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冕儀式之上,法王查理當衆宣佈賦予讓娜以騎士的身份,並永久免除她出生的棟雷米村賦稅。從此,讓娜·阿克便可以在自己的名字中間添加一個貴族專屬的D,即讓娜·D·阿克,或者稱呼她爲讓娜·達阿克。
然而,讓娜只是婉拒了法王查理的恩賜,於是法王便將她的爵位轉給了她的兄弟。
這本來還是挺愉快的事情,不過……
“什麼?與英國人和勃艮第人議和?”
在宮廷宴會之上,衆多貴族和將領們都坐在一起,愉快的慶祝着最近的勝利,但當讓娜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則愕然的望着身旁的法王。
作爲對於讓娜的恩寵,這個昔日的鄉下牧羊女得以被允許坐在國王身旁,坐在宴會的最上首,參與到法國的權力核心當中。
而面對着讓娜臉上的愕然,查理則搖了搖頭道。
“讓娜,你知道怎麼贏得戰爭的勝利,但光是戰爭的勝利可不夠,目前英國人和勃艮第人都有意暫時和談,我們應該答應……”
“根本不需要和談!他們只是在拖延時間!”
但沒等法王說完,讓娜便焦急的打斷了他的話,不由的站起身,高聲說道。
她的激烈聲音,甚至令宴會下方的大笑聲都爲之一靜。
那些貴族和將領們相互看着,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而話被打斷的查理心裡也有些不悅,但他還是先看了看那些貴族將領們,虛壓了幾下手,安撫他們,示意無妨,隨即,宴會當中的笑聲才逐漸響起。
讓娜也意識到自己的過於激動,不得不強忍下口中想要說的話,再度坐回到座椅上。
“我的王啊,英國人只是因爲自己傷亡慘重,所以纔不得不退讓,勃艮第人也只是跟着英國人行動而已,不要相信他們的話,我們應該繼續乘勝追擊!”
讓娜壓低聲,對着自己身旁的法王苦苦勸說着。
然而,查理則看着自己面前的讓娜,嘆息說道。
“但是……我們也已經沒有剩餘的錢糧了,我們現在應該休養生息一段時間,等待機會,英國人確實被你打的抱頭鼠竄,但我們也已經精疲力竭了。”
“我們可以向商人借債,湊齊軍費,只要攻下巴黎、趕走英國人,我們有的是方法還錢。”
但是,讓娜卻仍然不放棄的勸說着,而始終很信任讓娜的查理卻沉默了下來。
讓娜說的有道理嗎?當然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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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勝利之後,商人原本因爲對於查理的不信任,現在也一下願意投入更多資金資助了,但對於查理而言,他卻很猶豫。
他並不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能夠解決自己的困境之後,他便不想再打仗了,或者說……是不願再冒着被戰敗的可能。
見好就收吧。
查理的心中如是想着,但是,這位讓娜卻顯然不願意這麼想。
而看到根本勸說不動面前的法王之後,這個年輕的女孩低下頭,沉默了一下,隨即,她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站起身,不顧那衆多驚愕的目光,直接離席。
“讓娜!”
身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急切響起,但讓娜卻不管不顧,依舊拗直的選擇離開。
而宴會之上,那個站起身張口呼喚讓娜的年輕將領,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對着宴會最上方的法王說道。
“陛下,請容我暫且離開一下。”
說着,也快步跟上那個年輕的女孩,一起離去。
而另外幾個將領也相互看了看,然後齊齊起身,異口同聲的說道。
“陛下,請……”
“陛下……”
一個、兩個、三個……最終將領們幾乎是都選擇了離席,追隨那個年輕的女孩,彷彿法王不是他們的領袖,那個年輕的女孩纔是一般。
而最後,宴會上只剩下了那些面面相覷的貴族,以及宴會最上方閉目沉思當中的法王。
……
半個月後,出現了一個令英法兩國都瞠目結舌的事情,那個奧爾良的聖女率領着那些相信自己的將領和軍隊們,一路長驅直入、殺到英國佔領的巴黎城下,巴黎城內的市民拒絕投降,便準備圍城攻下。
然而,法王查理得知消息,急忙令信使勒令那個女人撤軍,最終,僅僅圍攻巴黎一天的奧爾良聖女沒能攻下巴黎,不得不選擇撤軍。
巴黎城內的英軍心中爲之慶幸不已,而法王卻焦頭爛額,因爲擅自打破和約,英國人聯合勃艮第一同試圖問罪法王,逼的查理不得不承認放棄一些領地作爲破壞和約的補償。
在那之後,法王便沒有再准許讓娜帶兵,而是讓她待在宮廷當中,讓她學習貴族之間的禮儀,期間阿朗鬆公爵攻打法國北方的諾曼底,試圖讓奧爾良聖女加入遠征軍當中,查理也沒有同意。
儘管如此,查理對於讓娜的恩寵依然沒有削減,讓娜被賦予能夠坐在查理身旁的權力,僅從地位上來說,讓娜儼然就是法國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同副王,受到整個法國的所有民衆狂熱追捧、是毫無疑問的法國偶像。
以至於令法國貴族們忍不住抱怨道:我們竟不知如今的法國國王是個女人。
是的,法國的副王,已經不乏有聲音這麼稱呼那個奧爾良的聖女。
按照中世紀對於古典君主的理想標準,讓娜其實是很完美的封建君主,在信仰上虔誠,在道德上完美無瑕,身先士卒、勇敢無畏,在軍中擁有近乎絕對的權威,能夠在諸將爭執不休的時候強行拍板做決定。
中世紀的歐洲,是一個依託封建貴族體制的世界,君主往往更多的是作爲軍事領袖而存在,行政被視爲是大臣們所要管的事情。
所以,在西方,將幾乎所有政事都委託給親信大臣,常年不見大臣,自己年年在外征戰以至於被俘虜的查理一世,被敬畏的稱呼爲“獅心王”;而在東方,熱衷於軍事和擴張,與士兵同吃同住,作爲本應該被保護在三軍最中心的皇帝卻依然有着親手殺敵記錄,和他的祖先明太祖、明成祖有着同樣勇猛風格的朱厚照,就只能被文臣暗諷爲“武宗”。
是的,在中世紀當君主就是這麼簡單,比起做君主,更像是在做將軍。
但正因爲如此,以至於在法國宮廷內出現了一番爭執。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陛下,我們不能容忍這個傲慢的女人繼續呆在宮廷裡。”
一個年老的廷臣勸說道,而在這個參與人數不多的會議當中,坐在最上首的查理則沉默了,他以手扶頭,輕輕地揉着太陽穴,眼神當中有所猶豫。
他並不討厭那個女人。
從一開始若不是因爲他的信任,那個鄉下姑娘也不會走到今天,哪怕是現在,雖然對於那個女人的擅自行動感到不滿,但他也出乎意料的依然相信她。
恍惚間,那雙曾經真摯的望着他的眼睛,再度出現在腦海當中……
那個時候,就連他自己都萌生出了放棄的念頭,但只有那個女人不斷的說,他是唯一正統的法國國王。
她的信任毫無瑕疵,清澈如琉璃,正是那份信任讓他選擇了相信她,但是現在……
坐在王座之上,沉默的法王無力的靠在王座上,仰起頭,雙眼失神的看着最上空。他並沒有察覺,耳畔當中彷彿有低喃的聲音響起,彷彿在督促着他,讓他做出某個決定。
良久之後,那隻攤開的手掌終於握緊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