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事風格就讓人難以揣測
周清和跟了上去。
“待會兒你來開車。”東條踢走了司機，指使周清和。
“啊？”
“怎麼，有問題嗎？”
“沒有。”
周清和自己都好久沒開車了，什麼身份，還得自己開車？
“去首相府開個會，待會兒你來做記錄。”東條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周清和首先也坐上了駕駛位，並且啓動了車子，這才說道。
“這個工作似乎不需要我來幹吧？開車您有專職司機，記錄有文字秘書，我不是說這個活我不能幹，而是辦公廳需要您處理的文件很多，我作爲陸相助理，有必要爲您提前分類這些文件。”
周清和是助理不假，但他這個助理又不是給東條拎包的，咋使喚的這麼順手？
“明夫跟我說你很聰明。”
“他是這麼跟您說的？”
“是的，明夫在電報裡跟我誇了你好幾次，他一直推崇你，我就要看看你的水平。
我們兩個人在場，司機有些話不適合聽，記錄的工作文書是可以做，但是他沒有聰明的大腦爲我做分析工作，分析，這是你這個助理該乾的活吧？”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周清和抿嘴不語，一腳油門，開車走人。
首相府。
他們兩人到的有點早。
他們到的時候，其餘人都還沒到。
接待的人知道這是新的陸相，馬上奉茶上前。
東條英雞一言不合，直接發火：“怎麼回事？這都幾點了，爲什麼人還沒有到？我從家到軍部，從軍部到這裡，他們直接過來的，難道比我的距離還要遠嗎？”
“這”辦公人員陪着笑，笑容有些尷尬，領導遲到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也沒有堵車什麼之類的藉口可以用，畢竟首相大人就睡在首相府的旁邊，辦公樓和住宿樓就隔了一層樓
於是說道：“首相大人昨天晚上忙碌的比較晚，所以可能有些疲憊，現在可能起來了，我去幫你問一問。”
正常人聽見人家這麼說就應該表示理解，畢竟那是首相，有臺階就下吧。
但是東條英雞完全不同。
直接冷哼一聲：“上班時間就應該到崗，別說他昨晚睡了，就是沒睡！到了該上班的時間也要上班，現在距離規定的上班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他要耽誤多少軍國大事？”
訓首相訓的跟個孫子一樣，工作人員都聽不下去，走又不敢走，只能在尷尬的低頭陪笑。
周清和對他擺了擺手算是解救他了。
收穫了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對着東條英雞問道：“您是來故意吵架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東條英雞繃着臉喝到：“上班時間沒有到崗，難道不是他們的過錯嗎？”
嘶.這.
等會的會議肯定會吵架，先聲奪人，抓住對手的漏洞，在氣勢上喝罵對方，佔領道德高地，先立於不敗之地，確實是個平常不過的小妙招。
但是，周清和觀察東條英雞的表情，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怎麼感覺東條真就是想罵罵近衛過過嘴癮？
不是，內閣第一天，大早上跑過來罵首相？
周清和算是有點明白，東條爲什麼沒朋友了。
算了，不說了，再說下去，連他都得一起捱罵，周清和決定不說話，喝茶。
等了一會兒，海相，藏相他們先到了，海軍和陸軍不對付，別指望海相對東條有什麼好臉色，而藏相也就公式化的笑呵呵的招呼了聲。
東條英雞張嘴就陰陽：“你們起的夠早的。”
藏相一臉懵逼，海相臉色都黑了。
這時，近衛文磨就到了。
不需要解釋晚到的原因，“既然都到了，那就開會了，東條都等的罵我了。”
斜眼嘲諷了下東條英雞，看見周清和，近衛文磨還愣了下，怎麼東條會把藤田和清帶在身邊？
