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末，冷得瑟瑟發抖的蘇大運回來了，那單薄的身子看着像是隨時會倒下。趁着天未黑，趕緊爬上房把洞補了，這次他要補結實一點，以免雪大又被壓跨。
小九離睜着大大的眼睛，用軟軟懦懦的聲音道：“野豬，野豬。”
之前任憑蘇氏如何逗她，她都不開口，這會又開口了。
這一次開口，全家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特別是老太太，一雙老眼寫滿了激動。“言早必有福，言早必有福啊！”
開心就好，九離心裡是真怕被一家子人當成怪物給扔了。
蘇大運也很開心，從房樑上下來，準備接過小九離時。一頭受傷的野豬毫無徵兆的從外面跑進了屋。
幾人對視一眼，皆從眼睛裡看到了震驚。若說第一次是湊巧，那這一次呢？
屋裡三個大人把探究的目光落在小九離身上，不想後者睡了過去。
那頭野豬跑進屋就趴在地上不動了，思琴小眼睛裡寫滿了驚訝。很快便笑了起來，“爹爹，孃親，我們有肉吃嘍。”
當天晚上，一家人吃上了有始以來最飽的一頓飯。
二日天未亮，蘇大運馱着另一半野豬肉到小鎮上去換布匹，一家子總裹着那乾草也不是辦法。想了一晚上，覺得還是得去換幾匹布，讓蘇氏做幾身衣服穿。
小鎮上的獵戶太多，賣野豬肉的不少，物以稀爲貴，這多了就不好要價錢了。最後蘇大運用換來的幾十文銀錢買了兩匹糙得不行的麻料。
總好過裹那乾草了。
回去的路上，蘇大運用那兩匹布裹在身上，取得一絲曖意。到家時，沒有像往常那樣冷得直打哆嗦。
門口，遇到好心的里長。里長這次來，是給蘇家送糙米的。看到蘇大運身上裹着的麻料驚訝了一把。“大運，你找到小工做啦？”
蘇大運憨憨的抓了抓腦袋，“沒有呢，這是我拿東西換的。”
里長知道蘇大運一家心善，不會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叮囑了一句“好好照顧家裡。”就離開了。
每個人都有隱私，他不會多問。
進到裡屋，小九離睡下了，蘇氏在忙着做里長送來的那一點糙米。看到蘇大運換了布，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一家老小取曖都是靠乾草，從來沒有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牀上那破舊的棉被還是三年前王家嬸子送的。
蘇氏首先想到要給思琴與小九離做一件衣裳，兩個女孩子不避體像什麼話。
蘇大運走近蘇氏，問：“今天離兒說話了麼？”
蘇氏搖了搖頭，“我怎麼逗她，她都不說。”兩人同時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要等她自願。
現在小九離是一家人的掌心寶，就連不怎麼喜歡她的老太太都叮囑蘇氏要好好照看她。一有空，她也會守在小九離的身邊。生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早上吃的是米粥和昨天剩下的雞肉。思琴端起木瓢用手指在裡面數了數，“一二三四......”越數，臉上的笑容越大，直到超過五十，開心的蹦了起來。
“我的碗裡有五十顆米粒耶。”
這孩子十分聰明，聽過村裡王狗子數了幾遍就學會了數數。
聞言，蘇大運鼻頭一酸，強顏歡笑道：“思琴真聰明，都會數數了。”
蘇氏也誇了思琴，小傢伙臉上寫滿了開心。
里長家裡由於乾旱，收成不好，送的糙米有限，這一餐，幾人就吃了一大半。好在還有雞肉和半邊野豬，夠吃好些日子了。
至少一家人可以平安的活到來年春天。
飯後，老太太照看小九離，蘇氏就用從里長那裡借來的針線縫製衣裳。蘇大運出去找小工了。
“咳咳......”老太太沒坐多會就劇烈咳嗽起來，空氣中還伴有血腥味。
蘇氏忙放下手中的活，過去幫她順氣。“阿孃，你沒事吧？”
老太太一邊咳嗽，一邊朝蘇氏擺手。“老，老毛病了。”她的咳嗽病已經拖了好幾年，能活到現在也是奇蹟。
蘇氏心疼她也沒有辦法，誰叫家裡沒有錢請大夫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天沒有說話的小九離又開口了。“草，草，吃，吃。”
蘇氏激動的把小九離抱起，“離兒，你又說話了。叫聲孃親來聽聽好麼？”
小九離內心很是複雜，她也想多說幾句話呀，奈何實力不允許。才幾個月的她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
“草，吃。”
果然不虧是母女，一下就聽明白了。“你是想讓阿奶吃草是嗎？”
小九離點了點頭，這一下就連老太太也激動了。“她能聽懂你的話，我寶貝孫女簡直是神人轉世啊。”
老太太強忍住咳嗽，顫抖着握住小九離的小手，哽咽着道：“離離是想讓阿奶吃藥草治病麼？”可是她不知道吃何種藥草啊！
這可怎麼辦？
蘇氏正想問吃何種草藥時，這邊小九離又睡了過去。
蘇氏：......
“娘，你照看着離兒，我出去拔點草來。等離兒醒來就知道了。”蘇氏神情激動的出了屋，屋外寒風凜烈，未着多少衣裳的她寸步難行。可是爲了救老太太，她也是豁出去了。
屋裡升得有火，這是蘇大運臨走時叮囑的，不然小九離會被凍壞。
中午時分，蘇大運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找了一天還是沒有找到小工。哪怕是幫人挑大糞這樣的髒活累活都沒有。
進到屋裡見幾人都圍在小九離身邊，心下一沉，“出什麼事了？”
蘇氏把方纔的事說與蘇大運聽，“當真？”小九離現在是他們蘇家的希望，沒有她，他們指不定已經被餓死。
不管是巧合，還是像老太太說的那樣，她是天神眷顧的孩子，都是他們心中的寶貝。
午飯時，小九離醒了過來，大大的眼睛在幾人身上來回移動。想裝神秘都不行。
好吧，她睡了一覺，精神力已經達到了飽和狀態。
見她醒了，蘇氏迫不及待的抱來一堆草。“離兒，這些草裡面有你阿奶需要的麼？”隱隱然能聽出她話語中的小心翼翼。
在幾人心中，對待小九離已經不能用常理度之。
蘇氏更是爲自己生了一個如此能幹的女兒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