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土匪二字,林風明顯瑟縮了一下。輕咬下脣,眉尾染上化不開的愁,她猶豫:“可……土匪人多勢衆,且武者數量未知。郎君何必以身犯險?不如趁夜下山,明日再議?”
眼前的郎君實在太年輕。
看外貌,比自己大不了兩歲。
另一位倒是年長些,但仔細一看也是稚氣未脫,應是還未及冠的富家少年郎。
林風先前躲在箱子裡,暗孔視角有限,她能看到的畫面不多,但也知道護衛個個負傷,兩位郎君佔了個“出其不意”的優勢。二人與那些凶神惡煞的土匪放一塊兒,好比兩隻兔子與一羣流着涎水、凶神惡煞的兇犬,懸殊差距看得人想替他們捏一把汗。
沈棠沒直接否定,只問:“爲何?”
林風垂着頭,說道:“我……奴家先前躲在箱中睡着,不知頭一回來了多少土匪,但林家護衛付出每人負傷的代價才能殺出包圍,可見那羣土匪實力不俗。他們回去重整旗鼓,再來,必會帶足人手,興許還是傾巢而出。”
她生得稚氣可愛,說話卻有着這個年紀所沒有的穩重,條理清晰,倒也算言之有物。
沈棠笑說:“借你吉言。”
林風不解地眨眨眼:“借……奴家吉言?”
沈棠道:“對啊,希望他們真的傾巢而出,還省了我爬山搜山,挖出他們老巢的麻煩。”
林風越聽越驚愕,甚至忘了閉上嘴巴。
“可,郎君……”
“在絕對力量面前,強弱與人數無關。”
林風聞言也不再擔心,只是視線下意識落在沈棠腰間,似乎在找什麼東西,但掃了好幾圈也沒找到。沈棠好笑地拿起那枚文心花押,道:“你是在找這個?大晚上不太好找。”
沈棠的文心花押精緻小巧,透明澄澈,翟樂的武膽虎符則是一塊墨色虎頭玉璧,他今天還穿着一襲黑衣,再加上夜晚光線漆黑暗淡,哪怕雙眼裸視力5.0都很難找到它們。
林風頓時放下一半的心。
沈棠:“早些睡,
過一兩個時辰還有得忙。”
忙什麼?
自然是忙清點土匪窩的戰利品啊。
真正實現——空手出門,暴富歸家。
林風乖順道:“是。”
車廂車簾放了下來,混混們埋好屍體隨便找了個地兒睡回籠覺。只有沈棠二人還在加夜班。
爲了佔得先機,二人都沒待在樹下,而是選擇上樹,藏身樹冠,藉着高度優勢觀察敵情,必要時候還能先發制人。不過,翟樂這邊也有一個疑問:“他們要是下半夜不來呢?”
沈棠蹲坐在樹幹上,左手大餅,右手杜康酒,夜宵吃得津津有味,還不忘分享小夥伴。
“不來?不來我們明早殺上去!”
放鴿子讓她喂整晚蚊子,豈能原諒?
“蚊子怎麼不叮你?”
沈棠又拍死兩隻蚊子,回頭卻看到翟樂完全不受干擾,躲着是一動不動。
翟樂道:“叮啊,怎麼不叮。”
他可招蚊子喜歡了,每逢夏季都要被叮得滿身包,最後還是他阿兄告訴他,若將武膽習到武氣外放的程度,蚊子就奈何他不得。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箭法都沒練好的年紀,先學會了武氣外放,耗費兩年將其凝練成薄薄一層貼着周身肌膚,隔絕蚊蟲侵擾。
自此之後,冬暖夏涼,寒暑不侵,蚊子叮斷口器都吸不到他的血,阿兄果然不會騙他。
沈棠:“……”
淦!
氣抖冷!
又是武膽專屬。
可惡,歧視文心嗎?
文心文士什麼時候才能站起來!
沈棠面無表情,但離她兩棵樹的翟樂卻覺得脊背微寒,摩挲手臂纔將激起的雞皮疙瘩壓下去。這一喂蚊子就餵了……啊不是,等了一個時辰,算算時間也快接近丑時。
樹下,混混們的鼾聲此起彼伏。
樹上,沈棠等得耐心耗盡,她冷着一張臉,慈母劍擦了好幾回,眼底是即將溢出的殺意。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聲響起,乍一聽像是夜風吹動草木發出的響聲,但仔細辨認卻能聽到些許怪異的呼吸聲。
翟樂眸光一凌,給沈棠打了個西北的手勢——這夥土匪是從這個方向慢慢靠攏過來的。
凝神了會兒,他又比了一個“百”。
意思是人數至少過百。有些腳步沉重,應該是普通人,但有些腳步較爲輕盈,明顯是練過武的,甚至可能是凝聚武膽的武者。哪怕只是個末流公士,也非普通人能抵擋。
他們離此處還有些距離。
沈棠摩拳擦掌,低聲道:“不確定土匪手中有無弓箭,不能讓他們靠太近,不若主動出擊。”
雖然她不在意樹下那些混混的生死,但既然收編了他們,他們即便是死也該死得有點價值,而不是睡着大覺被人砍成肉醬。
翟樂笑道:“應該沒有弓箭。”
沈棠:“緣何這麼確定?”
翟樂道:“因爲我們營地篝火都熄了。”
沈棠一點就透,點頭表示明白。
篝火熄滅,視線昏暗,敵人連他們在哪裡都找不到。若想用弓箭偷襲造成大傷亡,那得好幾百弓箭手齊射兩三輪,一波滅殘一半。不然就十來把弓箭,扎到人都要靠運氣。
土匪窩能拉出幾百弓箭手嗎?
顯然不可能。
人家一共纔來了百多人。
箭矢屬於耗材,一把弓造價也不便宜,有這個錢搞弓箭,還不如多弄兩把大砍刀。
“以防萬一,需先下手爲強!”翟樂左手化出長弓,右手四指抓弦,緩緩拉開弓弦,憑着耳朵判斷敵人大致位置,“留不留活口?”
沈棠道:“看他們自己運氣。 ”
這就是讓他掂量着看的意思?
翟樂了悟了。
土匪們怎麼也沒想到,暗中蟄伏的黑煞星已經磨刀霍霍,盯準了他們脆弱的脖頸。
一道道黑影正悄摸兒靠近。
倘若沈棠在這裡,便會發現他們之中居然有好幾張熟面孔——押解龔氏族人前往孝城的差役,爲首的正是那名官差首領!
“確定這裡?”
“頭兒,確定。”
沒一會兒,前去探消息的回來回稟:“頭兒,聽聲音都睡了,睡得還挺死,個個打鼾。”
爲首的聞言擰緊了眉峰。
睡得如此沒防備,守夜的都沒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