清退其他助手在房門外等待，周清和和近衛的文字秘書進入會議室。
會議室。
近衛文磨說道：“目前我們手中緊急需要處理的幾件事，一是和德國意大利結盟的事情，上一任已經做的差不多，現在還差一個簽約，籤不籤，今天拿出一個決議來。
第二件事，對於未來戰爭的走向，是繼續拖在中國，還是攻入東亞，籌備對美國動手。
第三件事，剛組閣完成，內閣要對國民頒佈新的積極策略，目前國內的經濟環境大家也知道，需要一些改變，民衆還是有些期待的，我們到底怎麼決定。
今天就這三件事，大家暢所欲言。
東條，這三件事其實都跟陸軍有關，你先發表一下意見。”
東條英雞沒有推讓，直接說道：“對於德意聯盟，我們必須堅決推進，越快越好。
第二件事，我早就說過，我們大日本帝國遲早會對英美動手，不止是英美，遲早全球都應該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統治之下，天皇威臨全球，這纔是我們軍人該乾的事情。
所以對於你說的拖在中國，還是攻入東亞，我覺得這個說法不正確。
我們是既要進攻中國，也要進攻東亞，還要備戰美國。”
“東條，你是不是起的太早沒睡醒？你要同時對東亞和中國動手？”海相都被刺激的爆喝出聲。
不僅他，在場的其他人也心驚，這也太瘋狂了。
東條英雞看着他們一驚一乍的模樣感覺特別詫異：“這有什麼問題？”
近衛文磨面色不快，感覺到了被欺騙：“你答應過我的，你支持內閣轉向對美策略。”
“我支持，我什麼時候不支持了？”東條英雞一臉坦然：“我會讓陸軍儘快分出兵力，支持你們打東亞。”
“那錢怎麼辦？”藏相發言了：“支持一箇中國戰場都要把全國的經濟拖垮了，哪來的錢給你們開闢兩個戰場。”
東條英雞理所當然道：“那是你的事情，軍隊管出戰，你來解決錢，要不然要你幹什麼？”
大藏相怒拍桌子：“東條！國內現在的情況都是你們陸軍惹的禍！不把這件事說出去，已經給你們陸軍留足了面子，鍋是我們在背！大藏省不可能有錢支援你們開闢兩個戰場！”
“沒錢你去找錢不就行了，要不然近衛要你這個大藏相干什麼？你怎麼總是訴苦？”
“東條.”大藏相一大早是氣的要心梗，咬牙切齒道：“有錢不都給你們陸軍花了？打了幾年了，國傢什麼樣你不知道？還要我們去找錢支持兩個戰場，你要行，來，我位置給你做，或者你說怎麼辦能拿到錢，你指揮，我去找錢，我一個管經濟的，聽你陸相大人指揮行吧？”
“你說真的？”
“對，是真的！”大藏相想也不想就大聲點頭應下了。
東條看向近衛：“那大藏省我來管了？”
這話把近衛問懵了，也把大藏相看愣了，不是，你還真想接啊？
正常人都知道這是一句氣話，但是東條真的問了。
近衛遲疑了下說道，“東條，你要是有什麼主意，你就直接說出來好了，開會不就是討論的麼。”
東條，“我現在都還沒接，哪來的主意，你給我的話，我就想個主意。”
“.”
會議室有些安靜的詭異。
一瞬間之後，大藏相就在那嗤笑：“東條，我還以爲你真有主意，你大早上的說這些，耍我們呢！感情我們大藏省這麼多經濟學家，都不如你一個大學都要考三次的差等生是吧！”
“給我我就能想到主意，不就是錢麼？怎麼可能沒主意？”
“.”大藏相沒想到東條居然還硬頂，好好好，他掃了一圈，面色冷下來說道：“好，這話你說的，我就把大藏省給你，你來找錢，你找到錢，我無話可說，可你要是找不到怎麼辦？”
“我肯定找的到。”東條英雞語氣平靜，十分信心：“這是能力問題，你找不到是你的問題。”
啪！
大藏相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站了起來：“首相，今天這話你聽見了，大藏省我不管了，我就看看這麼聰明的東條陸相是怎麼變出錢來的。”
壓力突然給了近衛，他怎麼可能同意把大藏省給東條？那不是對牛彈琴？
“你們冷靜點！”
“冷靜不了！”大藏相瞪着眼指着東條英雞：“我等你找出錢來！”
說完摔着凳子直接走人。
近衛看這一幕火氣也上來了，“東條，你到底有什麼辦法？！”
“我會想的。”
“.”
