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靈可真是神奇……”
儘管自個兒也是文心文士中的翹楚,習慣了各種言靈手段,但那些言靈多服務於戰場,爲陰謀陽謀而生,但當姜勝看到一衆兵士下地收割麥浪,仍覺得神奇。
“多謝先生相助。”
林風衝他行禮致謝。
姜勝擺擺手:“職責所在罷了。”
看着面色睏倦慘白的林風,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家的崽,聲音溫和了好幾個度,細細叮囑道:“時辰還早,令德不妨下去歇一歇,此處有老夫盯着,斷不會出錯。”
沈棠上回搬了一部分十烏部落糧倉,讓手底下的兵士美美飽餐了一頓。
可剩餘的糧草加上一開始攜帶的,只能支撐他們半月,一時間人心浮動。
爲安撫軍心,讓大家夥兒看到持久戰的“底氣”,林風這個移動後勤糧倉自然要派上用場,只是林風現在還未徹底成長起來,少不了姜勝、顧池這種老手壓陣。
姜勝文宮大成,比顧池好用。
他、顧池跟沈棠三人按天輪班。
林風卻搖頭婉拒:“昨日應了幾個關係好的兵士,要教他們認識幾個字。”
軍營的日子枯燥又乏味。
除了出兵打仗,剩餘時間都重複一樣的流程——日落西山開始行軍,天色大亮原地休整,白日除了睡眠修養和練兵的時間,還富裕不少,閒得都要打屁了。
甚至因爲太閒還生出矛盾。
有兵士飯後切磋打發時間打出了火,還演變成羣架,這事兒鬧到沈棠這邊。
她道:“閒得蛋疼就去學幾個字。”
乾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果然還是要抓抓思想教育這塊。
說起思想教育就少不了掃盲。
沈棠讓人從兵士中間挑選認識幾個字的,作爲掃盲小隊隊長,各自負責一部分兵士,在閒暇時間教人認識字。爲了讓他們更加有學習動力,還強制他們內卷。
學習進度最慢的小隊訓練增加。
學習進度最快的小隊可以加餐。
不論男女,一視同仁。
白素不解地道:“主公,素有一事不解。將軍領兵打仗,兵士衝鋒陷陣,二者各司其職,只管打好仗就行。有時間識字還不如多操練幾個時辰,爭取活着下戰場。”
不止白素這麼想,徐詮也這麼想。
讓兵卒識字有什麼用嗎?
多多操練才能提高存活機率。
鮮于堅一貫不怎麼多話,屬於悶頭幹事兒型,儘管心中存疑卻沒問出口。
沈棠被問得一愣,自然道了一句:“雖然、但是,仗總有打完的一天啊。”
衆人:“……”
這句話有兩種解釋。
一種是戰死沙場,無仗可打。
一種是天下太平,無仗可打。
分析主公先前的語境,明顯是第二種解釋,但——要和平到什麼程度還能讓兵士解甲歸田,鑄劍爲犁呢?沈棠沒理會他們的愣怔,徑自往下唸叨:“認識幾個字還是有好處的,以後好就業。哪怕工作掙錢用不着,但識字算數,至少不會睜眼瞎被奸商欺騙。
”
最重要的是——
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至於收買人心反而是其次——在當下這個世道,尋常庶民若無機遇天賦,基本跟“讀書識字”絕緣。現在當兵還能掃盲,無形中也拉一波好感,讓人肝腦塗地。
徐詮幾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顧池和姜勝二人看得透徹。
甚至覺得自家主公真·善察人心,有如此省心的主公,省了多少事兒啊。
因爲兵卒學習進度有快有慢,爲了不淪爲最後一名,少不得找外援幫手。
林風這位小主簿可好說話了。
跟她相熟,找她幫忙補課正好。
姜勝道:“雖是如此,也不可太累。”
林風心下微暖,笑道:“晚輩知道。”
帶出來的兵卒中間,有不少在河尹好好練過,皆是幹農活的好手,麥子都被整齊割下,留下一部分當麥種,剩下的全部處理了送去稱量記賬,經由伙頭兵的手,煮成香甜粘稠的濃粥,再配上其他乾糧就是一頓。這日子甚至比在河尹那會兒還要悠閒……
“林主簿——”
林風抹平用來當臨時“寫字板”的沙子, 看着聚攏在一旁聚精會神的“學生”。
“怎得了?”
行軍條件艱苦,水源也不是很充足,洗漱更是奢侈的事情,衆人這兩日皆是灰頭土臉,這名兵士臉色紅中發黑,乍一看有些分不出男女,唯有那雙黑亮若黑珍珠的眸子很是奪目。
她靦腆笑問:“主公名諱怎麼寫?”
一旁其他女兵紛紛應和。
她們想學很久了。
但掃盲都是最基礎的一二三數字或是衆人自己的名字,根本沒有主公。
林風道:“這麼寫。”
她一筆一劃寫下“沈棠”二字。
“這是主公的字。”
一側又是“幼梨”二字。
衆人記得專注,目不轉睛。
生怕眨眼就錯漏了一筆,還有人手指在地上劃撥,儘管歪歪扭扭,但大致能看出是什麼字。還有一人不吝嗇地讚道:“不愧是主公的名字,就是好看!學了它,肯定不會倒數!”
誰敢讓主公倒數一個試試!
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