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一早,宛清起牀正梳妝,着了一身粉色鑲金邊薄紗裙,竹雲給她挽了個墮馬髻,戴着孔雀羽銀髮簪,竹雲左右瞧着,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隨手拿着首飾盒裡的首飾對着髮髻比對着,宛清瞅着鏡子,頭左擺擺右擺擺,“就這樣吧,戴上許多沉的慌。”
竹雲聽了就放下手裡的金釵,又瞅了瞅宛清的髮髻,總是覺得彆扭的很,突然眼睛一亮,急道,“奴婢知道缺了點什麼,上回少奶奶生辰那日,王妃不是送了跟簪子給少奶奶麼,那個今兒戴正合適呢。”
說着,就往宛清左邊饒,打開最下面的抽屜,拿出梨花木的小飾盒,趕緊的打開,沒辦法,少奶奶一旦離了梳妝檯,她再想戴上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才一打開,眼睛就睜大了,簪子呢,竹雲左右翻開了一下,臉就陰雲密佈了,舉着空盒子對着宛清,“少奶奶,雲香珠的簪子不見了。”
宛清聽得一愣,怎麼會不見了呢,忙示意竹雲在梳妝檯四下找,這可是王妃送她的生辰禮物,平日都不大舍得戴,就怕自己馬虎粗心給弄丟了,竹雲正找着,外面梳雲進屋,見竹雲將桌子翻得亂七八糟,眉頭小蹙,好奇的問道,“找什麼呢?看把桌子弄的。”
竹雲聽了直擡頭,“快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幫少奶奶找雲香珠的簪子,少奶奶的簪子丟了。”
梳雲一聽,忙將手裡的盆放到架子上,大步邁過來,瞅着空空的盒子,眉頭蹙起,“怎麼會丟呢,前兒個還是我親手放進去的呢,昨兒少奶奶也沒戴啊。”
宛清站在一旁,眉頭就凝了起來,前兒晚上沐浴前確實是梳雲伺候的,她也瞧見她將簪子放進了盒子裡,這會子不見了,那不是意味着屋子裡進了賊,能進屋子的不過幾個人,竹雲梳雲南兒北兒她都信任,她們也都知道她珍惜這簪子,不會伸手的,可誰進了屋,“昨兒有誰進過屋?”
竹雲聽了回頭看着宛清,她知道宛清問的是除了她們幾個外有誰進來過,略微思岑了一下,搖頭道,“就奴婢幾個,這屋子沒有誰敢隨意進來。”
宛清這下可真是沒有頭緒了,氣悶悶的瞅着眼前的空盒子,竹雲梳雲一早上都在幫宛清找簪子,沒差點將屋子給翻過來一遍,莫流宸練完功回來就見宛清對着桌子上的薏米粥發呆,不由的蹙了蹙眉頭,擔憂的問道,“怎麼了,一大早上嘴就翹成這副樣子。”
宛清擡眸瞅了瞅,嘴更是撅了起來,“母妃送我的雲香珠簪子丟了,找不到了。”
莫流宸聽了直扭眉頭,拿手去戳宛清的額頭,“丟了就讓人去找,你在這裡想又變不出來,讓丫鬟挨個的去搜,只要沒出絳紫軒,就能找出來。”
外面冬荷端着早餐進去,聽了莫流宸的話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安穩的進屋,放下手裡的水晶蝦餃,福身退了下去,梳雲瞅着,扭了扭眉頭,想着方纔北兒跟她說的話,她昨兒進屋幫少爺拿過書,她方纔有一瞬的失神,莫不是?
梳雲想着,忙將手裡的茶托塞到竹雲手裡,朝北兒使了個眼色,兩人就出了屋子。
宛清正想着莫流宸的話呢,她不是沒想過去搜查人家的屋子,可院子裡誰不知道她的規矩,內屋非貼身丫鬟是不許進的,如今在內屋丟的東西卻找到她們頭上,她的威信在哪裡,再說了,她是經受過二十一世紀教育的人,隨意搜查人家屋子的事她做不出來,雖然她是主子,看來只能走一條路了。
宛清一邊想着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咬着包子,才吃完兩個小包子,外面梳雲的聲音的就傳了來,“少奶奶,簪子找到了!”
