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叔本來就是想要收回本錢就行了,當初他借錢也是看在五郎讀書好的份上,沒想到二哥二嫂這麼不會過日子,越過越窮,明年五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讀書了,這錢要是再不收回來,怕真的打了水漂了。
不過現在他改主意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娃娃,不賣可惜了。
楊三叔嫌棄的看了一眼碎銀子和銅板,一時到不着急走了。
“我家沒你的飯,拿着你的錢走。”
老楊頭一下子又老了幾歲,這些是家裡全部的錢,接下來日子還不知道怎麼過呢!
想到這裡,老楊頭恨不得拿腦袋撞牆。
“二哥,當初借據上寫的清清楚楚,一年按照五分利還,你借了五年的錢,湊個整,你應該還我三十八兩銀子。”
“三叔,我爹就借了你五兩銀子,你憑什麼讓我們還這麼多錢,你怎麼不去搶。”楊二郎憤憤不平的說。
楊大郎和楊三郎也氣的攥緊了拳頭,凶神惡煞的瞪着楊三叔。
楊三叔不快不慢的拿出一份陳舊的借據:“這上面可寫的清清楚楚的,一年五分利,不信的話,你問問你爹,這上面的手印是不是他的?”
“……”老楊頭嘴角抿得緊緊地。
楊安朵心裡咯噔一下,老楊家有多少錢,她不是很清楚,但是看着老楊家的環境,是絕對拿不出三十八兩。
如果真的按照楊三叔所說的五分利,對方算的倒也沒錯。
不過……就是把老楊家的人都賣了也不值這些錢,當然了,不包括自己。
楊安朵覺得自己肯定很值錢,因爲她真的有錢,三十八兩她有,可是不能這麼給。
“二哥,想起來了嗎?三十八兩我想你們家就算是賣房子也還不起,都是兄弟,你也不能看着弟弟虧了不是。”
楊三叔一副好商量的樣子,“這樣,你把家裡女孩子都給我,再加上五兩銀子,錢的事情就抵消了如何?”
張氏和孟氏死命的拉着自己的女兒,他們的丈夫也將女兒緊緊的護在身後。
莊氏拉住楊安朵的手,楊安朵能夠感覺到她的無助和崩潰,換做是一般的婦女,早就嚎啕大哭了。
莊氏知道楊安朵有錢,可是要她開口,她卻是說不出來的,因爲楊安朵的到來,家裡才能夠還清這些年一直欠的債,沒有道理,讓人家往裡面搭錢不是?
可是眼下這種情況,他們就是賣了房子也還不了老三呀。
“你想都別想,我們家是不會賣孩子的,虧你還是孩子的親叔,叔爺爺,你就是這麼當的?”
老楊頭想要用親情感化,哪怕只有一點希望。
楊安朵微微搖頭,楊三叔要真的重視親情,就不會說出這麼無恥的話了,這招對他沒用,反而會讓他變本加厲。
楊三叔掏了掏耳朵,明明個頭不高,卻硬生生的將一家子逼得擡不起頭來。
“二哥,你捨不得你家孩子,就要看我去送死嗎,實話告訴你們,我鋪子被人坑了,銀錢週轉不開,要是你們不還錢,我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風。”
楊三叔拍了拍老楊頭的肩膀:“二哥,你摸着自己的心問問,我對你這個做哥哥的夠仁義了,分家的時候,大哥佔了七成,剩下的我可沒給你搶。”
老楊頭氣的發顫,“哼,那是你看不上,爹孃分給我的就是幾畝下等田,你會看得上纔怪,再說你敢說你沒搶嗎,錢不都給你了嗎?”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弟弟我可是爲了你着想,就幾文錢你能買地嗎,沒地你們全家都得餓死,我可對你不薄,你咋能忘恩負義呢?”
楊三叔走到院子裡,“大家快來看啊,楊永柱忘恩負義,欠錢不還!”
“沒錢供什麼讀書人!”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這會兒村民基本都在吃飯,楊三叔一喊,有不少人都聽到了,手裡拿着窩頭就出來了,左右張望着,想看看是誰家出事了,只是看了半天也沒聽出來是誰家,家裡的人訓斥出來的人吃飯不着調,罵罵咧咧的讓他們回來好好吃飯。
老楊頭的身子晃了晃,莊氏嚇了一跳:“老頭子。”
楊三叔冷笑一聲,“二哥,你就是裝暈,也得把錢還了,要女兒和孫女,還是要兒子的前途你自己選吧。”
楊三叔坐在院子門口的方凳上,翹着二郎腿,嘴裡哼着小調。
老楊頭是被氣的,也是熱的,莊氏一個人扶不住他,三個兒子連忙上前,楊大郎掐了一下人中,老楊頭這才悠悠轉醒。
“爹……”
老楊頭氣息紊亂,喘着粗氣,聲音很急促,楊安朵連忙按住了他的百合穴,又在他的人中按下了幾下。
“拿些水來。”
大人都有些嚇到了,還是大虎機靈,跑到廚房端了一碗水過來。
老楊頭喝了水,清醒了不少。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楊安朵,囁嚅着脣,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他也想到楊安朵的身上了,可是他也說不出借錢的話呀。
楊安朵卻說:“爹,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老楊頭猛然看向她,像是溺水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委屈的紅了眼眶,眼下只能指望她了。
楊安朵將老楊頭交給了莊氏,走到楊三叔面前。
楊三叔早就注意她了,近距離看更標誌了。
“三叔,你可以把借據給我看看嗎?”
