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緩緩的逼近,而奧丁居然開始後退了,與此同時,他一邊狠狠捶打着路明非脆弱的部位,在路明非身上留下致命的傷,就像是一隻困獸歇斯底里的反撲。
這種反撲是源自恐懼。
“神”被一個凡人逼退了,居然還露出了恐懼的反應,這簡直匪夷所思。
奧丁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因爲路明非用村雨和名物觀世正宗釘住了他的雙腿,而路明非的手已經把他肩膀的盔甲給捏碎了,手指狠狠嵌進他的血肉了,似乎要鎖釦住他的骨骼。
奧丁的黃金瞳中跳動着痛苦又憤怒的火焰,他停止了繼續捶打路明非的動作,雙手從路明非胸前移開時,路明非的胸膛已經塌陷了,那一整片的骨頭都幾乎粉碎,奧丁抓住路明非的手臂,用力的掰折,幾乎要把路明非的兩條手臂擰成麻花狀。
骨骼斷裂的聲音清脆又瘮人,這種程度已經不是骨折了,而是完全的碎裂,這樣的疼痛能讓一個人成年男人疼暈過去十次,但路明非面不改色,他冷冷的看着奧丁,雙瞳中火焰瘋狂竄動,眼神卻尤若冰霜般寒冷。
也許路明非的意識已經模糊了,但強大的意志力依舊支撐着他的身體,他幾乎已經靠本能在行動,任憑奧丁如何對他造成傷害,他扣在奧丁肩膀的手指就像十枚釘子一樣,牢牢釘死奧丁的肩鎖骨。
某個瞬間,奧丁終於停下了攻擊的動作,“神明”第一次感覺到疲累,他血統裡的力量似乎揮霍光了,不知道他此刻有沒有自我的意識,但似乎他根本無法理解,這個人類爲什麼比他更像個怪物,不僅是血統和恢復能力,還有毅力……他不僅僅是玩命,甚至不介意把自己的身體摧殘成千上萬次,這樣的傢伙不是瘋子就是惡魔!
路明非的臉已經貼的奧丁很近了,近到他每次呼吸都能嗅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那股腐敗的黴味,像是從古埃及的金字塔裡剛挖出來的法老屍體,如此近的距離,路明非的臉繼續靠近,遠看奧丁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雕塑,而路明非似乎要親吻這座雕塑的嘴脣。
奧丁的黃金瞳裡閃過恐懼的光,路明非早就遍體鱗傷,他不知道在這個傢伙身上的哪一處留下傷口能真的挫敗對方,“神”被逼到了絕路,他傾盡了手段,但是黔驢技窮,一場戰爭,如果殺不死對方,就意味着被對方殺死。
可奧丁掙脫不開路明非,路明非的手扼制住他的身體,這傢伙的手已經斷了,卻把他給釘在原地,奧丁只能遵從本能後仰,可這一刻路明非瞬間爆發的速度比他更快。
“嘭”的一聲,路明非的臉終於和奧丁接觸了,並不是嘴脣的部分,而是額頭……路明非的四肢全都斷了,但他用唯一能夠使用的頭,狠狠撞在了奧丁臉上,頭明明是一個人最脆弱的部位,卻被路明非當作武器,獅的兇猛、浪的隱忍和鬣狗的毒辣,哪怕是死也要從敵人的身上撕下一塊肉,這樣的氣勢把“神”也拉落馬下。
“離咆哮世界的日子不遠了,恭喜你……”遙遠的風雨裡,有人注視着這場戰爭的落幕,輕輕鼓掌。
奧丁的黃金瞳慢慢黯淡,直到完全熄滅,露出了和人類沒什麼兩樣的眼白,眼白裡充斥着猩紅的血絲,他徹底失去了意識,這場戰鬥“神”輸了。
奧丁的面具上,一絲鮮血從路明非的額頭上滑落,從路明非的額頭接觸的地方,裂紋猶如蛛網般延伸,直到幾秒鐘後,那張堅硬的、古董般的銀色面具徹底崩碎了,碎片一塊塊的從奧丁的臉上滑落,“神”終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與此同時,路明非的身子也無力的向後墜去,他的眼睛中也神采渙散,看起來早就失去了意識,但他的嘴角卻勾着一個輕輕淺淺的角度,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事。
