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婚後午宴
楚子航打開兩個星期前的那座城市的新聞,他特意截了圖,存在私密下相冊裡,新聞的截圖講的是,城市一段高架路在暴風雨中坍塌。
是的,楚子航撒謊了,這不是他第一次撒謊,每一次寫給媽媽的郵件裡,楚子航或多或少都會摻雜一些謊言,因爲媽媽是普通人,不能讓她知道混血種世界的事,也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總在執行怎樣危險怎樣離奇的任務,不然媽媽會擔心的睡不着覺。
這一次也一樣,楚子航有一些不得不去探究的事……那座濱海城市持續好幾年都風平浪靜,幾年裡偶爾會有這樣超大規模的暴風雨,似乎沒有規律也沒有預兆,這一次的暴風雨並沒有帶走誰珍貴的東西,只是讓人們出行困難,氣候惡劣到甚至摧毀了高架路。
高架路……楚子航嗅到了一股熟悉又危險的氣息。
怎麼能忘記呢?
七年了,楚子航記得很清楚,上一次那座城市忽然遭遇這樣惡劣的天災是在七年前,在那個寒冷刺骨、彷彿把整個世界都淋得晦暗的雨夜中,自己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在那座城市的高架路上。
那一次的暴風雨之後,一個男人從那座城市裡消失了,悄無聲息的,他所有的痕跡都被抹除了,彷彿從一開始就沒存在過一樣,只有楚子航沒辦法忘記。
怎麼能忘記呢?
這七年裡,楚子航睡前每一個夜晚都會做功課,去回憶那些他不想遺忘的事,因爲他在書上看過,說人的大腦就像是一塊硬盤,太久沒有涉足的區域就會被系統自動清理乾淨,所以他必須強迫自己回憶,楚子航怎麼都不願意忘記,這七年裡,沒有一個夜晚他不爲七年前那個決定悔恨。
那東西一定會來找他,因爲夏彌告訴自己,自己身上有拿東西留下的“印記”,雖然楚子航不知道這“印記”是什麼東西,但他一直等着那東西的到來。
如果不是要參加路明非的婚禮和回到?學院的彙報,他三天前就會回那座城市。
那柄村雨始終被楚子航待在身邊,七年前的決定讓他遺憾到今日,這一次,他沒給自己留有選擇的餘地。
楚子航將短信信箱裡收到的行程信息默默刪除,他看了看路明非,路明非本就是他很信任的人,這一次的日本之行裡,他和路明非的關係進一步加深,不僅僅是路明非,楚子航又看了看愷撒,就連曾經的愷撒也與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楚子航知道他們都是可以託付的人……但這一次他不打算讓任何人陪自己。
因爲這是他自己的事,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某條名爲“宿命”的路,以楚子航的性格也絕對會一個人把它走完……因爲如果在這條路上搞丟了任何人,他都會終生悔恨。
這種感覺他知道有多痛苦,因爲他經歷過。
楚子航的目光望向另一側和麻生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但是笑得很開心的夏彌……楚子航在沉默了片刻後緩緩搖搖頭。
這一次,就連夏彌他也不打算一起帶上,因爲聽夏彌和自己提過,她似乎和記憶裡的那東西有什麼糾葛,可這一次是楚子航自己的事,哪怕夏彌是他的女朋友,楚子航也想偶爾的這麼“自私”一回。
正殿外敲響了鐘聲,宏大的聲音將愷撒和楚子航的思緒給拉回婚禮中,他們同步的收起手機,彼此對視一眼,比起剛纔輕鬆打趣的氛圍,這一次他們的眼神裡都蒙上了一層難以察覺的陰霾,但他們又很默契的都沒提及。
正殿裡的神官們紛紛往外趕去,巫女們也從正殿的後方端着各式各樣的水果出門,風間琉璃緩緩來到愷撒和楚子航的身前,主動對他們解釋:“婚禮儀式結束了,接下來該用宴了。”
“就是午飯時間吧?”楚子航問。