宛清擡頭,梳雲就饒過屏風進屋,北兒隨後,她們後頭是兩個婆子壓着冬荷,梳雲將手裡的簪子遞上,宛清一瞧,可不正是雲香珠麼,就聽梳雲氣憤的道,“少奶奶,方纔少爺說搜查屋子時,冬荷臉色變了,奴婢偷偷跟着她,就見她將簪子藏到院子裡假山石底下。”
宛清朝梳雲讚賞的點點頭,方纔冬荷的異色她也瞧見了,想不到真是她偷的,宛清手裡把玩着簪子,眼神清冷的看着冬荷,“你爲什麼要拿我這個簪子?”她的首飾可不少,雲香珠的簪子並不甚出衆,至少從外表看只能算是中等,宛清好奇冬荷爲何只偷這個簪子。
冬荷抿緊了脣瓣,她這回是人贓俱獲了,冬荷捏緊了拳頭,眼神有一瞬的悽哀,隨即昂緊了脖子,眸底有一抹恨意一閃而逝,“不爲什麼,奴婢看中了那個簪子,想據爲己有,僅此而已。”
宛清聽得一怔,臉色大變,“快捏緊她的下顎,不許她自……。”
宛清話還沒說完,冬荷的嘴角就溢出來一絲的血,梳雲大驚,冬荷咬舌自盡了?兩個拽着冬荷的婆子嚇的手一鬆,冬荷就那麼摔了下去,宛清擡步就要去瞧冬荷,手卻被莫流宸拉住了,宛清一頓,回頭瞅着莫流宸,那邊梳雲忙去探她的鼻息,擡頭瞅着宛清,聲音有些打顫,“少奶奶,冬荷死了。”
宛清瞅着倒在地上的冬荷,一手拿着雲香珠,就聽莫流宸揮手道,“將她拖下去……。”
那兩個膽小的婆子這才一人拽了冬荷一條胳膊往外走,宛清回過神來,道,“好生埋葬了她。”
說完,就坐在了椅子上,瞅着手裡的雲香珠繼續發呆,冬荷死了,就因爲一個簪子死了,宛清不解,她進王府來這麼久,還未打過一個丫鬟,就連責罵都沒有過,當初秋月那樣,她也放她去了廚房,冬荷不過就是偷拿了一根簪子,她最多不過就是打她二三十大板再將她賣了罷了,完全不會要她性命的,她爲什麼要自殺,她只是看中了她的雲香珠?
這個理由她信麼,宛清一把握住雲香珠,心裡的疑惑更是大了,復而撇頭去瞅莫流宸,莫流宸也是眉頭緊蹙,握着宛清拿着雲香珠的手,想着那日父王也是對着這個簪子發愣,今兒冬荷因爲這個簪子自盡,雲香珠的背後到底有些什麼事?
因爲冬荷的死太過突然,宛清和莫流宸都陷入了沉思,也沒那心思再繼續用早飯了,畢竟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說沒了就沒了,莫流宸的兩個貼身丫鬟就這麼全沒了,什麼有用的消息也沒留下來,秋月姑且算是伏老夫人的,那冬荷又是誰的人?不會是老夫人的,上回她戴着雲香珠,老夫人輕蔑的眼神顯然是不屑一顧的,就是她想要,也會理直氣壯的開口,而不會饒這麼些的彎彎,伏老夫人麼,她也沒表現出詫異之處啊。
冬荷死了不過小半個時辰,王妃就將宛清找了去,擔憂的問道,“好好的,冬荷怎麼死了,她也在你的吃食裡下毒了?”
