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蓋世,席捲整個靈武大地,數以億計的百姓淪爲傀儡。
數千年來,從未有一次厄難或變故,能達到這種可怕的程度。
而偏偏,這一次厄難神靈無法干預,只能默許。
這是約定,衆神與十八苦地獄的約定,關於窺探輪迴,他們不得出手。
眉心的黑火印記,僅有蠶豆般大小,但卻時時刻刻有一種死亡的力量,提醒着易寒自己的身份。
魔國之魔子,地位不可能不高,同樣也面臨着壓力。
看着眼前的地圖,他陷入了沉思,心中有排解不了的愁緒,乾脆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圓月皎潔,星辰閃爍,清澈的烏天像是一幅精美的畫卷。
夜風吹拂,四周的廢墟卻盡顯悽清。
青州城正在復甦,一尊尊雕像在接引使者和擺渡靈官的指引下,像是復活了一般,修繕着房屋,清理着垃圾。
數百萬人勞作,這座城市可能會在一個月之內復原,變成曾經的模樣。
易寒並沒有見證一個城池復甦的愉悅感,相反有一種莫名的悲哀。
在神靈級別的影響下,在萬古的謀劃下,這些可憐的百姓,連螻蟻都不如。
甚至,易寒這幾日會懷疑自己。
他在想,自己要走的路是不是錯了?
是不是應該看開一點,不拘泥於青州一地,而該解放自己,面向整個世界。
這樣自己就不必再想着爲青州報仇了,也不必與十八苦地獄這種龐然大物爲敵了。
他想了很久,最終還是發現自己沒錯。
只是現實艱難,前路坎坷,勾起了自己心中的軟弱。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看到了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搬磚。
靈玄司總旗,楊武。
一個爲了守護百姓,敢於直面神靈的人。
他此刻成了傀儡,再沒有了曾經的意志。
易寒心中有一股濃濃的悲哀,而他只能壓抑這樣的情緒,繼續扮演所謂的魔子。
“滿城的傀儡,看起來真是詭異。”
平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道氣息已然降臨。
易寒沒有回頭,只是嘆息道:“有人卻說,這是他們的造化,他們應該感激。”
葉一秋皺眉道:“此言何等無恥,罪該當誅。”
易寒道:“也側面證明,這個組織的人已經無可救藥了。”
葉一秋笑了笑,隨即道:“你聯繫我過來做什麼?這裡可是青州,不怕其他人找你麻煩?”
易寒這纔回頭,看着葉一秋輪廓分明的臉,勉強一笑,祭出一道血光,道:“你的碎命之劍,該還你了,很可惜我沒用上。”
葉一秋收起碎命之劍,沉聲道:“真不怕?”
“不怕。”
易寒道:“我的地位不低,況且我也沒有什麼要隱藏的,我和天地樓的關係,他們都清楚。”
葉一秋道:“所以需要我爲你做什麼?”
“喝一杯吧,我很久沒喝酒了。”
易寒的聲音有些蕭索。
葉一秋愣了愣,隨即鄭重道:“好!喝一杯!”
於是兩人回到了易寒的臨時住處,葉一秋拿出了兩罈好酒放在桌上,頓時芳香四溢。
易寒從儲物戒中拿出了一桌菜,才輕笑道:“聞味兒就知道是好酒。”
葉一秋道:“連我都不怎麼捨得喝那種,如今便宜你了。”
說到這裡,他又笑了起來,道:“不過我告訴你,這酒極烈,修者都頂不住,你最好別喝醉。”
“烈,纔是好酒!”
易寒抓住罈子,撕開封口,就往嘴裡灌。
一瞬間,烈辣入喉,全身都像是着火了一般,每一個毛孔都不禁張開。
他猛地咳嗽了起來,不禁大聲道:“好!真是好酒!”
葉一秋也喝了一口,道:“你這個魔子,一當也不知道要多少年,丹藥合作方面怎麼辦?”
易寒道:“蕭三會負責的,如果遇到他不能處理的問題,則有唐蘊芳處理。”
“唐蘊芳如果處理不了,那麼方玄衣會處理。”
葉一秋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方玄衣?你是說陰煞玄衣?”
易寒道:“神易玄宮,她是玄,三宮主。”
葉一秋道:“你是易,大宮主,那神代表什麼?”
易寒笑道:“神曦,官兆曦。”
葉一秋頗爲意外,不禁道:“前光明神官都被你拉進來了,倒是有一套。”
他看向易寒,道:“你不怕我們的談話被聽到?”
易寒笑了笑,搖頭道:“他們聽不到,我天機已被掩蓋,就算是神靈也無法窺探。”
葉一秋皺眉道:“十八苦地獄不懷疑你?”
易寒道:“閻君和獄帝肯定是懷疑的,但我有意無意說我的師父是王桀魔,他們就選擇不詳查了。”
“至於下邊的人,他們對閻君和獄帝有着無邊的崇拜,我既然被選爲了魔子,他們自然就信任我。”
葉一秋漸漸長大了嘴,然後豎起了大拇指道:“我真服氣了,連王桀魔的大旗你都敢扯過來,不怕人家找上門啊!”
易寒道:“反正他不問世事,我爛命一條,想必也不值得他出來弄我。”
“算了,喝酒!”
“喝!”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喝着,也愈發暢快。
葉一秋道:“你發誓要爲青州報仇,在靈武王都的時候,就似乎嗅到了十八苦地獄的存在?”
“是!”
易寒嘆道:“當時我還不知道對手是誰,後來在皇宮內部見到了薰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然後又有人暗中散佈青州真相的流言,以此來攻擊靈武王,讓我更加確信青州神災是一場陰謀。”
“我本想挖得更深,卻沒想到黎山的變故來得這麼快。”
葉一秋沉聲道:“你爲黎山之戰,做了很多準備吧?”
易寒點頭道:“是,只可惜我低估了十八苦地獄的實力,以至於當我知道它的實力的時候,所有的準備都不值一提了。”
葉一秋道:“但你似乎還是提前察覺到了十八苦地獄的目的,所以那晚你聯繫陰煞的屠夫和禿鷹,干擾了孽鏡獄王,再讓陰煞魁首幫你聯繫各大天下之龍...”
“你找到了他們,告訴了他們十八苦地獄的陰謀,所以他們才能以最快速度聯繫各自的勢力,及時拿到了國運之器。”
說到這裡,葉一秋看向易寒,道:“可以說,你幾乎是以一己之力,破壞了輪迴殿的開啓,打碎了十八苦地獄的計劃。”
易寒點了點頭,道:“我也只能做這麼多了。”
葉一秋眯眼道:“可是,你沒想到輪迴殿雖然沒有開啓,但終究是創造了一縷氣機,讓十八苦地獄可以建立死亡魔國。”
他盯着易寒,沉聲道:“你的功績,應該被銘記,應該被世人所知。”
易寒卻是搖頭道:“我並非不貪戀名譽,只是未到時機。”
葉一秋道:“憑你一己之力,不可能阻止死亡魔國。”
“別說是你,就連神靈都無法阻止。”
“地宗已經下達命令,天地樓不能與死亡魔國爲敵,那位獄帝的威懾力太強大了。”
易寒皺眉道:“我知道閻君是雙系神靈,先天武神兼馭道活祖,獄帝呢?”
葉一秋一字一句道:“三道之首是什麼概念你知道嗎?”
易寒道:“武道已至先天,陣道已至欺天,死道已成地藏?”
“不!”
葉一秋道:“是武道、陣道、死道,皆超越神靈,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高度,足以問鼎亙古。”
易寒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道:“怪不得天下神靈,皆不敢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