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斯卡蕾特擦擦眼淚,說道:“盲目的怪你也沒用,這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只是可憐了蒂芙尼。”
她望了一眼冰棺裡的妹妹。
無話可說。
這世上,傷害別人並不一定意味着懷揣惡意。
斯卡蕾特並不否認自己傷害了蒂芙尼。
兩姐妹從小一起長大,斯卡蕾特個性更加強硬,而蒂芙尼相比之下更多的是女性的柔美。
但畢竟是一個孃胎裡生出來的。
個性迥異的兩姐妹有着相仿的一點。
那就是對尊嚴和榮譽的追求。
斯卡蕾特真的很後悔。
如果自己不那麼看重榮譽,不那麼積極進取,而是讓着點蒂芙尼,滿足一下蒂芙尼的自尊心。
那蒂芙尼的又怎麼會受那麼多打擊?她又怎麼會結識衛萊?又怎麼會去南方大陸?最後…落得個天人兩隔。
“告訴我,她死的時候…受苦了嗎?”斯卡蕾特走近到近乎貼到臉上的位置,悲意的女騎士此刻與一柔弱女子又有何分別?
“……”衛萊無語哽咽。
“她既然選擇了你,你選擇了她,那麼…你讓她幸福過嗎?”
動搖的眼中,淚水早已無法遏制。
“對不起。”
噗通一聲,衛萊跪在了斯卡蕾特面前。
背叛了她的感情,選擇了她的妹妹蒂芙尼,最後卻害的蒂芙尼死了。
埋藏於心,發酵了半個月的感情終於無法控制的辦法了。
胸口好重,好像呼吸都被堵住了。
心痛的彷彿要把肋骨一根根折斷。
抓狂般的撕扯着自己的頭髮,衛萊歇斯底里的吶喊着:“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負,我對力量的認知不夠全面,纔會落得今天的下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教官,你別說了。”安吉心疼的抱住衛萊的胳膊,也是嚎啕大哭。
“教官。”蹙眉而立,克萊茵看着衛萊如今沒出息的樣子,縱使心如磐石,意志堅定,也不免爲之惻隱。
衛萊教官,一直是安吉和克萊茵心中的英雄。
強大,成熟,低調,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力挽狂瀾。
什麼事都可以找衛萊。
如果衛萊出面的話,任何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不知不覺間,這個印象已經深深的刻在他們二人心中。
但如今,衛萊敗了!
唯一一次,也是最慘的一次,被狠狠的從神壇上拉了下來。
“團長,衛萊真的盡力了,你原諒他吧,他如今還被大魔神王下了永生的詛咒,連以死謝罪都做不到,更何況,我不認爲他有什麼錯。”
克萊茵攔在了斯卡蕾特和衛萊之間,正視着斯卡蕾特:“他真的已經盡力了,團長,原諒他吧。”
然而,望着衛萊,斯卡蕾特卻沉着臉,上前一步對克萊茵說道:“讓開。”
“團長!!”
“我說了,讓開!”
“我不讓!衛萊教官真的沒做錯什麼,你不能罰他!”
“讓開吧,克萊茵。”這時,衛萊發了話:“這是我和斯卡蕾特的事,你不要插手。”
“可是……”
回過頭,克萊茵看着面如死灰的衛萊,一陣於心不忍。
猶豫了片刻,克萊茵還是讓開了。
斯卡蕾特也沒有說話,只是走近衛萊。
裙襬微飄,倩影微微的蹲下身,向着衛萊的臉伸出了白玉般的手。
巴掌這種東西,衛萊吃多了。
但這一次的耳光,恐怕會格外的重吧?
衛萊知道,是自己對不起她。
沒有反抗,閉上了眼。
如果這能夠贖罪的話,那就儘量打吧。
然而……
想象中的痛感並沒有傳來。
恰恰相反,面頰上傳來的,是一陣溫香軟玉的觸感,是一份熟悉的溫暖,是一陣熟悉的香味。
“呃?!”
