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章 毒公毒婆
天‘色’已晚,今夜無法替凌遊風剃度,必須等到第二天。大事告一段落,衆人心頭大石終於砰然落地,紛紛舒了一口氣。鑄劍老祖朝金嘆月憨笑道:“好啦好啦,既沒大礙,也該休息了。對了,金兄弟,你的上邪劍可否借我看看?”
金嘆月知他對此劍感情極深,不便拂逆其意,笑道:“當然可以!”遂從袖中取出上邪劍遞去。
鑄劍老祖接過劍柄,見劍身瑩白如雪,晶瑩如‘玉’,十分喜人,‘激’動不已,端詳良久,才依依不捨還給金嘆月。
金嘆月生‘性’豪爽,若非此劍乃恩師蕭霸陵遺物,只怕早已慷慨贈之。見鑄劍老祖神態,不免有些過意不去。
龔曉月道:“夜已深了,若沒有別的事,諸位就在這‘洞’中休息一宿,明日再作打算。這‘洞’中約有三十餘間石室,全都乾淨整潔,諸位自便吧。”
說完,攜了鑄劍老祖的手,飄然離開石室。慕竹和尚頌一聲佛號,僧袍一揚,緩緩走出。
凌霄雲偎在石‘牀’邊,不忍離去,凌遊風勸道:“小云兒,你去休息吧,這些日子可苦了你。”說着,眼眶不知不覺紅了。
凌霄雲有一肚子話要說,怎奈到了嘴邊,只覺一陣心酸難過,想說的話堵在心裡,一句也說不出來,訕訕流下淚來。金嘆月牽着她手,輕輕拍了幾下。凌霄雲輕輕擦掉淚痕,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道:“哥,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出去了。”
凌遊風道:“去吧!”左手一擺,雙眼卻直直盯着凌霄雲,大有不捨之意。
金嘆月更不知該說些什麼,微微朝凌遊風笑着點頭,就牽着雲兒走出去。二人在石室左側找了兩間略小石室,分別住下。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石室有微光照入,曉寒侵肌入骨,金嘆月聽到凌霄雲一聲驚呼,大吃一驚,撲騰一聲從石‘牀’躍下,匆匆奔出一看,卻見凌霄雲站在凌遊風石室‘門’口,氣急敗壞道:“哥,哥,你去哪裡了?”
金嘆月走進石室一看,偌大一間石室已是空空如也,人影也沒見一個,凌遊風竟然不知所蹤。猛地擡頭,看到石壁上刻着幾排大字,唸了出來:“雲兒,爲兄罪孽深重,傷人無數,思之甚是惶遽,今日得恩師度化,皈依我佛,從此需‘精’修佛法,懺悔前罪。你有金兄弟作伴,他是可信之人,你跟着他,我心無憂。恕愚兄不辭而別,千萬保重!”
凌霄雲像瘋了一樣,一面喊一面搜遍石室,發現不但凌遊風不告而別,慕竹和尚、龔曉月等人也不見人影,不明他們是何用意,只得枕着石壁暗自神傷,淚水潸然而下。
金嘆月苦笑道:“真不知他們在搞什麼鬼,要走也好歹打聲招呼,這麼不聲不響就走了,算什麼意思?”兩人抱怨一通,悶悶不樂離開山‘洞’,默默走着。
凌霄雲道:“這是什麼山?”
金嘆月聞言一愣,搔了搔頭,擡頭眺望,見四面羣山巍峨突兀,直‘插’雲霄,十分險峻,青松翠柏,鬱鬱蔥蔥,不帶一點深秋肅殺之意,山中景‘色’雖好,卻不知何名,順口答道:“昨晚跟着你們在夜中一頓狂奔,早‘迷’失方向,我哪知道這是什麼山?”
凌霄雲猛地站住,呆呆看着前方高山峻嶺,癡癡凝神,頓了半晌,突然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金嘆月措手不及,急忙抱她追問:“怎麼啦?好端端的怎麼又哭起來?”
