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招標辦的大樓裡仍然是燈火通明。
主任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通過監視器，觀察着答辯室裡的情況。
這時，建委女工作人員小楊走進了屋子。
“怎麼樣？”主任問他，“場外沒什麼反映吧？”
“沒有。可是……人們都問我：都市建築公司的項目經理怎麼突然換人了？”
“呵呵，是這樣，張科長說都市公司的項目經理生病了，就臨時換了一位。嗯……我看，這個人答辯得不錯呀。”
“當然不錯了。”小楊告訴他，“有人檢舉說，他們公司的投標書就是請這個人做的。”
“什麼，請？他……不是‘都市公司’的人？”
“早就跳槽走了。”小楊告訴他，“我看，他這次來答辯，肯定是臨時掛靠做‘替身’的。”
“替身？能嗎？”劉密主任不太相信。
“肯定是。”小楊強調說：“這對其它單位來說……太不公平了。”
“哼哼……你個老杜，給我來這一手。”主任冷靜地笑了笑，“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答辯都結束了。你還能把人家怎麼樣？”小楊聽不明白主任的話。
“你等着……”主任看到屏幕上的答辯結束了，便拿起電話說，“喂，辦公室嗎？宣佈我們的最後一項措施。”
走廊裡的播音器響了。
“參加答辯的項目經理們請注意：爲了保證建築工程的質量和安全，杜絕工程違法轉包、分包和掛靠現象的發生，本招標辦規定：對參加答辯項目經理的資格證書和投標證書進行押證。待中標項目工程主體結束後，方可取回。”
“押證？娘個兒腿！這是誰的主意？”杜經理聽着電話，一下子癱在沙發上，“這不坑死我們了。”
“急什麼？”張科長站在一旁勸告他，“他坑咱們。咱們再坑他……”
“科長，他們要收人家的資格證書，人家就得在那邊退標了。這退標的損失，得我們拿錢補償呀！”杜經理氣急敗壞地訴說着原因。
“只要中了標，什麼都好說。”芏子仕開始教訓起他來，“虧你還是個老房產！”
招標工作結束了，辦公室工作人員開始打印《中標通知書》。
主任對每份通知書確認無誤後。工作人員纔將其裝在信封裡。
當天，建委招標辦隆重在報紙和電視臺宣佈：
棚戶區改造工程招標工作結束；
通過招標競爭，房屋工程費用每平方米比預期節省10元。另外，還節省設計、監理費70萬元，節省大配套工程資金300萬元。
看着報紙上公佈的中標企業名單，杜經理一陣子慌亂，嘴裡喃喃訴苦：“怎麼沒有我們都市建築公司呢？我們的商業標造價最低呀！這招標辦，是不是搞錯了？？”
是的。按照公佈於衆的商業標價格，都市建築公司的每平方米造價1050元是九家投標公司中最低的。
但是，招標公佈的《告示》中明確指出：凡是有項目經理偷偷掛靠的單位，一律不準中標。這一下，讓杜經理真是有苦難言了。
原來，他想以低的離譜的造價中標，然後獲得去良運公司掛靠的主動權，沒有想到，這一下子，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霍帥接到《中標通知書》，開始是十分的高興，可是，看到報紙上公佈的那則新聞報道，九家公司竟然會有七家中標：傑綸公司下屬的三家建築企業全都中標；
姚老闆手下的三個建築公司除了杜經理作弊廢標，其他的兩個也中標了，再就是自己的工程隊，因爲與馬小天的舜天建築公司混崗作業，也被“拿下”了。
看到這樣的結果，霍帥禁不住懷疑起這次招標的實際意義來，既然這麼多的建築企業中標，當初何必宣傳的那麼嚴格、那麼緊張呢？
想想這些投標的企業，商業標的每平方米造價都是低於1200元，價格這麼低，如果不讓人家中標，也許是有點兒說不過去。
另外，這些建築企業都是在棚戶區改造工程中承建了一年多工程的地方建築企業，如果不讓他們中標，恐怕面子上說不過去。
不管什麼原因，這種皆大歡喜的招標結果，讓霍帥有點兒失望。在這次招標上，他畢竟是投入了太大的精力。早知道這樣的情況，他也許不會耗費這麼巨大的精力了。