宛清正要搖頭,那邊三太太就陰陽怪氣的道,“宸兒院子怎麼總是死人,死的還都是宸兒的貼身丫鬟,王嫂,宸兒身邊如今連個貼身丫鬟都沒了呢,你也不幫着找兩個。”
說完,輕蔑的瞅了眼宛清,那話那眼神可不是說宛清是個妒婦,容不得莫流宸身邊的丫鬟嗎,宛清攢緊了拳頭,咬緊了牙,將手裡的雲香珠遞到王妃跟前,“母妃,冬荷是因爲偷拿了母妃送給宛清的簪子被抓到,所以才咬舌自盡的。”
三太太瞅着那樣式一般的簪子,從鼻子裡呲出來一聲,王妃素來大方,怎麼送給宛清這麼一根破簪子,以前也沒見王妃戴過啊,因爲這麼根簪子就害了一條人命,真是……這樣的簪子她拿去打賞下人還嫌丟臉呢。
王妃也想不透冬荷爲什麼要拿宛清的簪子,她送簪子給宛清是好意,反倒連累了宛清,王妃瞥眼見到三太太眼裡的鄙夷,不由的拍了宛清的手道,“這簪子樣式差了點兒,回頭把珠子卸下來,讓人融了重鑄……。”
王妃的話才說道一半,周媽媽就將茶遞到王妃手裡,瞅着宛清手裡的簪子道,“奴婢瞧這樣式就不錯,少奶奶不長戴就讓那起子小人有了小心思,以爲可以渾水摸魚。”
宛清聽了嘴角微弧,點點頭讚賞了周媽媽兩句,笑對王妃道,“這是母妃送我的,樣式也是我喜歡的,我應該長戴着纔不枉母妃的一番好意。”
說着,就將簪子戴在了頭上,那邊周媽媽滿臉笑意的端了盞茶遞上來,宛清笑着接着了,只是突然手一抖,滾燙的茶水就朝周媽媽的手背潑去,隨即啪嗒兩聲,茶盞茶盞蓋全都打碎在地,宛清驚恐的瞅着周媽媽迅速泛紅的手背,眼圈都紅了,連連道歉,“對不起周媽媽,我手突然抽筋,茶盞沒接穩,燙着你了吧,對不起。”
說着,宛清接過周媽媽滿是皺紋的手臂,拿手去碰她燙傷的地方,惹的周媽媽一陣呲牙,連連搖頭,“沒事,奴婢擱鹽水裡泡泡就沒事了。”
宛清卻是滿臉的歉意,眼睛裡都泛着淚花了,看着周媽媽的手跟瞧了個寶貝似地,“鹽水泡那得多疼啊,梳雲,上回半月坊不是送了些燙傷藥來麼,快去拿來,還有上回進宮時,顏容公主賞賜給我的那一瓶子舒痕膏也拿來。”
梳雲點點頭,福身飛快的就出了王妃的屋子,王妃瞧着周媽媽泛紅的手,知道她很疼,不過宛清也不是故意的,便道,“先忍着點兒,半月坊的藥效果不差。”
那邊三太太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就是燙着個奴婢,至於又是道歉又是賠禮的麼,就連半月坊的藥膏都拿了來,宛清膽子也太小了點吧。
梳雲飛快的就取了藥來,宛清忙幫周媽媽塗,周媽媽連連擺手,“奴婢自己可以,不麻煩少奶奶了。”
梳雲連忙着摁住了周媽媽,“周媽媽就別拒絕了吧,平日裡奴婢受點小傷都是少奶奶幫着上的藥,您的手又是我們少奶奶燙的,您今兒要不讓少奶奶給您上藥,回頭她晚上該睡不着了。”
梳雲都這麼說了周媽媽哪裡敢動,少不得讓宛清幫着上藥,不得不說半月坊的藥果然效果好呢,抹上去手上的火辣感覺就消失了不少,宛清上了些藥後,就拿起顏容公主給的舒痕膏,周媽媽瞅着舒痕膏的盒子,眼神閃了閃,看着宛清不要錢的拿手挖出來一半就要往她手上抹,嚇的周媽媽不管不顧的就收回手,慌忙的搖手道,“奴婢謝少奶奶給奴婢上藥,只是這藥膏是公主賞賜給您的,奴婢不敢用。”
宛清見她反應這麼激烈,可不是知道這舒痕膏裡添了毒麼,果然跟她脫不了干係啊,兩盒舒痕膏圖案花紋不一樣,所以她才能一眼就認出來吧,宛清舉着手裡的舒痕膏,勸道,“周媽媽別擔心,這舒痕膏既是公主賞賜給我的,我就有處置的權利,上回我手在皇宮裡燙傷了點兒,抹了一點兒就好了,不然回頭落下疤痕,我於心不忍啊。”
說着,手舉着藥膏就要往周媽媽手上抹,周媽媽死活就是不願意,王妃也蹙起了眉頭,周媽媽今兒是怎麼了,方纔她正跟宛清說着話,她突然就端了茶水上來,還接了話,現在宛清燙傷了她,也賠禮道了歉,就連顏容公主賞賜的藥膏都拿出來給她,她還拒絕起來,未免太不將宛清放在了眼裡,正欲開口訓斥,就聽宛清沉了臉道,“周媽媽這是不肯原諒我麼?”