錯愕的睜開眼。
衛萊這才發現,斯卡蕾特並沒有打自己。
恰恰相反。
懷揣着悲痛,斯卡蕾特捧住衛萊的頭,深深的埋進了自己的胸口。
同樣炙熱的眼淚,落在了衛萊的臉上。
“我知道你盡力了,所以…別自責了,也別再折磨自己了,我已經失去了我妹妹,甚至差點失去克萊茵,我不想……再失去你了,衛萊。”
一席話,勝過仙丹妙藥。
碎裂的心,彷彿此刻被治癒。
緊繃的牙齒鬆開了。
宛如淤血般沉積的悲傷,彷彿都要被斯卡蕾特的柔情化解。
男與女。
長官和屬下。
朋友與朋友。
此刻相擁着,在蒂芙尼的冰棺前痛哭流涕。
…三個小時後…
“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我爲什麼能夠復活。”
克萊茵抱着懷中白玉般的劍,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但當時我可以確定,我已經死了。”
衆人圍着屋子裡的小火圈,交流着這段時間的遭遇。
而其中,衛萊最關心的,莫過於克萊茵的復活。
在弄清楚他確實不是鬼或者幻覺之類的東西后,衛萊本該被撕碎的心,好像被治癒了三分之一。
“那…你現在是勇者了?”衛萊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手中的劍。
這把劍衛萊當然認識。
杜蘭達爾之劍,仙德拉魯人類陣營的聖劍。
爲什麼會在克萊茵手裡?
克萊茵聳聳肩:“你記得我的名字嗎?”
衛萊回道:“克萊茵,怎麼……嗯?”
衛萊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成爲勇者,意味着名字會從因果層面被刪除。
能夠記得克萊茵的名字,就意味着……
“克萊茵並不是勇者,我們都記得他的名字。”斯卡蕾特輕輕握住衛萊的手說道。
彷彿捨不得一樣,一握住,她便沒有再鬆開過。
克萊茵無奈的搖搖頭:“死真的不好受,永無止境的黑暗,連對時間的感覺都會模糊,但當時我確實記得,我聽到了歷代勇者的聲音。”
“聲音?”衛萊不解。
克萊茵點點頭:“歷代勇者們說了,現任勇者背叛了人類,我是目前唯一的黑劍徽持有者,我有殺掉勇者,並且繼承勇者之位,向救世主進發的義務。”
“杜蘭達爾之劍的意識嗎?”衛萊聽到這裡,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十聖劍皆有靈性,且劍劍心意相通。
恐怕通過已經粉碎的虛之劍和米斯特丁之劍,杜蘭達爾之劍已經知道了魔神族的事。
它…已經做好了釋放救世主之力的準備。
現在只缺一個能夠承受這份力量的勇者繼承者。
而克萊茵,就是這個人。
杜蘭達爾之劍具備一定的因果律,恐怕復活勇者和勇者繼承者,也在它的能力範圍之內吧?
“對了,當時劍來的時候,裡面有一封信,是威廉國王要我交給你的。”
說着,克萊茵將信奉遞了上來。
“威廉國王?噢,威廉王子嗎?”衛萊有氣無力的接過信:“他現在在哪?”
“他已經死了。”回答的不是克萊茵,而是斯卡蕾特。
她神色黯然的說道:“衛萊,仙德拉魯已經被完全淪陷,現在整個大陸,只有這裡還沒有被污染,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你說什麼?”衛萊錯愕的問道:“整個天啓大陸?這麼大的面積?才十幾天功夫?”
過分的錯愕,讓衛萊甚至都忘了看信的內容。
“魔神族已經向全天啓大陸宣戰,現在所有殘存的勢力都在向這裡集中,準備在龍神界與魔神族決一生死!”
斯卡蕾特毫不顧忌的盯着衛萊。
良久,她補充道:
“這一戰無可避免,而且如無意外,被毀滅的一定是我們!正因如此!這個時候,必須要有個人能夠挺身而出,而這個人…這個人只能是你!”
她伸出另一隻手,也握住衛萊的手:“我相信只能是你!”
我?
斯卡蕾特的話非常誠懇,這是發自內心的願望。
然而如今,面對斯卡蕾特的熱情,衛萊卻只能無奈的搖頭。
越是面對別人的希望,衛萊越是會想起南方大陸的事。
“對不起,我不是什麼力挽狂瀾的英雄!我只是個什麼都守不住的廢物。”衛萊側過頭,愧於正視她。
“不,你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堅信,你就是那個人。”斯卡蕾特急切的說道:
“那我問你…”
衛萊擡起頭,掀開了自己的袖子,露出自己滿身宛如蜂窩般密集的傷口。
那些,都是被聖劍打入體內的傷!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還能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