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高三層的穹頂,寬大柔軟的意式沙發,溫度適宜的冷氣,淡而慵懶的鋼琴曲……,程嵐舒服的幾乎想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兒了。
“程小姐,您的手真漂亮。”
程嵐倐的清醒過來,連忙笑道:“可不是麼,顧先生您不知道,這個城市裡的女孩,可都是不做家務的呢!”
“哈哈哈,程小姐真是風趣!”舉止儒雅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大笑起來,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看的程嵐幾乎有點妒忌了。這些國外長大的人,從小就看牙醫,人人都有一口漂亮的牙齒,反觀自己,牙疼的死去活來吞兩顆止疼片也就過去了。
人跟人,真的是不能比。
“顧先生,這次的年會,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們‘博納’呢?”程嵐輕輕撥弄了下長到腰際的捲髮,用最期待的目光看向自己今天的目標客戶。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約到這位“展騰”新貴,咖啡已經灌了足足兩杯,再不言歸正傳就有點過頭了。
“去年我們用的是‘起亞’,上下的評價都很好,市場部的人跟他們也都熟悉了,換了程小姐你,沒有什麼很好的理由,也不會隨便換別的人家吧?”中年男人的微笑隱藏在鏡片後面,看起來狡猾而深沉。
程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早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的。“我們的長處是在創意,‘起亞’的風格大家都瞭解,比較墨守成規,年會每年都開,總是一成不變,這樣操作起來固然是容易了,卻讓人覺得了無新意。”
“程小姐覺得怎樣纔算是一次成功的年會呢?”
“一次成功的年會,不僅能在召開的半年之前,就讓員工們無比期待,”程嵐字斟句酌:“還能在結束後的半年之內裡,讓員工回味無窮,同事又開始期待新一屆的節目!”
“哈哈哈,程小姐真是好口才!”中年男人笑着扶了下眼鏡框,“不過……光有創意可是不夠的。”
“其實,我們公司最大的優勢,在於與世界各大航空公司和酒店連鎖企業極佳的合作關係,”程嵐自信的說道:“如果由我們來承辦年會,至少比‘起亞’的預算再降低兩個百分點!”
“嗯……”中年男人沉吟不語,像是在心裡做着比較。
程嵐也不催他,只是耐心的微笑。預算低自然是強有力的競爭點,但很多時候客戶作出的選擇,並不是因爲稍微便宜的價錢或更加新穎的創意——許多隱在臺面下的東西,程嵐懂,但是要看時機。
“你們公司是不是就在對面?”中年男人突然伸手指向前方的落地玻璃窗,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
程嵐迅速回過神來,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不由莞爾,“是,就在外灘十八號,在三樓。這裡有些遠,看不清楚。”
“選那裡做辦公室,很有眼光!也很有實力啊!”中年男子饒有興致,“其實我一直覺得,對岸的那些老建築,比這邊的高樓大廈要有味道的多,歷史的沉澱,終究是不同的。”
“原來您也這麼覺得!”程嵐有些興奮,外灘的那些老房子一直是她所摯愛的,難得遇上同道中人,忍不住想多說幾句,“這裡的每一棟樓,都有好多故事,比如那棟綠頂子的大樓,您看,那是和平飯店,卓別林、蕭伯納,都在裡面住過。隔壁的南樓,是蔣介石和宋美玲舉行訂婚儀式的地方……”
她突然發現自己扯的太遠,不由臉紅了紅。
“我來了還不到半年,很多地方都沒逛過,聽你說的這麼好,不如下次有機會,請你去和平飯店喝杯咖啡怎麼樣?”
程嵐一愣,有些尷尬的道:“那個……和平飯店正在內部裝修,聽說要到二零一零年才重新開張呢!”
“哦!哈哈,”中年男子洋氣十足的聳聳肩:“那我們就二零一零年去!”
程嵐臉上笑着,心裡也不由讚歎眼前的男人,要是所有的客戶都是這樣的該多好!想起那些財大氣粗的所謂農民企業家,程嵐就只有嘆氣的願望。
“我們剛剛買下了‘遠大’的冠名權,這事你知道吧?”中年男子話題轉換的速度快的讓人跟不上。
不過他說的這件事,是這個月本城最轟動的消息之一,主營快速消費品的‘展騰’集團買下了原‘遠大’足球隊的冠名權,從此這個世界上沒有‘遠大足球隊’,只有‘展騰足球隊’!
