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卻是沐蘭輕盈一笑打破了沉默,道:“你能不能如實告訴我,你對我,究竟有沒有心動過?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刻。”
“是,我承認,我是心動了。”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東陵無絕心裡既有些沉重,卻又矛盾的有些如釋重負。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自欺欺人的人,雖然意識到這一點時他自己也很震驚,甚至難以接受,可事實就是事實。
沐蘭本以爲他會又一次以狠心的話語來回絕她,卻沒想到他的答案竟會是這樣,意料之外的狂喜讓她眼眶抑制不住的有些溼潤,那些曾經的委屈與心痛似乎都因他這一句話而煙消雲散了。
怕被他看到她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沐蘭再度將頭一偏,將臉貼靠在他脖頸裡,嘆道:“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東陵無絕觀察力何等敏銳,又豈會看不出她的情緒轉變。要說無動於衷是假的,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繼續前行。
好不容易回到了平坦處,然而,那匹從山賊處順來的馬早已不知去向。
“現在怎麼辦?”沐蘭環顧了一下黑漆漆的山林問着,事實上,她心裡一點也不擔心現在的處境,相反的,反而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沒有馬,至少他們今晚是回不去了。而且,一路狂奔了這麼久,雖然不知這裡是什麼方位,但只怕也早已離斷嶺很遠很遠了。
這裡,是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小天地。
東陵無絕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後,道:“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歇。”說着,找了棵兩人合抱的大樹,將她小心翼翼的放了下來,讓她倚着樹幹坐下。
沐蘭看他將跟前的枯枝撿了些架起來,又掏出火摺子點燃,不一會,周圍便變得暖和明亮起來。
弄好了這一切,東陵無絕才又回到了她身邊,道:“你先睡會,等天亮了我再找水來爲你處理外傷。”
沐蘭沒有接話,只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捉住他手腕拉到了跟前。雖然長年習武,但是宮廷中優越的生活養就了他一雙修長好看的手,可此刻,他手心手背卻全是荊棘劃破的血痕,每道傷口裡幾乎都揉入了泥土和樹枝的枝液。
其實,早在他替她檢查傷勢時她就留意到他受傷了,只是,那時遠還沒有這麼嚴重而已。沐蘭以指腹感受着那些紅腫浮凸的傷口,隱隱有些心疼。和她在一起,他似乎總是會受傷。她的離開,對他或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之前黑燈瞎火還不覺得,此刻火光照耀下,看她拉着他的手,連臉上眼中的神情都是那麼的熟悉,東陵無絕恍惚的同時,心裡彷彿也響起一聲警示,讓他不由得微微移開視線,將手抽了回去。
他的舉動讓沐蘭的心彷彿也瞬間被抽空了一般,氣氛有那麼一剎那變得尷尬。但隨即,她又有些釋然的笑了,看向他,道:“不過是看看你手上的傷,又不是要佔你便宜,你這麼扭捏做什麼?”
東陵無絕目光直盯着面前的火堆,嗓音裡多了一絲清冷,道:“你這樣,會讓我把你錯當成她。”
“你的意思是說,你面對我的時候,也會像面對你的德妃一樣心動嘍?”沐蘭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打量着他。
她不笑的時候有種自骨子裡迸發出來的冷豔,這一笑,卻又多了幾分明媚可人,彎起的美眸裡有種勾魂奪魄的魅力。東陵無絕從不認爲自己會沉迷於美色,但自從遇到她之後,他的定力似乎已經開始動搖了。
但,那也僅僅是因爲她太像沐蘭,不是嗎?
“你自己也看到了,你與她有多像。”東陵無絕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道:“尤其是那次在浮露山,她的馬受驚墜崖時,她的臉被樹枝劃傷,和你現在幾乎一模一樣。”
他這麼說,其實是有些誇張,沐蘭臉上雖然也有被樹枝劃傷,卻遠沒有那次那麼嚴重。不過,聽他這麼一說,她還是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碰還不覺得,指尖剛一觸到臉,立刻有些火辣辣的疼。沐蘭不由得皺眉“嘶”了口冷氣,卻遠不似那時那麼緊張,反而輕盈一笑,道:“也好啊,毀了容的話,至少你不用擔心在接下來的三天裡,你會因爲把持不住我的美色~誘惑,而倍受理智與欲~望的煎熬。”
看她毫不在意的樣子,還如此大言不慚,和沐蘭那時候緊張到恨不能找個洞鑽起來,還對他大放狠話的樣子的確不太一樣。不過,她所說的話讓他有些不苟同,道:“咱們的賭,輸的人應該是你吧?”
“哎,你忘了我們是怎麼約定的了?”沐蘭可容不得他耍賴,道:“你可是答應的,只要我明天還活着,就算我贏了。而照現在的情形看,我應該是死不了了吧?”
“你可別忘了,之前在那山寨,可是朕出手救了你。”東陵無絕提醒着,道:“雖然你後來衝開了穴道,也有可能自己逃出去,但剛纔你墜落山坡的時候,如果沒有朕,你就算不摔死,也必會重傷。你應該知道,在這種山林裡,一旦受了傷,天亮之前絕對是死無全屍的。”
他說得一點沒錯,不過,沐蘭還是面不改色的望向他,道:“我們的賭約裡又沒規定你救我的不算數,何況,我也沒有求你救我啊。反正我還活着,你就不許不認帳。”
東陵無絕被她的話說得既是好氣,又是好笑,道:“照你這麼說,朕若爲了不輸給你,也完全可以把你殺了,這也同樣不算違反賭約,是嗎?”
“你若下得了手,那就殺好了。”沐蘭將脖子朝他伸了伸,一臉的無所謂,“殺了我,也算是一了百了,你也不用再擔心我耍什麼陰謀詭計了。”
她是吃定了他不會對她下狠手是不是?或許,她一開始就料到了,他不會讓她就這麼死掉?此時此刻,東陵無絕還真有些後悔和她打了這個賭,更有些後悔當時沒有乾脆的離開。
可是,真要殺她,他的確做不到。
“其實,和我在一起也沒那麼難受吧?”看他僵着臉不說話,沐蘭知道,他這是面子上過不去,便又開口道:“我可以答應你,三天之後,我不會再對你糾纏不清,也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在你所踏足的地方,永遠不會再有我的蹤跡。”
她一字一句說得很認真,聽得東陵無絕心頭一沉,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