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因醉酒鞭名馬,深怕情多誤美人。”
巨大的匾幅上寫着這麼一首簡約卻不簡單的詩句,字跡蒼勁飄逸、龍飛鳳舞,詩意更是悠遊綿長、意境深遠,任誰走到這裡都會駐足觀望的。
這裡便是距離東北關關外200裡地的夕嵐馬場,六月已是初夏,對終年處於極寒的東北地區來說恰好溫暖如春,而對已經變得炎熱的南方中原來說,這裡又顯得清爽宜人。
山巒到了這裡走勢已經很低,漫山的美人蕉開得正豔,其間還伴有陣陣桂花香味,未見其容,便已沉醉;而小河畔的青石路楊柳樹錯落有致,讓人懷疑這根本不是關外,而是煙花三月的江南水鄉地。
馬場就在山坡下的一處開闊草地上,猶如水鄉地中的一塊光潔碧玉。
海天闊就站在大門口的迎賓處張望,他當然是在等賓客,這幾天夕嵐馬場羣雄畢至、熱鬧非凡。
但大家都知道,人多往往就意味着容易出事,所以馬場老闆高乘風高老大就把這項差事交給了海天闊,海天闊不但要迎接貴賓們的到來,而且還要留意不三不四的人混進來滋事。
高老大不可謂沒有面子,這次賞花大會邀請而來的賓客在北九省不是坐鎮一方的英雄好漢,就是響噹噹的江湖豪傑。
其中就有萬福山莊的莊主鬆白蒼,天山劍派的執法長老段小七,京師百里鏢局的副總鏢頭獨舞。
萬福山莊在東北地區極有名望,天山劍派則是老字號的名門正派,而百里鏢局在北方的影響力也勿須多言,光是這三位的名頭都已經足夠讓這次賞花大會無限風光了,但據高老大透露,還有更大名氣的貴賓要來,所以就讓海天闊作好充足的準備。
儘管夕嵐馬場這幾天善門大開,玩家們都可以進入參觀湊熱鬧,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的,現在海天闊就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中發現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
這人身材不算高大,面部也還算有輪有廓,背上揹着一個箱籠,表面上看去有點兒像上京趕考的書生,問題就在於這書生的形象實在是太邋遢了。
衣服又破又爛,靴子上還有幾個破洞,臉也沒洗乾淨,頭髮髒亂發黃,整個人就像在泥巴地裡打過滾又幾個月沒洗澡,這樣的人顯然就不是貴賓。
當然,張赫能夠安全抵達這裡就已經算不錯了,你還讓他注意形象?這簡直是在說夢話。
誠實的說,張赫一萬個不願意進入這夕嵐馬場,他甚至都準備繞道入關的,但來的途中聽一個npc樵夫說這裡有招待客人的流水素席,他就不得不摸啊摸的來了。
他這招在現實裡經常有人用到,例如有個地方舉辦婚禮,婚宴最差肯定也要擺個幾十桌的,然後有人禮金也不送就混進去騙吃騙喝。
很可惜小張同學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被海天闊給擋了駕。
到底是大戶門派,擋駕也擋得別有水平,海天闊彬彬有禮的在張赫面前拱手:“我是夕嵐馬場的海天闊,請問這位朋友高姓大名?”
他人高馬大,這一擋看似禮貌有加,實則把張赫的去路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張赫只有怔了怔,然後乾笑道:“我過路的,湊巧經過這兒,想進去參觀參觀。”
海天闊依舊那麼禮貌:“那麼請問朋友有沒有邀請名貼呢?”
“這個嘛,咳咳,不好意思,我確實沒有,不過聽說這兒不是玩家都可以進去參觀的嗎?”張赫還是老實。
海天闊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是倒是,只不過朋友能不能先洗個澡,換身乾爽點的衣服,然後再進去參觀?”
這就是典型的“衣冠不整,恕不接待”。
張赫想了想也對,誠實的說他內心也並不十分情願進去,因爲君若見的話就像一句魔咒,你越是不願意,陰錯陽差的越是往着他希望的方向靠。
現在肚子也餓了,好多天沒吃什麼魚肉葷腥,要不就再忍忍,繼續在野外往南行進,最多三天時間就可以入關了。
然而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就可以如願的,就在海天闊以爲可以“送”走張赫的時候,一個渾厚的男音響起:“海兄不必盤問來歷,這位朋友我認識,我擔保他沒有任何問題。”
張赫和海天闊都愣住,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腰佩戒刀的青衫大漢已經走了上來,如果不是胸前醒目的俠道標識,你很有可能認爲他就是市井常見的那種匹夫莽漢。
但俠道標識已經足夠說明他的尊貴身份了——5轉大俠。
張赫還在發愣,海天闊已經迎了上去:“原來是青州大俠夢無常夢大俠到了,真是稀客,請進,快請進。”
青州大俠夢無常,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張赫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初在唐家堡動手襲擊的唐門長老玩水一夢,他手上的血鸚花就是這個夢無常從青州的華騖大雪山一路護送至益州的。
這個時候張赫才注意到跟在夢無常背後的還有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他都認識。
左首邊是個男人,破舊的藍布袍子,發黃而消瘦的臉,腰帶上斜插着一節竹鞭,這人竟是當初在牡丹樓上“讓他三招”的涪陵郡中俠狂砍一條街。
右首邊是個女人,她一身紫白色的中俠女裝,腰帶上原本斜插着的一對拆紅針已經升級成爲兩柄銀光劍,這種細巧發光的劍就像兩柄匕首一樣短小精悍,正如佩劍主人一樣,閃亮、精緻、而又不失一種冷豔的風情。
除了鍾舒曼還能是誰?
