顧林楓聲音粗嘎，就像是被濃煙薰嗆了很久，帶着劈裂的嘶啞。
小婷已經顧不上他的手了，在顧林楓按住林思雅胳膊的同時，她往手掌裡倒了一些冷水，然後直接把手掌按在了林思雅的眼睛上。
“姚銘章被你的親生父親龍偉湘送進了監獄，連帶他的女兒姚雪一起。”小婷感受着掌心中劇烈抖動的睫毛：“在那之後，你住院了。你的身體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你的精神狀態也變得極差。”
林思雅的哭喊聲還再繼續，去沒有了一開始的聲嘶力竭。
“你昏迷，然後醒來。”汗滴順着小婷的側臉滑落在她的下巴上，懸而未落：“思雅，你很難受，對不對。”
顧林楓手上的血紅印在了林思夜胳膊的衣服上，小婷示意他可以擡手。
而擡手間，兩個血手印觸目驚心。
“思雅，你累嗎。”小婷遮着林思雅的眼睛的手卻未拿開，她俯身半抱住林思雅：“小婷姐知道你很累，小婷姐說過你，你還及得嗎。”
林思雅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發出風箱般粗糲的聲音。
“你愛過顧林楓，曾經深愛過他。”
曾經
顧林楓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於是他擡眼求證。
小婷面對林思雅開口，出口的話，卻是像在證明給顧林楓聽。
“思雅，你想忘記嗎。”
顧林楓的手掌垂在身體兩側，指尖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停滴落。
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忘記，忘記什麼。
這兩個字就像是一個符咒，同時定住了兩個人。
林思雅所有的聲響消失，痙攣的身體也像是突然被放了氣，乾癟的癱在牀上。
最後一道坎。
小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滴答滴答
心率監護儀發出清脆的聲音。
就像是魔鬼的鐘擺，控制着人們呼吸的頻率。
顧林楓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半寒冰，一半焰火。
小婷慢慢拿開遮在林思雅眼睛上的手，手掌的水珠粘在了林思雅的睫毛上。
根根分明變成了黏膩，一簇簇粘連。
蒼白，潮溼。
白色的睡衣將林思雅扮演成爲剛剛離開深海死潭的水鬼。
“咳咳咳咳！！！”顧林楓突然開始劇烈咳嗽。
鋪天蓋地濃烈的腐朽氣息侵入他的呼吸道，他痛苦地按着胸口，肺部傳來刀割般的刺痛。
小婷也在經歷煎熬。
這不是最終，卻是一個時間段的終結。
她要重建，但不能全部打破。
於是她需要來自林思雅的不設防和完全放棄。
不破不立。
應該是由林思雅給她，而不是來自她的強迫。
滴答滴答
心率監測儀上閃動的線條，證明這一個生的氣息。
小婷知道一門之隔外，有白子旭。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最壞的打算。
林思雅，給我你的答案。
“我要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