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後第二天,布萊恩的引流管和尿管都被拔掉,開始帶着腰圍下牀活動,他對手術的效果他非常滿意。
實驗室的一些研究員有空經常過來與布萊恩聊聊天,當然這些人聊天的主題還是學術,反正只要隨便聊幾句就能進入學術主題。尤其是陸小路本來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悟性遠遠超過一般人,與布萊恩這種站在學術前沿的大師多次溝通後,自己受益匪淺,很多問題迎刃而解。
在腫瘤方面的研究,楊平的目前的思路是利用M13噬菌體作爲載體,將能夠殺死腫瘤細胞的K因子攜帶進入人體,然後對腫瘤細胞進行選擇性親和,進而殺死腫瘤細胞,這種思路非常好,可是具體操作起來困難重重。
其中將K因子嵌入M13噬菌體是一個難題,其次讓這種複合體對腫瘤細胞進行選擇性的親和,又是一個難題。
系統空間只能提供時間、空間與物資,並不能提供解決問題的思路,所以如何解決的問題方法還得楊平自己來思考,楊平提出了思路,現在要很多具體的技術來實現這個思路。
在免疫學方面,尤其腫瘤免疫學方面的研究,布萊恩可以說是世界最先進的,他的某些具體實驗方法可以借鑑。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纔是做學術的態度。
電子閱片屏上掛着布萊恩術後的MRI照片,儘管金屬的內植物對影像存在一定的干擾,但是還是能夠看清楚手術區域的細節。脫出的巨大椎間盤髓核已經被摘除,神經的壓迫自然也得到解除,腰椎滑脫已經復位,腰4和腰5椎骨被椎弓根釘牢牢地固定。以後腰4和腰5椎體會融合到一起,兩塊骨折變成一塊骨頭,這個節段也就獲得了持久的穩定。當然,這個階段也失去了自己的活動能力,但是腰椎有五節,失去一節的活動能力對整個腰椎的活動能力損失不大。對於老年人來說幾乎沒有影響,但是對年輕人還是有影響,年輕人對腰部的活動要求比較高。
“教授,如果不存在腰椎不穩的情況,只是單純的腰椎間突出,也選擇椎間盤摘除+椎骨間的植骨融合+椎弓根釘內固定這種這種組合術式?”
“是呀,現在中青年很多隻是腰椎間盤突出,能不能只做椎間盤摘除呢?”
圍在周圍的學生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是中青年患者,不存在腰椎節段不穩,那麼在術式就不能選擇這種組合術式,應該只做腰椎間盤摘除,現在大量樣本顯示只做腰椎間盤摘除的效果非常好。”楊平解釋給大家聽。
布萊恩帶着腰圍,旁邊放着一個助行器,其實他自己完全可以走,只不過讓陪護拿着助行器跟着,萬一累了拿助行器扶手可以休息一會。
布萊恩不知道怎麼看MRI片,但是曼因斯坦已經跟他比劃了好幾次,他也懂那麼一點點,別的看不出來,起碼兩點可以看懂。一是巨大的髓核在MRI片子上是一塊黑黑的東西,現在已經不見了。二是兩節椎骨的前後緣原來是錯開的,現在已經在一條線上,明顯知道已經恢復了正確的位置。
好奇心讓布萊恩也有點胡思亂想,其實隔行如隔山在英語國家比中國表現得更加突出,在中文世界,只要你認識字,就算是其它專業的書籍,你也能夠看懂一點,最多一些專業名詞的意思不懂,但是表達的基本內容還是能懂。
可是在英語世界,只要跳到一個完全沒有接觸的專業,就算布萊恩這麼大教授也是什麼都看不懂,這種看不懂是真看不懂,一點也看不懂,看到的全是字母。
這就好比牛肉狗肉豬肉,在中文裡,就算你認識,起碼知道這是肉,還是動物的肉,放到英語世界這是什麼東西整個腦子是白的。所以在英語世界很多高級知識分子不知道長方體怎麼說,見到長方體的單詞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這就不足爲奇了。
“我要是彎腰,這金屬的螺釘會斷在身體裡面嗎?”布萊恩擔心這個。
楊平告訴他:“有這種可能,但是可能微乎其微。”
“如果斷在裡面怎麼辦?”搞學術的人喜歡窮根究底。
“這些金屬固定物的職責是臨時固定,也就是在兩塊椎骨沒有長到一塊之前,應力由金屬內固定來分擔,一旦椎骨長到一起,它的職責就已經完成。所以,這個問題分兩種情況來看,要是在椎骨融合之後出現螺釘斷裂,可以將螺釘取出來。如果椎骨還沒有融合,那隻能重新再做一次手術,將斷裂的內固定換上全新的內固定,重新固定。”楊平滿足他的好奇心。
“如果螺釘斷在椎骨裡面呢,就像埋在裡面,怎麼取?”
看來布萊恩將這個問題當作一個嚴肅的學術問題來研究了。
也好讓大家看看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是如何思考問題的,同時讓大家知道任何教授都不是權威,他們都是人,一定有自己的認知侷限,真正的科研工作者眼裡沒有權威,必須有質疑意識和質疑能力。
楊平用鉛筆的橡皮頭指着屏幕上的內固定:“如果斷在椎骨裡面,完全不用取,就讓它留在裡面,但是如果想取出來,也不是沒辦法,只是麻煩一點而已,沒這個必要。”
“金屬長期留在體內,釋放的金屬離子不會進入血液?然後在人體內四處擴散?不會影響身體健康嗎?”
布萊恩越問越好奇,他已經沉浸在這種思考中。
楊平慢悠悠地告訴他:“你問的這個問題非常有意義,這也是目前金屬對金屬人工髖關節最大的潛在風險,大量的金屬離子進入人體的血液,有未知的潛在風險,比如致癌。但是這個在金屬對金屬的人工髖關節上存在,因爲金屬與金屬的摩擦會導致大量金屬碎屑脫落,大量金屬離子進入血液。可是剛剛說的椎骨裡的斷裂螺釘,你擔心的情況不存在,因爲留置在椎骨的裡金屬沒有摩擦,而且周圍是骨質,可以認爲它是一塊不活動的金屬,不存在大量金屬離子進入血液,這樣它可以終生留在體內。”
布萊恩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樣子。
這些對一個脊柱外科醫生來說都是常識,但是對於布萊恩來說,他覺得是重大發現。
這不足爲奇,因爲這些知識在他的盲區,他無論如何思考,也缺乏相應的思考內容,沒有強大的內容做支撐,思考會顯得蒼白無力。
“會生鏽嗎?或者會與周圍的骨組織裡的離子產生化學反應嗎?如果會產生化學反應,可控嗎?”
布萊恩摸摸下巴,鄭重地提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