近衛突然覺得心口有些痛。
會議在不歡而散中結束，日常了，所以當衆人滿臉不快的從會議室裡出來的時候，手下，辦公室科員，那都見怪不怪。
但是等到他們聽說了今日的會議內容，那還是覺得勁爆。
東條管大藏省？
周清和趕緊和東條英雞走人，這和他出門在外，容易被人暗算。
這張嘴，這性格，這也太會得罪人了。
路上，車上。
周清和保持着沉默。
東條英雞開口道：“藤田，你待會去一趟大藏省，把資料調查記錄一下，掌握數據研究一下，然後想幾個辦法出來。”
幾個辦法？？？
周清和聽的不由踩了下剎車，想了想疑惑的問：“您是讓我給您想個辦法？”
“對啊，你是我的助理，難道不應該提供解決方案供我選擇麼？還是你覺得做不到？”
“.”
我的媽呀，這還有我事呢？
薅羊毛薅到他的頭上來了，這周清和是真沒想到，滋味莫名，這人薅羊毛薅到了一種別樣的境地，也確實是一種本事。
“行，我待會先去調資料，想想辦法。”
接下來，周清和送完人就去了大藏省。
藏相一聽東條居然真敢派人來拿資料，真就是憤怒了。
“都拿走都拿走！誰都別攔着！我看看這個差等生能從哪裡找出錢來！媽的，他東條不是看不起我！他是看不起整個大藏省，看不起你們！”
說的大藏省一幫天之驕子那是都生氣了。
看向周清和的眼神都有些嘲弄。
周清和可不能讓藏相記恨上，稍微解釋了幾句，這可不關他的事，而且說了說東條準備讓他想主意這事。
藏相一聽還真有些恍然：“我說那個差等生哪來的自信敢接大藏省的事務，原來打的是你的主意，藤田，你別幫他，讓他自己想主意，我看他能想出什麼主意來，到時候這臉面往哪放！”
“我也要有主意啊。”周清和笑呵呵的打趣，緩解了氣氛，隨後就在友好的告別聲中走人。
全日本經濟數據概要資料全部搬回藤田和清辦公室。
周清和開始閉關。
按道理他確實沒必要幫東條想主意，拿不出來辦法，東條又能耐他何？
可週清和轉念又一想，如果一種方法，能削減目前在中國戰場的日本兵的戰鬥力，那這建議也不是不能提。
幫不幫，看值不值嘛。
周清和閱覽着資料，大藏省的真實數據，這能看到可太難得了，日本現在的經濟情況確實不好。
最主要的是外匯的枯竭，日本糧食沒有自給自足，光這一筆，這就是一大筆開銷。
現在日本國內的工廠基本都是生產戰爭有關的東西，能出口賣給別的國家的東西很少，創收少，能買其他國家的東西就少。
別的國家知道日本正在經歷戰爭，那賣給他的戰爭所需，比如石油糧食之類必備的物資，價格就貴，美其名曰，你被制裁了，能賣給你就不錯了，一來一去，錢就更不經花。
軍隊都已經到了牛肉換牛雜的地步，日本國內普通民衆的情況就更糟糕了。
當時日軍屢戰屢勝，經濟情況肉眼可見在慢慢變好，國民當然狂熱支持。
到現在戰爭陷入泥沼，中國戰場無利可圖，經濟不增其實就是減，痛苦一點點回來，鈍刀子割肉，生活是越來越差。
到現在內閣出臺的政策更加橫徵暴斂，家裡的男性死亡概率增加等等。
這一切就導致了目前日本國內整體的士氣低迷。
狀況是肯定不好的。
不過現在軍隊還有牛雜吃，確實是人家底子厚。
所以在這之上，周清和決定加加碼，吃牛雜太奢侈了，有牛血吃，他們就應該感恩天皇的皇恩浩蕩。
第二天一早，東條英雞就來找周清和，詢問情況。
“想到辦法了麼？”
周清和嘆了一口氣：“目前國內的經濟確實不好，這件事很難。”
“你是想不到，還是因爲三井他們的關係，不肯給我想。”東條英雞直白的很，嚴肅道：“藤田，不管你是什麼想法，你首先是個軍人！一切都要爲大日本帝國着想！
明夫誇你是個聰明人，我希望你真的聰明，而不是和那些庸才一樣，就知道顧及自己的利益！”
這話，周清和也不知道東條英雞出於什麼心理說出來的。
不過周清和很坦蕩：“東條陸相，我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辦法是有的，只不過這個辦法，很殘酷。”