凌霄雲嗚嗚咽咽道:“青牛谷毀了,師父死了,哥哥也不知去向,現在我已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了。”
金嘆月溫言撫慰道:“你看你說的什麼傻話?你不是還有我嗎?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開你,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一生一世,永不離開。”
凌霄雲淚眼汪汪含情脈脈盯着他看,突然狠狠把他推開,怒道:“你走開了,我不要你陪,你去陪你的風姐姐雨姐姐吧,人家是流螢島寒霜仙子的得意‘門’徒,天仙一流人品,我只是青牛谷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丫頭,配不上你,你趁早走吧。”
金嘆月知她吃醋,傻傻一笑,過去抱她,凌霄雲推了幾次,金嘆月不依不撓,纔不再使小‘性’子,順便滾進他懷裡,輕輕啜泣。
金嘆月柔聲道:“放心吧,小云兒,若沒有你,我早死了一千次一萬次了,此恩此德,沒齒難忘。你爲我付出這麼多,我一定不會負你。”
凌霄雲怒道:“你對我好,就是爲了報恩嗎?”
金嘆月正要解釋,忽看到天上一道猩紅光芒飛過,腥風大作,裹着一團刺鼻黑煙。又聽到“咯咯”‘雞’鳴聲遠遠傳來,微一沉思,驚呼:“好像是毒公毒婆的五毒‘花’冠昴日‘雞’!”
凌霄雲擦乾臉上淚水,掙脫嘆月懷抱一看,果然看到西邊高峰上飛來兩個人影,人影四周裹着團團黑煙,黑煙外罩着一團紅光,一眨眼間,那兩人調轉方向,朝這邊飛來。嗖的一聲,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二人身旁。
四人打個照面,不約而同後撤兩步,都睜大了眼睛。
金嘆月見來人是一對形狀古怪的老公公老太婆,穿着邋里邋遢的黑衣,佝僂身子,長相兇惡嚇人,一看就知不是正道中人,長着‘雞’冠鼻子的老公公手中捧着一物,赫然是一隻大公‘雞’,羽‘毛’鮮‘豔’,‘雞’冠如血,通體紅透,妖異奇特。金嘆月和凌霄雲雖不知那老公公老太婆是何方神聖,只認得這隻大公‘雞’正是不久前見過的五毒‘花’冠昴日‘雞’,劇毒無比,那日凌霄雲只嗅到公‘雞’身上散出的一點氣味,竟暈了過去,想起前事,心裡同時升起了一個念頭,齊聲驚呼:“你們是毒公毒婆?”
那老公公老太婆果然是毒公毒婆,他們見了金凌二人也吃驚不小,倒退幾步,叫道:“又是你們這對狗男‘女’?”
原來前些日子灕江一戰,毒公毒婆暗中‘操’控五毒‘花’冠昴日‘雞’與金凌二人以及慕竹和尚一番劇鬥,金凌二人雖沒見到他們的廬山真面目,他們卻記住了金凌二人的相貌,今日狹路相逢,他們一眼就認了出來。
凌霄雲乍見之下,不免有些驚訝,待心神一定,想起日前中毒之仇,恨得咬牙切齒,當即戟指大罵:“你們纔是狗男‘女’呢,是老不死的狗男‘女’?”
毒婆暴跳如雷,老眼圓瞪,兇巴巴的凶神惡煞,摩拳擦掌便要上去索戰,毒公卻像有所忌憚,慌忙攔住悄聲道:“老婆子,強敵在後,不可節外生枝,等甩掉後面那羣瘟神,日後再找這對狗男‘女’算賬。”毒婆怒火中燒,雖明知他說的有理卻還是狠狠瞪着凌霄雲。
凌霄雲嘴上不饒人,見他們這副神態,知他們有什麼忌憚的事物在後面,眼前不會輕舉妄動,更是肆無忌憚,正要大耍嘴皮子功夫,佔點小便宜時,突然聽到一個雄壯威武的聲音從西邊傳來,竟如雷鳴一般:“金兄弟,攔住他們!”
金嘆月聽來人聲音依稀是五聖山端木齡,又見毒公毒婆臉‘色’大變,想奪東北路而逃,無暇細想,也不擡頭去看,右臂陡地一伸,上邪劍白光一亮,矯若遊龍飛了出去,寒森森的飄在毒公毒婆去路之上。
毒公毒婆身形甫動,去路已被上邪劍截斷,二人駭然變‘色’,急忙轉個方向,‘欲’往東南而去,凌霄雲看出便宜,嗤的一聲,也祭出太戊神鋒,太戊劍迎風一變,頓時大了數十倍,只見一柄火焰焰的巨劍,真如一條火龍,威風凜凜橫在半山腰。
毒公破口大罵:“你們這對狗男‘女’,真是天生的掃把星,老子碰到你們,真是倒了血黴!”