“和普通的午飯有點不一樣吧,這一次的婚宴規模很盛大,因爲遠赴而來的客人們很多,蛇歧八家會招待所有人。”風間琉璃說,“爲了今天的宴會,東京、神奈川縣、京都和大阪總計有十七家米其林星級餐廳歇業,主廚和幫廚還有侍者都被請到明治神宮現場,除此之外,家族常駐源氏重工大廈的廚師和傭人也都被帶來了,食材從昨晚就開始準備,今天上午也忙碌了一上午,除了短暫的睡眠時間,所有人幾乎都沒休息,因爲要趕在婚禮儀式之前完成,又要保證食材的新鮮度,所以這是個時間緊張的大工程。”
光是聽風間琉璃說,愷撒和楚子航就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在風間琉璃帶領下從正殿的大門走出去,兩人都瞪大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黑衣的男人們在正殿的院子裡來回奔走,上千個男人,正是在南參道迎接叔叔嬸嬸和風魔小太郎一行人的蛇歧八家的族人們,他們並不是毫無意義的散步,而是井然有序的,將一張張圓形的木桌從正殿之外擡了進來。
這些男人的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鐘,好幾百張桌子已經鋪滿了正殿偌大的院子裡,包括數千張樣式統一的椅子。
正殿的門前也有人維持秩序,在婚禮儀式時等候在鳥居的之外的人們此刻有序的進場,每當有人走進院子,就會有白色襯衣的侍者快步走上前,彬彬有禮的詢問他們的名字,然後把他們帶到對應的位置上。
明明有上千人,卻看不出一點混亂的感覺,這太匪夷所思了,就好像眼前的場景預演過無數次一樣。
但漸漸的,他們就懂了,這些黑衣男人們和服務生們的確排練過無數次,因爲明治神宮早就被蛇歧八家“借”來了,就像愷撒楚子航他們在迪士尼樂園和正殿裡排練一樣,這些黑衣的男人們和侍者們,甚至廚師們這些天也在爲這場盛大的婚禮準備,沒有人鬆懈。
至於今天的客人們……今天能夠走進明治神宮的客人,幾乎沒有人不明白今天對蛇歧八家多麼意義重大,在這樣的日子搗亂就是挑戰蛇歧八家的權威,哪怕三菱重工的社長或是東京知事這樣的人物也沒膽這麼放肆,像陳處長和陳夫人這樣的外來客人就更拘謹了,所以宴席的入場賓主雙方看起來都有條不紊。
“難怪源君這幾天看起來很疲憊,爲了今天,他真是花了大量的人力和心思。”楚子航感嘆。
“不只是人力和心思,還有財力。”愷撒也咂砸嘴,“這些桌椅,材料和雕工都算上稱,放到外面可以當作工藝品賣了,每一套售價至少都在四位數美金的區間。”
幾百張桌椅,一套四位數美金,還有上千個人,爲了今天的宴會,還有十幾家米其林星級餐廳直接歇業,還有迪士尼的包場和明治神宮……楚子航飛快的在心裡估算,但他已經算不出一個準確數字了,只能說源稚生爲了今天繪梨衣的婚禮,已經完全不計成本了。
“爲了繪梨衣,哥哥做到怎樣的程度都不誇張,原本他應該不會這麼操之過急的,赫爾佐格的事也讓他改變了不少。”風間琉璃忽然笑笑,“不過這樣說起來,哥哥還蠻不負責的,災難裡蛇歧八家的損失已經很嚴重了,之後又爲了東京的修復撥贈了很多筆款項,現在哥哥有這麼大張旗鼓的舉辦婚禮……可是不久後我們就要去法國了,剩下的家主們應該要對着蛇歧八家今年一塌糊塗的賬單發愁了吧。”
“嗯?”愷撒眉毛一挑,“終於決定去法國了麼?還是不夠果決啊,要是我的話,災難結束養好傷的那天,我就已經踏上去法國的航班了,這時候我的防曬油應該在蒙塔利維海灘上打出名號了。”
“這不是還有繪梨衣的婚禮麼,哥哥能這麼快決定已經是下了很大的決意了。”風間琉璃無奈的搖搖頭,“畢竟蛇歧八家剛剛元氣大傷,猛鬼衆又剛剛併入蛇歧八家,家族的未來方針,還有大家長的交接,這些大事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定下來的。”
“這麼說,風間君你們也會和源君一起去法國麼?”楚子航問,“以後就在法國定居?你也去法國發展麼?”