“你說。”
“說之前，您先看看這個，好有點心理準備。”周清和遞過去抄錄的一份報表。
東條英雞接過看了看，上面寫的是大米的進出口數據，和流轉的數據。
“這麼多？”東條英雞看了嚇了一跳，“一個大米要花掉我們大日本帝國進口配額的十分之一？我們的人這麼能吃麼？我們有種大米的啊？”
“就這還不夠吃呢。”周清和又遞過去一份文件：“其中一半的大米去了朝鮮。”
“什麼？誰幹的！花了這麼多外匯，買來的大米，爲什麼要給朝鮮人吃？”東條英雞怒了，一把奪過來看。
吃自然有被吃的道理，東條英雞看文件，周清和在那樂呵。
日本要從朝鮮進口大量的煤炭用於生產，附屬國嘛，談不上進口，給點不要錢的日元就打發了。
事實上，給日元是小問題，最爲關鍵的是挖煤需要大量的壯年勞動力，而且挖煤體力消耗大，得是體力充沛的勞動力。
朝鮮國力差，附屬國沒人權，日本不需要煤的時候，朝鮮人挖野菜，吃稀飯，吃雜糧。
現在要挖煤了，而且是戰爭所需大量的煤，那挖煤就得吃飽飯。
這給日元買不到糧食有什麼用？
不吃飯沒力氣，沒體力就沒效率，挖不出煤影響生產，這事情日本人想耍滑頭都沒用，必須得給糧食。
到頭來，日本從朝鮮獲得了大量的煤和礦，然後付出了大量的米飯。
本來米飯自己國內就不夠，現在還得給朝鮮人，那他們自己就更不夠了。
而這些煤和礦的流向是哪裡，這就到了關鍵的問題。
三菱重工。
東條英雞看的面色越來越黑，他也發現了裡面的矛盾，“藤田，你給我看這個什麼意思？”
周清和一臉無辜的反問，“當然是幫你想解決辦法，自古以來，找錢的方法無非兩種，開源或者節流。
開源的方式常規手段是兩種，商貿和戰爭勝利，前者我們被制裁，後者什麼情況您也知道。
那麼第三種，非常規的辦法，就是殺大戶。
煤炭自古是暴利，這裡面要說三菱上下都乾淨，說出去小孩都不信，找一個理由名正言順的查.”
“藤田，不要找事！”
東條英雞的兒子，可就在三菱裡面擔任工程師呢。
“三菱是我們的軍工廠，戰事緊急，生產不能停，就算有問題，你覺得現在查時機合適麼？”
“您說了算。”
周清和當然知道，拋磚引玉而已。
“那就只能節流了，而節流。
所有工廠24小時運行，所有工廠除必要男性外，其餘男性全部開除，補充軍隊，備戰東亞。
缺失的工人由女人補充，所有女人不論職業全部進廠工作，薪水降爲原男性的三分之二，對所有工廠多徵收相當於薪水百分之三十的稅收。
所有在中國的軍隊，起碼撤出一半作爲東亞的備用軍使用。
既然不戰鬥，那麼期間，所有備戰軍隊，一律減免津貼至0，日口糧減少至350克足夠果腹足以，並且期間停髮香煙，咖啡等一切非必要物資。
通知工廠，牛肉罐頭換成牛血罐頭，一個禮拜吃兩次豬肉，剩下的牛肉作爲對戰勝部隊的獎勵，贏的才能吃，激勵士氣，對於昂貴的物資，需要進口的物資，一律劃入管控，節約一切外匯。”
“好，就這麼辦。”
東條英雞答應之快，都讓周清和懷疑他有沒有聽清楚。
不是，真全部這麼搞，軍隊要譁變的？
東條英雞笑道：“不愧是飽受讚揚的藤田和清，腦子確實聰明。”
“.!”周清和深吸一口氣，果然不割自己就行，於是提醒道：“東條首相，有一點我要申明，這個辦法很殘酷，對國民很不友好，我只是提出一個想法，但我本身並不希望這個建議得到執行。”
東條英雞聽了眉頭一皺，“哪裡不好？我覺得這就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他們吃這麼多幹什麼？”
“.”
“走，我們去內閣，告訴他們，我們只用了一天時間，就解決了大藏省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