剛罵完,西邊幾道光芒劇閃,嗖的一聲,現出幾個人來。當先一人氣度凝重,傲然而立,目光炯炯,‘脣’邊蓄着一撮小鬍子,正是五聖山新一代傑出弟子端木齡,站在他身後的是一男三‘女’,男的相貌清秀,丰神俊朗,敦厚溫和,目如一泓清水,不含一絲雜質,穿着一襲青袍,卻是九鶴宮駱千巖,三個‘女’子中,左首那位高挑窈窕,溫柔恬靜,如空谷幽蘭一般,一襲黃衫迎風飄擺,婀娜多姿,乃仙雲嶺弟子駱千雪,右邊那位身形豐滿,一臉英悍,長相雖美,卻少了幾分‘女’子的嫵媚,多了幾分鬚眉男兒的豪氣,不消說,自然是最近拜入仙雲嶺的宮月蓴,居中嫋嫋婷婷,柔柔弱弱,一雙‘迷’人的小眼睛秋‘波’流轉,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看似比凌霄雲還嬌小,乃是寒冰仙子座下的‘藥’‘女’熙兒。駱氏兄妹‘精’神萎靡,臉上泛出妖異紅光,顯然中了劇毒。
那日荒山一戰,駱千巖爲救熙兒,受了寒冰仙子一掌,雖說寒冰仙子這一掌只是檣櫓之末,並沒要他‘性’命,可受傷着實不輕,需要細心靜養數日。當時五聖山仙雲嶺等人急着帶凌遊風回五聖山處置,因駱千巖傷勢過重,無法御劍飛行,衆人決意將他留在南方療傷,並安排駱千雪照料。熙兒對他捨命相救感‘激’涕零,又是情竇初開的豆蔻年華,漸漸暗生情愫,變得戀戀不捨,也要留下照顧。衆人知她心意,情知不便違拗,任其自便。三人遂在南方羣山中找了一個乾淨的山‘洞’,安心住了下來。熙兒溫柔可人,‘性’情賢淑,心細如髮,因感念千巖救命之恩,又懷着眷念之情,遂照顧的無微不至。千巖非木石之人,自然明白她的情意,時候一久,由最初熙兒的一往情深,漸漸發展成兩情相悅、如膠似漆,寸步不離,倒把千雪冷落一旁,無立足之地了。
不想凌遊風中途魔‘性’大發,瘋瘋癲癲折回南詔,五聖山仙雲嶺諸人緊隨而來,又是一番大戰,昨夜在灕江邊上,兩派決意暫時罷手先回五聖山再做計較,臨走之時,又怕失去凌遊風的蹤跡,再想找到,不太容易,商量一番,且把端木齡留下跟蹤。宮月蓴暗暗愛慕端木齡,已非一日,見他留在南詔,哪裡捨得離開,挖空心思編了一個理由,以尋找駱氏兄妹爲名留了下來。說來當真也巧,五聖山仙雲嶺大隊人馬剛走不久,端木齡和宮月蓴正要去追凌遊風的行跡,行到半路,昏黑夜‘色’中依稀看到毒公毒婆正在欺負駱氏兄妹。
毒公毒婆是南疆一帶的用毒高手,道行修爲並無獨到之處,以本領而論,本來不比駱氏兄妹高強,只是他們周身劇毒,又有五毒‘花’冠昴日‘雞’這等奇毒無比的怪物助陣,駱氏兄妹一個不小心,竟中毒暈倒。危急關頭,熙兒突然站出來,施了一個小幻術騙了毒公毒婆,救走駱氏兄妹。原來她自服食過寒冰仙子的長生不死草後,體質特殊,有抗毒之能,五毒‘花’冠昴日‘雞’的毒‘性’奈何不了她。只是她修爲太淺,那點小小幻術馬上被毒公毒婆破掉,又追了上去,若非端木齡和宮月蓴及時趕到,三人‘性’命難保。然而端木齡修爲雖高,以天嘯神劍的威力,自保固然綽綽有餘,卻拿五毒‘花’冠昴日‘雞’無法可施。端木齡帶着四人且戰且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苦苦拖了一夜,等到天明時,那五毒‘花’冠昴日‘雞’突然靈‘性’全無,昏昏睡去。五人大喜過望,立即反戈一擊,毒公毒婆深知五毒‘花’冠昴日‘雞’修煉時留下一個缺陷,只能在夜裡大展神威,到了白天就沉睡不醒,本想在白晝到來前一舉除掉五人,怎麼也沒想到這五個少年男‘女’功力如此‘精’深,鬥了一夜竟然還是‘精’神奕奕,見天‘色’一亮,知大勢已去,長嘆一聲,抱着五毒‘花’冠昴日‘雞’奪路而逃。