楊三叔打開了借據:“看吧,上面可是你爹的手印,如假包換。”他也不怕楊安朵搶了,反正家裡還有一份呢。
楊安朵不知道手印是不是真的,但是今日他是無法得逞了。
“大哥,二哥,你們去縣城一趟,就說有人放高利貸,讓他們趕快過來抓人。”
楊大郎和楊二郎愣了一下,還是莊氏反應過來:“聽她的。”
兩兄弟這才反應過來,作勢就要往外走。
楊三叔不帶怕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算是告到縣衙也沒用。”
楊大郎和楊二郎有些猶豫的看向楊安朵。
楊安朵勾脣一笑,“三叔還是不知道律法,做生意不知道律法可是很危險的,我朝律法規定,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財物每月取利並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違者笞四十,以餘利計贓,重者坐贓論罪,止杖一百。”
她晃了晃借據:“律法規定不得超過三分利,可你卻取五分利,足夠判罪了。”
“大人說話,哪有你個小孩子家家插嘴的份!”
楊三叔當然知道有這條律法,不過民間放印子錢都是民不告官不究的,土老百姓知道什麼,他瞪了眼楊安朵,覺得她多管閒事。
“三叔,你要是不信的話,等官差來了就知道了,說不定到時候家產充公,杖打一百。”楊安朵打量他一眼:“怕是要殘廢了。”
楊三叔急了:“你個女娃子胡說什麼,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說着就要揚起巴掌。
楊安朵後退半步,正要動手,莊氏衝上來,像是母雞護小雞一樣將楊安朵護在身後,“老三,你敢打我女兒一下試試,我跟你拼命。”
莊氏帶着怨恨的眼睛,一臉堅毅的表情,既然聽不懂楊安朵說的律法不律法的,但是老三既然害怕,就說明她說的是真的。
楊三叔被莊氏眼神嚇了一跳,氣勢一下子弱了。
楊安朵催促道:“大哥,二哥還等什麼呢,晚了縣衙要關門了。”
楊大郎哦了一聲,轉身就往外面跑。
楊三叔一看他們真的出去了,瞬間急了,要真的驚動了官服,他肯定跑不了,連忙跑上前將他們攔住:“不許去,不許去。”
新上任的羅縣令不是之前的閔縣令,要是閔縣令給點錢就了了,羅縣令據說出身大戶,家裡不差錢,前兩日方縣丞的族人放印子錢都被抓了。
方家在古紀縣是有名的人家,羅縣令都不放在眼裡,更不用說他了。
楊安朵攤了攤手,爲難的說:“三叔,我們家實在沒錢給你,你有非要錢,我們只能去找羅縣令斷一斷了。”
楊三叔見她能說出羅縣令的名號瞬間蔫了。
莊氏看楊三叔的表情就知道朵朵說的沒錯,人也挺直了起來。
“老三,你怎麼不說了,反正家裡也沒錢給你,就去找縣令,要打要殺我們認了,大郎二郎等什麼呢,沒長腿嗎?”
楊大郎和楊二郎立刻將楊三叔拉開。
楊三叔跌倒在地上,連忙爬到莊氏面前:“二嫂,是我錯了,我錯了,利息我不要了,不報官,千萬別報官。”
“……”莊氏沒說話。
楊三叔怕他們真的報官,一咬牙一跺腳:“二嫂,五兩銀子我也不要了,都是一家人,別鬧到衙門,我好歹是五郎的三叔,鬧大了對五郎也不好不是,要是讓人知道五郎的三叔放印子錢多影響前途啊!”
楊五郎就是全家人的命根子,以往楊三叔一掐一個準兒。
見莊氏猶豫,楊安朵笑眯眯的說:“楊家都分家了,三叔那點影響力影響不到五哥的,再說了,說不定羅縣令還會因爲我們舉報有功嘉獎五哥,聽說縣令手裡捏着推送如青州府學的名額,五哥讀書那麼好,爭取一下說不定有希望。”
可以去青州府學讀書,是楊五郎的夢想,莊氏立刻不猶豫了:“大郎,二郎快去。”
楊三叔急了,“二哥,你快勸勸二嫂,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事情鬧到了對誰都沒好處,二哥你忘記小時候家裡沒糧食,是誰藏了窩窩頭給你的,還有你中暑是誰把你從地裡揹回來的,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楊安朵給大虎大丫使了一個眼色,做了一個哭的樣子。
大虎大丫這幾天跟着楊安朵聰明瞭不少,跑到老楊頭面前:“爺爺,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老楊頭:……這是詛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