周媽媽驚恐的望着宛清,連連搖頭,可就是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麼,要說的話早些就說了,宛清也懶得跟她玩了,將舒痕膏盒子合上,又拿帕子擦了擦手,看着周媽媽的嘴角劃過一絲的冷意,“周媽媽不肯用,是知道舒痕膏裡有毒,不但不會去疤,反而會讓皮膚潰爛吧?”
宛清說完,周媽媽愕然睜大了眼睛,眸底閃過一抹慌亂,就見宛清回頭對王妃道,“母妃,那日宛清去皇宮時,顏容公主就將這盒子舒痕膏教給了宛清,說是裡面被人下了毒,讓宛清查查到底是誰要害她,幸好顏容公主用之前找太醫驗看了一番,不然顏容公主的臉有個萬一,母妃和宛清都脫不了干係。”
王妃聽了眼神就凌厲了起來,再看周媽媽腿腳打顫的樣子,說她不知道舒痕膏有問題她都不信,這舒痕膏因爲是顏容公主幾次三番催促的,那日宛清差人將雪花膏送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她便讓她拿下去收好的,隔了一日才送去的,這會子舒痕膏裡被下了毒,不是她還能有誰!
好在顏容公主找人查驗了一番,不然她和宛清就是有幾個腦袋又不夠賠的,顏容公主與她無冤無仇,她爲什麼要害她,害了顏容公主不算,還要拖她和宛清一塊兒下水,氣的王妃一拍桌子,周媽媽趕緊的跪下,連連磕頭,“奴婢不知道膏藥裡有毒,奴婢身份低微,怎麼敢用公主賞賜給少奶奶的東西,王妃,奴婢忠心耿耿和公主又無冤無仇,怎麼會害她?”
外邊莫流宸推着輪椅進屋,宛清忙上前幫他推着,就聽莫流宸接話道,“母妃,她在顏容公主的膏藥裡下毒,差點害了娘子和您,還連累了半月坊的聲譽,宸兒要將她交給半月坊老闆處置。”
王妃蹙了蹙眉頭,周媽媽畢竟是她身邊幾十年的媽媽了,交給半月坊她還能有命在麼,可她既是敢不念主僕情分在顏容公主的膏藥裡下毒,王妃想着就點頭同意了,宛清見了總算是鬆了口氣,就怕王妃心軟呢,不然她也不用演這麼一齣戲來揭穿她,這會子周媽媽被抓的消息該傳遍王府了吧,不知道待會兒會有誰來瞧好戲。
宛清想到一個問題,擔憂的朝王妃道,“母妃,周媽媽既是敢在顏容公主的舒痕膏裡下毒,難保身邊沒藏着毒藥,要不要派人去收藏一番。”
王妃點點頭,宛清就示意竹雲梳雲一起去瞅着,今兒她要將周媽媽端個徹底。
怕周媽媽跟秋月和冬荷一般被殺或是自殺,王妃一同意帶走周媽媽,莫流宸就讓冷灼帶她走了,二太太她們來時,已經沒見到周媽媽了,屋子裡異常的平靜,宛清見她眼裡有詫異,笑着福身道,“宛清給二嬸請安,二嬸再瞧什麼呢?”
二太太笑着,眼神有些微閃,“沒瞧什麼,這不是聽見有人在顏容公主的藥膏裡下毒,特地來瞧瞧麼,周媽媽人呢?”