端木齡等人見這隻‘色’彩斑斕的大公‘雞’如此厲害,一身又是邪氣,知道容其留在世上,必然要害死不少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待見毒公毒婆一見天亮就落荒而逃,便猜到這公‘雞’只能在夜裡發威,白天肯定沒什麼用處,既明白底細,哪裡還捨得放手,於是窮追不捨。追着追着,就追到了金嘆月凌霄雲面前。
毒公毒婆被上邪劍和太戊神鋒截住去路,氣得暴跳如雷,咒罵不已,自知沒了五毒‘花’冠昴日‘雞’這等神物,絕不是這羣少年男‘女’的對手。
端木齡見駱氏兄妹‘精’神不濟,中毒頗深,指着毒公毒婆喝道:“兩個老怪物,趕緊‘交’出解‘藥’,我就饒你們一命,否則定然取你們狗命。”
毒公毒婆靠在一起,四隻眼睛兇光畢‘露’,毒婆罵道:“你們這羣不知死活的狗男‘女’,有種就殺了你‘奶’‘奶’,想要解‘藥’,‘門’都沒有。”
毒公‘陰’沉沉冷笑道:“五毒‘花’冠昴日‘雞’是我夫‘婦’‘花’了十年心血煉成的絕世毒物,奇毒無比,世上只我夫妻有解‘藥’。你們若想救他們那兩條小命,說話最好客氣點,說不定我們一開心,就把解‘藥’賜給你們。哼,要是嘴裡總是不乾不淨,胡說八道,我夫‘婦’寧死不屈,你們要殺就儘管殺吧,反正殺了我們,不出三日,他們必然肌骨腐爛而亡,到時候黃泉路上,有他們相伴也不寂寞。”
衆人聞言一凜,一齊朝駱氏兄妹望去,見他們臉‘色’嬌‘豔’鮮紅,彷彿要滴下血來,分外可怖,都唬了一跳,只這片刻功夫,二人所中奇毒又深了一層。
金嘆月右手一指,上邪劍白光一顫,劍如游龍佯作‘射’向毒婆,威脅道:“哼,看你們死鴨子嘴硬,我就殺了這可惡的老太婆,讓你這老頭子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等死。”數日來他勤修苦練,加上原本就有十幾年打下的深厚根基,功力進展神速,已突破子午神功第十一重至高境界,幾乎已達到道‘門’一流高手境界,毒公毒婆擅長用毒,道行平平無奇,既然沒了五毒‘花’冠昴日‘雞’相助,哪裡是他的對手?毒婆見上邪劍電一般飛來,所發寒光登時籠罩四野,天地慘白一片,竟如冰山雪原,那股磅礴大力如海‘潮’,如洪濤,沛不可擋,嚇得心膽皆裂,然而此老薑桂之‘性’,老而彌堅,雖明知不敵,死在頃刻,卻硬要擺出一副渾不畏死的超然氣概,冷冷看着上邪劍,一動不動。
毒公一張臉登時慘白,危急時刻也無暇多想,把手裡的五毒‘花’冠昴日‘雞’朝上邪劍擲去,一把將毒婆推開,叫道:“老婆子,快走!”
好似一條白光閃過,上邪劍噌的一聲,突然轉身,從五毒‘花’冠昴日‘雞’旁擦過,拐了個好大的彎,才猝然停在半空。原來他只嚇他們一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