張赫萬萬想不到會在關外碰上這三個人,一時間他有點好奇,青州和鄂州都距離關外十萬八千里遠,他們三個俠道中人跑來這兒幹什麼?
“夢大俠,鍾大俠,狂大俠,三位裡面請。”海天闊作出了手勢。
至於張赫嘛,海天闊也只能拱手抱拳:“這位朋友也請。”
於是一幅奇特的畫面就產生了,在草場錦繡蓬帳一角的四方桌子上,夢無常、鍾舒曼、狂砍一條街三人四平八穩的坐着,而張赫卻是“呼啦啦”的大吃大喝,頭也不擡。
馬場的npc僕人已經來添過三次飯菜了,但張赫就像被關了幾年的餓死鬼剛放出籠,見菜就抓、見飯就吞、見酒就喝。
鍾舒曼望着桌上的殘羹剩菜若有所思:“看來你去了很遠的地方纔回來?”
她沒有問張赫這段時間究竟去了哪兒,也沒有說什麼關心的話,但一旁對她瞭解甚深的大俠夢無常就憑鍾舒曼一路少言寡語的特點,就感覺得出鍾舒曼與此人關係很不一般。
他並不是看不起張赫,相反,他很好奇能讓鍾大美女主動開口問話的男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張赫也不想欺騙她,對於朋友他一向都很老實:“確實,剛從海上回來,沒錢搭船了,只有一路上抓怪物來生吃,這兩個月嘴裡都快淡出個鳥來了。”
他並不客套,於是鍾舒曼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笑意。
只不過這絲笑意很快冰冷:“聽說你上次跟峨眉劍派的座船和她們保的幾件紅貨一直沉了海?”
這話就像炸藥的引線被點燃了,夢無常和狂砍一條街的眼睛雖然看着草場上的賓客在試騎馬匹,但一雙耳朵的聽力卻死死的集中在桌上。
他們是俠道中人,有責任也有權利來過問這件事情。
張赫終於停止扒飯,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你看我現在全身上下像有紅貨的樣子嗎?”
他的確只能苦笑,因爲紅貨他是沒有,但包袱中卻有一張40萬兩黃金的銀票,那就是用紅貨碧玉珠換來的,他實在是不想欺騙朋友,尤其更不願意欺騙鍾舒曼,所以他這回答既不算謊言,但也絕談不上老實,很巧妙的迴避了。
他也深知旁邊還有夢無常和狂砍一條街,自己稍微答錯一句話,恐怕馬上就要引來麻煩。
“這倒是。”狂砍一條街確認張赫沒有嫌疑後,終於開口說話了,“武兄上次牡丹樓一別,令我十分想念,有空我們可以再過兩招。”
張赫對他倒是沒什麼壞印象,雖然那一次他傷了自己,但張赫一向瞭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所以只能謙虛的笑笑:“那是一定,到時候還得請狂兄多賜教。”
狂兄估計是賜教不了他了,現在的張赫賜教狂兄,這個可能姓倒是很大。
這時候草場東北角的一張高臺上一陣鑼鼓樂音響起,夕嵐馬場的揚子魚揚總管已經出現在高臺上。
夢無常微笑道:“好戲終於開始了。”
張赫好奇道:“他這是幹什麼?”
鍾舒曼解釋道:“這是賞花盛會的售馬活動,他們將出售他們馬場品種優良的馬匹。”
張赫也來了興趣:“拍賣會?”
鍾舒曼點了點頭。
張赫道:“我步行了很長時間,也想弄匹馬來玩玩。”
狂砍一條街立即道:“武兄最好不要。”
張赫不解道:“爲什麼?”
狂砍一條街苦笑道:“這些馬匹的屬姓不用懷疑,肯定都是優良的品種,只不過在這種賞花大會上,馬匹的屬姓是被隱藏了的,不會讓你看到,只有你拍下來後,真正成爲馬匹的主人,纔有權限觀看。”
張赫忍不住失笑道:“這豈不是跟押寶一樣麼?”
狂砍一條街嘆了口氣:“畢竟高老大他們這些宗師級絕頂級的馴馬大師本身修煉就很不容易,培養出來一匹好馬更是難上加難,要花費很多錢財、投入很多精力,他們想多賺一點也無可厚非,何況這是行規,系統都默許了的。”
“也對!”張赫想了想,點頭讚許,“這樣子也會考驗大家對好馬的鑑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