宛清聳了聳肩,“相公將她送去半月坊了,回頭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的,給顏容公主一個交代,再將周媽媽還回來,她是母妃的人,還得母妃親自處置纔是呢。”
二太太聽了不再說什麼,找個地兒坐下,那邊竹雲和梳雲搜出來一個好大的包袱,也沒交給宛清,直接就遞到王妃面前,打了開來,裡面不少的好東西呢,宛清隨手拿起一個鐲子,詫異的瞅着,眉頭緊蹙,“這個不是四嬸的麼,怎麼在周媽媽屋子,還有這個不是六嬸的麼,這個髮簪,我好像在二嬸頭上見過,二嬸,這是不是你的?”
宛清拿着碧玉簪子回頭瞅着二太太,二太太端着茶水的手有一瞬的晃動,搖搖頭笑着,“怕是看錯了吧,怎麼會是我的,我的簪子在梳妝盒裡好好的呆着呢。”
宛清但笑不語,隨手轉了轉玉簪子上的二字,正好對着王妃,王妃見了一大包袱的首飾,這些可都不是她賞賜的,王妃越瞧心越冷,周媽媽是她的貼身媽媽,二太太她們賞賜她無可厚非,可拿這麼貴重的首飾賞可就是不尋常了,還有這首飾明着就是二太太的,她否認做什麼?
王妃想着這兩日睡前,周媽媽勸她的話,“王妃,二少爺如今娶了二少奶奶,氣色是一日比一日好,王爺將那鐵匣子教給他,怕是不妥,世子爺的屋子裡都進了賊,要真有人覬覦鐵匣子,鑽進二少爺的屋子,可怎麼是好,鐵匣子王爺註定不會交出去的,二少爺又倔着呢,您要不發話,他不會交出鐵匣子的,老夫人原就不待見他了,這樣一來,怕是……。”
還有之前的老夫人要將鋪子劃給西府時,周媽媽也沒少勸她同意,就連東府她也幫着勸,這會子一瞧這麼些價值不菲的東西,王妃的嘴角劃過一絲的冷意,原來她身邊跟着人這麼對她忠心,她瞧周媽媽一年到頭就那幾件頭飾,時不時的就賞賜她點,這會子瞧着,嘴角的笑更是冷了,她何時缺過,這個包袱怕是值個萬兒八千了吧,二太太的三太太的四太太的五太太的六太太的老夫人的伏老夫人的沈側妃的,就連貴妃的都在這裡了。
宛清手輕輕的搭在王妃肩上,她知道今兒這事對王妃來說是一件多麼大的打擊,要不是這些日子讓人看着周媽媽,當真不會發現,周媽媽屋子牀鋪底下藏着這麼些的寶貝,這些年在王府怕是沒少收好處,應當遠不止這些。
三太太瞅着,忙放下手裡的茶盞,氣呼呼的道,“這個老貨,我說我的鐲子丟哪裡去了,原來是被她給了偷了去,今兒要不是宛清發現,當真要冤枉那些丫鬟了。”
三太太說着,伸手就要將屬於她的東西拿走,宛清無語的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好想叫她不要將大家都當成白癡,學着二太太那般否認不就是了,找理由也不找個好一點的吧,周媽媽去她屋子裡偷竊,那是可能的事嗎,宛清將包袱一合,笑道,“三嬸莫急,這些都是周媽媽的罪證,待會兒要一併帶去半月坊,等回頭查出周媽媽當真偷了三嬸的鐲子,一準還給您。”
宛清說着,就將包袱遞給了梳雲,“查清楚這些飾物都是誰的,登記下來,要是半月坊損失了一件,十倍賠償,拿下去吧。”
梳雲也不去瞧三太太窘的發燙的臉,反正她臉皮厚,再紅臉面也是雪白的,臨走前,拿出來兩個小瓶子,“少奶奶,這個也是在周媽媽屋子裡查出來的,一瓶是避孕的藥物,一瓶是讓人昏睡的。”