不知道最後,他有沒有看到奧丁面具下的臉。
火依舊在燃燒着,噼裡啪啦的,CBD區和老城區的交界處,無數的建築粉碎、倒塌,方圓一公里地面上的雨水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足以想象這裡發生的戰鬥有多麼慘烈。
這是路明非第一次不用命和路鳴澤交易,正面和龍王級別的敵人戰鬥而取得勝利。
哪怕幾經波折,勝利的姿態如此狼狽。
尼伯龍根,無休無止的暴雨終於見見變小了,天空中,密不透風的烏雲裂開了一條縫,金子般珍貴的光灑下來,照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遠處的時代廣場一片狼藉,摩天大樓橫在城市的街道上,壓垮了好幾棟樓,四周的路面上,怪物的屍體堆成了山那麼高。
它們將永遠被埋藏在這,外面那座濱海城市,有關雨夜黑影的怪談傳說終會被人們漸漸淡忘,就像那些消失在歷史裡的人一樣。
路明非和奧丁仰面倒在地上,全都陷入昏迷甚至瀕死狀態,一個人影緩緩來到他們的身旁,走過的地面上留下新鮮的血跡。
人影停在路明非的身邊,低頭看着千瘡百孔的路明非,站了好一會兒,離開時,這片地上就只剩路明非一個人躺在積水裡,金子般的陽光灑在他支離破碎的面龐上,一旁奧丁的身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
路明非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劇痛從他身上的每一寸傳來。
不僅僅是肌肉和皮膚,就連骨頭和內臟都在疼,這種感覺就像是全身的骨頭被打斷,扔進了強酸裡,浸泡了十天十夜再撈上來,人奇蹟般地沒有死,但給人的感覺活着還不如死了。
路明非稍微活動了一下他的手臂,疼的直打哆嗦,有一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下了地獄之後身體被綁在老虎凳上,被刺穿了之後,又被牛頭馬面用鞭子狠狠的抽,然後再倒滿辣椒水,疼暈了之後又醒來了……要不然怎麼可能這麼疼!
不對啊,自己從小到大也沒幹什麼壞事吧,還拯救好幾次世界,就小學初中的時候順了幾次別人沒喝完的營養快線,不至於下地獄吧?
好不容易睜開眼,看清四周的環境,路明非才發現,他並不是在地獄,反而是在天堂裡。
是的,這裡可以稱得上是天堂,雖然沒有天使們手拉着手圍着他唱聖歌,但他能感受到自己躺在一張十足柔軟的牀上,這張牀很大,牀單和毛毯的面料考究,房間裡的溫度被維持在一個相當適宜人體的溫度,夜燈放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開啓的睡眠模式的淡黃暖光,正對面是一長條琺琅沙發,兩側是書櫃和展示櫃,裡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珍藏版的古董書和名錶名畫……
這間臥室的主人很有錢,相當有錢,路明非在心裡粗略的估算在不計算通貨膨脹的情況下,這一個房間裡的東西換算成金錢,大搞足夠叔叔奮鬥兩百年了。
路明非微微偏過頭,波斯綠的窗簾微微搖曳,窗簾的縫隙裡透出來星星點點的光,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晚上,那些燈光不知道是路燈還是別人家裡的燈,就這麼微微扭動脖子的動作,路明非都聽到自己的頸椎在“嘎吱嘎吱”作響。
移動地很困難,因爲他的脖子被一個固定器給架住了,路明非的全身上下都纏着繃帶,被裹得如糉子般嚴實,要是再戴上一張面具,套上一身甲冑,配上昆古尼爾和八足天馬,路明非都覺得自己可以去cos北歐神話裡的奧丁了。
自己這是在什麼地方?