“當然知道啦,簽約的場面真是空前盛況!”程嵐恰到好處的恭維。
“下個月初球隊會去雲南基地訓練,跟着,還會在那裡和邁阿密巡邏者隊踢一場友誼賽,所以,我們打算在比賽的同時,在當地搞一次產品發佈會。你們公司想不想試試呢?”
“啊!當然啦!”程嵐有些吃驚,產品發佈會雖然只是小項目,但已等同於在給他們機會了,“謝謝您,顧先生!既然時間不多,您看我們幾時去您公司洽談比較合適呢?”
“明天吧,我會叫市場部給你電話約時間的!”中年男子有些好笑的看着程嵐難以抑制的欣喜,似乎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我還有個會議,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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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程嵐重新置身於鋼筋水泥的森林中時,突然發現三十八度的高溫居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困擾。她拼命的抑制住給上司打電話報喜的衝動——不見兔子不撒鷹,在拿到合約之前,連一絲口風也不能漏出去。
今天的這場會談比她預想中的時間短,這就意味着她可以提前回她的小窩去了,剛纔她手下的實習生娜娜給她發來短信,說曹麗那個女人也不在公司。很好,大家一起消失不見纔是最好不過!
彎曲的街道,斑駁的梧桐,小巧的便利店,這就是程嵐的居住環境。她花費每個月三分之一的薪水,來供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間的租金,最大的原因就是這間屋子是在一棟老洋房裡的。
程嵐的死黨,安琪總是嘲笑她骨子裡的小資情調,可是沒辦法,七年前她剛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就深深的愛上了這一片當年被稱爲“法租界”的街區,每當星期六的下午,她都會坐在自己那小小的陽臺上喝茶,每當她看到樓下花園裡的野花開得嬌俏怡人,便會覺得這筆房租完全值得。
在街角的便利店買了一杯酸奶,算是充飢吧。程嵐正在減肥,每次看到安琪那標準的“S”型身材,她都會產生把自己活活餓死的衝動。
回到房間,還沒來得及打開空調,熟悉的樂聲便響了起來,是那首《外灘十八號》。這首歌一推出,公司裡幾乎所有的員工都將手機鈴聲便換成了它,每次電話鈴響,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自己的手機,場面是熱鬧又滑稽。
“喂,在哪兒呢?”
說話人的口氣橫衝直撞的,一聽就知道是安琪。只要身邊沒有異性,這隻妖女就會用這種粗魯的語氣說話。
“剛到家,你呢?”
“我能在哪兒啊!那什麼,晚上七點,黃埔會,記得穿少點兒過來!掛了!”
“喂!喂!!”
程嵐皺眉瞪了手機半響,又給她撥了回去,“琪琪,我今天挺累的,不想出來吃飯!”
“再累也得來,我介紹你認識我男朋友!”
程嵐對天翻了個白眼,“見你男朋友爲啥要我穿的少點兒?”
“呃……說習慣了!沒事!我有自信!記得準時啊!”
又掛了!程嵐無奈的搖頭,黃埔會!可憐的男人,那地方多貴啊!
安琪是搞對外漢語的,大學畢業後受不了外企的壓迫,就進了一個語言學校,專門教老外中文,一個星期才工作三天。她這人素來吊兒郎當的,從不把領導放在眼裡,有時候想到去某地旅遊了,也不管手頭有沒有課,擡腿就走人。她倒也記得請假,不過那架勢就跟發通知差不多。
照這種工作態度,老闆早該炒她魷魚了,可偏偏就有一幫子老外學員愛上她的課,還死命的給她介紹新學生,所以安琪在那所學校裡基本上可以橫着走。
不過,程嵐知道,別看安琪這人性子大大咧咧,彷彿什麼也不在乎,其實,她的心裡一直有個特執着的願望——移民!用安琪的話來說,她出生在本國完全是一個誤會!她這顆小小的種子必須得灑在大洋彼岸的肥沃土壤上,才能長成參天大樹!
對於這種典型的“外國月亮比中國的圓”的理論,程嵐雖然鄙棄卻也有幾分理解,安琪從思維方式到行事作風基本上沒有與國人接近的——就衝她大冬天的還喝冰水的習性,國人誰能受的了?還是由她去荼毒外國同胞吧。
七點……,程嵐看看鐘,也就兩個小時了,連忙衝進了衛生間——去黃埔會那樣的地方,總得收拾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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