經過這麼一年的培養,竹雲梳雲在藥物方面的造詣不輸外面的大夫了,基本的毒和藥物也能辨別的出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些事估計都是周媽媽做出來的,當年莫流宸的腿會斷怕也是拜她所賜,不過瞧周媽媽這拿人錢財與人辦事的態度,還真不知道背後要害她相公的黑手到底是哪個了,她就該千刀萬剮,宛清恨恨的揮揮手,示意梳雲一併帶走。
宛清摸了摸頭上的雲香珠,嘴角輕弧,不知道是誰覬覦她的雲香珠,手伸到她院子不算,連王妃屋子都伸了進來,她就如她所願,戴着。
王妃一直就不說話,異常的安靜,三太太和二太太就那麼瞅着,也沒想過要勸她,宛清微嘆息一聲,然後輕喚了聲母妃。
王妃拍拍她的手,嘴角一抹苦澀的笑,“幸好有你,不然母妃還不知道被她騙到什麼時候,母妃想去南禪寺一趟,過兩日你陪母妃去。”
宛清點點頭,南禪寺呢,上回凝兒和昕兒滿月後,老太太曾帶着二夫人去還願過,只是那時候她忙着備嫁,老太太就沒讓她去了,她倒是想去瞅瞅那老神棍。
小坐了一會兒,宛清正打算要走,外面小丫鬟打了簾子進屋道,“王妃,皇宮裡派了人來,說是讓有品階的誥命夫人後兒去皇宮一趟呢。”
二太太三太太互望了兩眼,繼而都瞅着王妃,心裡有疑問,卻不大好在這個檔口問出來,只得福身告退,心裡祈禱周媽媽不要將她們找她辦過的事都吐出來,那老貨隱藏的那麼深,竟然栽在了顏容公主的手上,她們都好奇呢,誰要害顏容公主,害王妃和宛清?
宛清陪着王妃坐了好一會兒,纔回院子,莫流宸不在,但是輪椅在觀景樓,應該是去了半月坊,這事對他也是個不小的打擊,宛清坐在那裡望着天,手裡一直就轉着雲香珠,不知所思。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這一日,宛清一早就起了牀,穿戴齊整就要出門,莫流宸卻是將她喊住了,緊緊的摟着,宛清推攘着他,“快放手,衣服都皺起來了,母妃她們該等急了呢。”
“不去不行嗎?”莫流宸聳了鼻子道,他不想宛清去皇宮,那地方他打心底裡牴觸,宛清哪裡不知道呢,周媽媽手軟,但是嘴緊,兩天都過去了,也沒挖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但是隱約知道他摔下馬那日,周媽媽確實受了人指使往他的粥裡下毒,至於誰讓她下的,周媽媽說她不知道,只說那人刀架在她脖子上,不得不照做,宛清不是很相信,不過現在周媽媽在他們手裡頭,她不信那些人不着急。
宛清搖搖頭,主動在他臉頰上印上一吻,挑了眉頭笑得自信,“爲何不去,你放心好了,我就跟在母妃身邊呢,不會有事的,再說了,顏容公主怎麼着也會護着我點的。”
莫流宸聽宛清再三保證,還主動送上香吻,這纔有些鬆動,瞅着宛清身上的衣服,不是誥命服侍,不過同樣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回頭想法子讓她們將什麼誥命夫人撤了,三天兩頭的往皇宮跑。”
宛清微撅了撅嘴,眨巴了下眼睛,再印上一吻,在某人的怔愣中輕提裙襬往外走,肩膀忍不住的抖,不時的還有兩聲悶笑傳來,莫流宸蹙了蹙眉頭,邁步準備去追,眼角瞥到鏡子,臉就黑了下來,左右兩邊各一個脣印呢,這小女人……是故意的!