好像是察覺了霍帥的這種情緒，方主任第一時間就把電話打過來說：“這些企業中標的原因主要是工程造價都比較低，廢了人家的標不太合理；其實，最符合招標標準的是你們良運公司的標書，其中不僅有較低的工程造價，王春風的答辯也讓評委會打了高分。其他的公司雖然中標了，但是那麼低的造價卻讓人不太放心；不知道將來的他們會不會偷工減料降低成本？”
最後，方主任竟然會問霍帥：“你們的那些降低成本的技術措施，能不能適當的推廣一下？讓整個的棚戶區改造工程都能做到節能降耗？”
對於方主任的要求，霍帥只是呵呵一笑，不敢拒絕，也不敢答應。因爲那些點子都是馬小天想出來的，人家還指望獲得獎勵呢，自己憑什麼就敢把人家的這些技術措施免費推廣出去？
“霍帥你呵呵笑什麼？是不是保守主義作怪？要是那樣的話，我就讓傑綸和舜天這幾家建築都去你那兒請求掛靠。他們都成了你的部下，你那些好東西就不會藏着掖着了吧？！”
“方主任，看你說的。守着你這大領導，我豈敢藏着掖着？我只是覺得自己管理建築企業沒有經驗，不敢太往裡伸手。哪兒也不敢對你藏着掖着啊！”
霍帥知道這位方主任是河州市建築業的龍頭老大，尤其是棚戶區改造以來，深受市委魏書記器重，對這位大領導的話，自己不可懈怠的。
“另外，我給你說個事兒，都市建築公司雖然這次廢標了，但是老杜那支建築隊伍還是很好的。如果他們到你那兒要工程的話，你不妨可以交給他們。”
“好的好的。”霍帥連忙答應，心裡話，這杜經理正要掛靠我們，我還沒拿定主意，既然你這麼說，我索性將他招安了算了。
招安一支隊伍是一伯大事。霍帥原來想開會討論一下，後來覺得開會討論沒什麼依據，乾脆帶領大家去都市建築公司考察一下，考察之後，大家發言就有的放矢了。
霍帥讓劉老師僱了一輛麪包車，帶領中層幹部們往棚戶區改造工地奔馳而來。到了都市建築公司的工地，見樓房已經封頂了，樓裡只有裝修隊在內部施工，其他的人員，有的請假回家秋收了，有的則在工棚裡休息。
“霍總，如果考察的話，咱們不用看他們的施工過程，看看他們的材料庫，什麼都能考察出來。”見到工地上冷冷清清的樣子，老拐提了個建議。
“也行，以小見大，材料庫管理，也是企業管理的一面鏡子啊！”霍帥同意了。
麪包車開到了材料庫房，老拐上前說自己是良運公司的，霍總帶領中層幹部來參觀學習一下。
材料管理員是位老職工，大概已經聽到了杜經理有意掛靠良運公司的消息，人家這是考察來了，就大大方方將人們請了進去，還主動的介紹了材料庫的管理情況。
“師傅，你有事就忙，我們隨便的看看，別耽誤你的工作。”老拐顯得很客氣，實際上是想自己探一探對方的底。
見到那位材料員離開了，老拐就帶領隊伍來到鋼材堆放處，認真的看看堆放的鋼筋，隨後使勁地用腳踹了踹，老內行一般地介紹說：“通過目測和敲擊基本就能知道這些玩藝兒是不是正品？
“成捆的鋼筋排得很密，沒有間隙，打開胞鋼筋紋絲不動，說明貨很規矩。鋼管的目測也如此，其次要敲擊管子不同的部位，聲音如果不同就說明厚度不勻，是不能用的。”
“這些原材料，有沒有問題？”霍帥見到他這麼認真，問他。
“這些東西，還真就不錯。不虧是老國企轉制過來的。”
聽了老拐的話，霍帥接着又問了馬小天、王春風幾個人，都說沒有問題，霍帥這才下定了接收都市建築公司的決心。
老婆懷孕回老家了，霍帥覺得家裡的夜晚分外靜諡。
電話鈴聲突然大作，霍帥從沉睡狀態醒來，驚恐地望着黑暗中牀頭櫃上跳動的電話，猜不透誰這麼晚了還來電話。
霍帥平靜了一下狂跳的心，接起了電話，竟然是英蓮！霍帥說這麼晚了，你還沒睡？英蓮說，睡不着，想你。霍帥默然。英蓮開始低低地哭泣，無休無至。
霍帥聽了很久，斷定不是在做夢，嘆口氣說，好了，快去睡吧。英蓮聽話地嗯了一聲，但她並沒有放下電話，而是恢復了平時的語氣說，霍帥，老杜是不是去投靠你了？
霍帥說，是的。怎麼了？
英蓮說，沒什麼，現在的舜天投資公司，已經是樹倒猢猻散，爹走娘嫁人。孩子們各自找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