“嗯,應該是這樣,哥哥已經把他和老爹、櫻小姐和小暮,夜叉烏鴉和我的簽證搞定了。”風間琉璃點點頭,“至於是移民還是永久居住,等到了法國之後我們再決定。”
“等你們定居之後,可以給我發個定位麼?”楚子航想了想,對風間琉璃問了句。
“那有什麼問題呢?”風間琉璃笑笑,“如果以後要來法國,一定要打招呼啊,我和哥哥會盛情款待你們的。”
“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楚子航點點頭。
“那就說定了。”風間琉璃點點頭,他回頭看了看,衝愷撒和楚子航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先入座吧。”
愷撒和楚子航扭頭,才知道風間琉璃爲什麼讓他們噤聲,因爲風魔小太郎等一衆家主們正從他們的身後走過。
倒不是說他們不能在這些家主們面前和風間琉璃聊天了,而是這些家主們本就因爲源稚生的即將出走和上三家家主之位的空缺而苦惱,他們現在又當着人們的面有說有笑的討論未來法國的愜意生活……還蠻落井下石的。
鐘聲也停止了,總共半個小時,所有人盡皆落座,這一次沒有繁冗的開場,也沒有嚴格的規矩和禮儀,因爲婚禮儀式已經結束了,這酒好像是婚禮結束後對遠道而來的親朋好友們的一場簡單的招待宴。
但排場可一點也不簡單。
侍者和巫女們穿插在上百個圓桌間行走,他們的手裡端着銀質的托盤,有的托盤上是一道道擺盤精緻的餐點,有的托盤上是昂貴的干邑和燒酒,上菜的大概有幾百人,但堵塞和相撞的意外都沒有發生。
一道道精美的菜餚被擺上餐桌,有金箔魚子醬和A5級和牛燒這樣貴的要死的菜,也有鰻魚和咖喱炸排這樣比較接地氣的菜,水果有“美人姬”草莓和紅富士,甜品有“okoi”抹茶布丁……每一張桌子都擺滿了,很少見到婚宴上會擺品種這麼多的食物,簡直比星級酒店的自助還要豪華。
不僅如此,一輛輛餐車停在正殿的門前,頭戴白色高帽、胸前彆着星星的廚師們站在餐車後,他們的身前立着“排隊可取”字樣的標牌,面前的砧板上是豐富的食材,有的廚師現場捏着精美的壽司,食材是藍鰭金槍魚、鵝肝和海膽,有的廚師翻炸着大青鯊排翅,滋啦啦的冒油聲讓人食指大開,有的廚師烹飪着拉麪,現拉現煮,鋪上滿滿一層叉燒和黑松露後再淋上醬油,香味飄滿整個正殿的院子。
這些都是米其林星級餐廳的頂尖大廚們,他們像是自助的服務廚師一樣在衆人面前源源不斷的現場烹飪,廚藝高超到光是欣賞就食慾滿滿的程度。
起初很多人還拘謹着不敢離開座位,就像路鳴澤,一直眼巴巴的盯着煎牛排的大廚看,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但嬸嬸卻把他死死按在位置上,說桌上的菜都沒怎麼動,人家都沒去拿菜,這時候起身會顯得很沒家教。
“威士忌,怎麼沒有威士忌!”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略顯安靜的宴會,“你們就這麼招待客人啊,把你們18年,25年的山崎威士忌都拿出來,別藏着掖着了!”
是副校長,他舉着酒杯嚷嚷着。
“可樂,不和可樂叫什麼宴會?”幾名研究員狂塞了幾口炸排後來到一輛做漢堡和熱狗餐車前,“你們這裡的漢堡可以加酸瓜麼?”
“那我也來一碗拉麪吧。”昂熱快步走到拉麪的餐車前,還不忘扭頭對後面排隊的上杉越吐槽,“人家做的這才叫拉麪啊,比起來你那簡直就是一碗醬油拌碳水。”
“食材都不是一個級別,有你這麼比的麼!”上杉越擰着眉頭說,“你讓他用我那些東西做,做出來也是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