王妃屋子裡,二太太三太太幾位有品級的太太都在呢,側妃也在,再加上冰嫺郡主,一屋子人呢,老夫人也是有品級的,不過宮裡也傳了話來,她們不用去,大家都不知道此行去皇宮是爲了什麼呢,雖然是選秀女的時候,可是宮裡來傳話的人該提一聲啊,再者,選秀的日子不是定下了嗎,在貴妃的壽辰後呢,少說也要半月呢。
帶着滿滿一肚子的疑惑,一行人坐上了馬車,宛清自然和王妃坐在了一起,冰嫺郡主是世子妃,也跟上了馬車。
冰嫺郡主今日穿着一件金絲錢織成芍藥花圖案的淡紫色交衽襦衣,配着鵝黃色百褶裙,腰間繫了條淡紫色宮紗腰帶,通身貴氣,梳着圓髻,髻發上彆着嵌碧璽的銀海棠,容貌嬌柔,神色婉約,身姿窈窕,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嫵媚風情。
宛清一身水影紅孔雀羽裙裳,頭上是四葉草的頭飾,外加雲香珠簪子,早上梳雲是不打算給宛清戴着的,不過宛清想着非要戴,竹雲梳雲兩個就商議着,如何配發飾好,最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不過瞧着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馬車裡安靜着呢,宛清靠着王妃一邊,冰嫺郡主靠在另一邊,卻是無人說話,馬車四個輕盈的小角都以豔紅穗子懸掛着白玉叮鐺,晃動中,叮鐺發出悅耳的聲響,如在這幽靜的清晨中低低歌吟。
一路聽着叮噹晃盪聲,馬車很快的就到了宮門口,不少的轎子候在那裡,還有嬤嬤太監。
被人一路領到皇后的宮殿,齊壓壓的一片呢,就連顧宛芸也在,不過見了宛清臉色着實不大好,誰讓宛清的品階比她還要高呢,宛清可是正三品呢,不過還是擠出來一抹笑,恭謹的給王妃她們請了安,才拽着宛清到一旁,小聲問道,“你跟公主熟,可聽說今兒來是爲了什麼事?”
宛清搖搖頭,聳肩無奈道,“我也再猜測呢,我沒見着公主,哪裡知道是爲了什麼事,估摸着人都到齊,一會兒就知道了。”
宛芸沒得到滿意的答案,懨懨的收回手,頭也不回的轉身到自己位子上坐着了,和身邊的人攀談起來,態度比對宛清好不知道多少,宛清氣的咬牙,真不該搭理她,轉身尋王妃去了。
坐在王妃身側,宛清端着茶才啜了兩口,那邊就有公鴨嗓子喊道,“皇后娘娘、貴妃娘娘,賢妃娘娘、淑妃娘娘駕到。”
宛清忙放下手裡的茶盞,隨着王妃她們給皇后她們行禮,才重新坐定,就聽皇后說起客套話,你喝我往好半天,才直奔主題,原來還是上回的水災之事,國庫空缺,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宛清聽着聽着就覺出今兒將她們喊來的目的,捐款賑災呢。
只聽皇后道,“前兒,淑妃娘娘提議大家募捐賑災之事,甚的皇上讚賞,本宮大力支持,今兒就帶個頭。”
說着,將左右手上的鐲子都卸下來,還有胸前的朝珠,和頭飾,就放在托盤上,好多呢,宛清瞅着都腦袋疼,不過讓宛清感興趣的是,淑妃娘娘聽到皇后說這個提議是她提出來,皇上讚賞,皇后只是做個表率時,那氣憤憋悶的表情,隨即狠狠的瞪了一眼貴妃娘娘,繼而笑道,“妾身也不過是從錦親王府二少奶奶那一番話中得來了啓示,身爲大御朝人,理當爲了大御朝的安穩出一份力。”
說着,卸下手上的鐲子,還有頭飾,宛清只覺得她話音落,不少人都頭來忿恨的眼神,宛清無辜,不關她什麼事啊,宮鬥別扯上她啊,她沒那個閒工夫優雅的興致陪你們玩啊,這些夫人不知道進宮是爲了募捐,所以將首飾都撿好的戴,炫富來了,這會子皇后和幾位妃子都卸了個乾乾淨淨,她們怎麼能藏私呢,她們心裡的氣不好對着淑妃發,更不好對着皇后發,但是宛清這個始作俑者,那不是隻有被炮轟的份了。
只是這募捐畢竟是好事,不敢明着轟宛清,一個個卸首飾時,那個火啊,恨不得瞪飛了宛清,宮女端着托盤挨個的走着,王妃也卸了兩個鐲子,頭飾也全卸了,別有一番淡雅的滋味,宮女福身代那些無辜的百姓道了謝,就走到宛清跟前,宛清只卸了手上的一隻鐲子,就沒表示了,那端着盤子的宮女有一瞬間的錯愕。
那邊靜寧侯夫人就哼了鼻子道,“這募捐淑妃可是從你話裡得到的啓示,你怎麼只捐了一個鐲子,你頭上那什麼頭飾,怎麼不見你捐出來?”