這樣的疑問理所當然從路明非的腦海裡冒出來。
他隱約記得一些片段,在尼伯龍根,他讓諾諾他們逃走了,最後他和奧丁單挑,他見了眼路鳴澤,拒絕了路鳴澤用生命交易的提議,然後單挑奧丁,他先是殺死了八足天馬,然後和奧丁硬碰硬……兇猛的利劍、燃燒的建築、飛濺的血液和破敗的軀體……
路明非記得最後他似乎打碎了奧丁的面具,至於面具下的那張臉……
難怪自己身上這麼疼,路明非深吸一口氣,身體裡的內臟都在抽搐,一定是在和奧丁的戰鬥中留下的,他從沒受過這麼嚴重的傷,不過不是這一次的“不要死”特別給力,換作以前他說不定死了好幾次了。
還是要多虧路鳴澤啊,路明非心想,最後的階段是純粹的肉搏,他連用“黑日”的力量都沒有了,路鳴澤這傢伙嘴上總說他是個斤斤計較的商人,實際上比誰都要慷慨心軟。
對了,自己這應該不在尼伯龍根了吧?剛纔看到外面有光,尼伯龍根裡是漆黑一片,這是過去了多久?
路明非掙扎着想要從牀上爬起來,身上的傷口差點裂開,疼的他又摔在柔軟的天鵝絨枕頭上。
“嗚咦!嗚咦!嗚咦!”
刺耳的警鈴聲大作,把路明非嚇了一跳,他還以爲踩到了地雷,按照他以往僅剩的習慣,這時候他早該翻身下牀,躲在牀底或者窗簾後面觀察動向,但現在他被固定在牀上了,哪都去不了。
房門被迅速推開,一個寬碩的人影快步走進屋子裡,來到路明非的牀邊,握住他的手,滿臉驚喜:“你終於醒啦!”
總感覺下一句是,“生了個男孩,七斤六兩,眼睛像他爹,嘴巴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手……疼……”路明非嘴裡支支吾吾的憋出這幾個字,他是真疼,額頭都冒出汗了。
“哦哦哦,對不住對不住,有點激動了。”來人拿了把椅子,很是自來熟的在他的牀邊坐下。
這是個小胖子,長寬等比例高,但比起他的堂弟路鳴澤則要騷包很多,這傢伙穿着一身海藍色的睡衣,睡衣上畫着海王、美人魚和海綿寶寶,即便是大半夜也能從他身上聞道濃郁的香水味,愛馬仕的大地系列限量款,坐在路明非的旁邊還時不時晃盪一下手裡的紅酒。
看到這小胖子的第一眼路明非就明白了,這是他的房間啊,這傢伙從來都樂意對別人彰顯他多麼有錢,即便是很少有人來的臥室也一定要裝扮的格調十足,因爲他是邵公子啊,邵公子這三個字就是和有錢綁定在一起的。
同時路明非也終於放下心來,既然看到了邵公子,說明他們已經從尼伯龍根裡出來了,並且諾諾他們多半也在這裡……至少諾諾本人一定在,不然邵公子見到他第一眼的反應一定是死死抓着他的手,哭喪着臉問:“師姐是不是被你搞丟了!”
“我睡多久了。”路明非問。
“來我這兒之前不知道,來我這裡之後已經睡了二十多個小時了。”邵公子看了看牆上的瑪瑙時鐘,“嗯,二十八個小時吧。”
“我睡了一天多了!”路明非詫異地說,因爲情緒太激動,他忍不住咳嗽了幾下,就這幾下疼得他渾身抽搐。
“先別動,兄弟,你現在要靜養。”邵公子不止從哪掏出兩罐針,往路明非的脖子上扎,“氯胺酮,止痛用的,他們說等你醒了就給你扎兩針,免得你疼的嗷嗷叫,但不是我說兄弟,你實在是牛逼!”
“一天多還算是好的,你是不知道你傷的多重,你剛被送來的時候,我的私人醫生給你的診斷報告是沒救了,準備料理後事吧,但師姐強迫那傢伙給你包紮,給你動手術。”邵公子滿臉的心有餘悸,“我從沒見過傷成這樣的人,渾身都是血,如果不是聞到那股刺鼻的味道我還以爲是用血漿拍電影,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出血量,醫生說你的骨頭全斷了,身體大面積燒傷,肌肉裡還有不成分的碎片和碎屑,他給你動手術的時候手都在抖。”
“辛苦他了。”路明非小聲說。
“辛苦個屁,他就弄了半個小時就頂不住了,最後你的手術是師姐和你的朋友們給你做完的。”邵公子喝了口酒,“媽的,師姐居然還有這項技能,我對她更崇拜了!”
“你不懷疑我們的身份?”路明非看了眼這個眉飛色舞的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