靜寧侯夫人話音才落,不少夫人都跟着指指點點的了,宛清忍着她們的譏笑,王妃擔憂的瞅着宛清,那頭飾是宸兒送的,雲香珠的簪子是她送的,宛清不願意捐出來,先前因着淑妃的話,不少人都等着看宛清的笑話,拿她撒氣呢,這會子不捐怕是……就算現在捐,怕也來不及了,就聽宛清站起來道,“這頭飾我是不會捐的,它是相公送我的定情信物,這是母妃送我的生辰禮物,我更不會捐。”
宛清手裡拿着雲香珠,話音才落,不少夫人都呲牙,指指點點,莫過於說宛清小氣,誰的禮物不貴重,要是依着她,誰都不用捐了,嘴上雖這麼說着,心裡都在後悔,早知道她們也不捐了,可是皇后娘娘的面子豈能不給,還有其餘幾個,將來皇位繼承的還不是她們幾個的兒子,得罪她們沒什麼好果子,錦親王府二公子腿殘,不在朝爲官,她當然可以隨意了。
皇后也爲難呢,宛清明說了那是定情信物和生辰禮物,那定然是不捨的,可捐助哪裡能這麼算呢,由她帶這個頭,後面不少人都不甘心了,貴妃眼睛盯着宛清手裡的雲香珠,眼睛閃了閃,才笑道,“宸兒知道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宛清自然注意到貴妃娘娘那目光就落在她手裡的雲香珠上,方纔她就是怕她們瞧不見,特地從頭上取了下來,原來想要雲香珠的是這位主子呢,不過,目的達到了,話也說道這份上了,頭飾她不捐,雲香珠也別想她捐出來,不論她們說什麼她都不會捐,宛清回頭瞅着梳雲,眨了兩下眼睛,梳雲上前一步,從隨身帶着的荷包裡掏出來一張銀票放在宮女端着的托盤上,然後將王妃先前的鐲子拿出來,又掏了張銀票擱裡面。
鐲子交到宛清手裡,然後乖乖的退了下去,超級丫鬟做派十足,那樣子不是往托盤裡塞銀票而是塞了兩張紙,宛清把鐲子遞到王妃手上,“母妃,您的鐲子。”
宛清經過多次的觀察,總算是得出結論了,王妃左手上的鐲子都是用來送人的,唯有右手處的鐲子,宛清嫁過來這麼久,就沒見王妃換過,應該是有意義的,不然王妃方纔也不會有一瞬間的猶豫,既然她今兒已經出格,索性就更出格點吧。
王妃瞅着宛清手裡拿着的鐲子,有一瞬的眼睛模糊,卻是沒有接,宛清這麼做怕是會得罪不少人,正想幫宛清賠個罪,就聽宮女的抽氣聲傳來,“錦親王府二少奶奶捐了二萬兩!”
連皇后娘娘都睜大了眼睛,宛清朝她福了福身子,歉意的道,“宛清頭上這些飾物不值幾個銀子,只是因爲意義重大,宛清不願割捨,望皇后娘娘見諒。”
皇后連連笑着,“你慷慨大方,何須本宮見諒,想必不少人都欽佩你這一舉動,本宮代皇上代那些受苦的貧民百姓謝謝你。”
皇后話音才落,不少人都閉嘴不說話了,錦親王府的二少奶奶根本就是個傻子,兩萬兩銀子要什麼首飾沒有,捐了再買一套就是了,敗家,更讓她們詫異的是,這麼多的銀子她竟然放心的交給個丫鬟,也不怕她帶着銀子就跑了。
那邊寧王妃眼睛凝了起來,宛清只是一個小庶女而已,怎麼會這麼的富有,沒聽冰嫺說王妃偏袒她啊,她這銀子都是哪裡來的,還有那些琉璃,聽說是潼南有座琉璃作坊呢,寧王妃想着,就對她上首的一位夫人道,“洛親王妃,聽聞潼南有座琉璃作坊,可真有其事?”
洛親王妃點點頭,望着宛清的眼神就帶了兩分打探,站起來,走過去,笑問道,“前些時日在潼南,是不是你送了件琉璃給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