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本就枯燥。
但這枯燥在任何人看來，都只會且只能從佔據優勢的人口中說出。
窺源境和道祖，誰佔優勢一目瞭然。
但佔據絕對劣勢的邪天，卻用很不耐煩的語氣提及枯燥二字。
更甚者，他在這極不耐煩的話語中，又夾雜着尊稱敵人爲前輩的虛僞恭敬……
這在衆人看來，等同殫精竭慮地無腦裝逼。
這種裝逼模式的強烈不和諧感，讓饒是見慣了世間形形色色的仇融，都情不自禁地滋生了一股嘔意。
一句話讓仇融道祖反胃。
一句話也激起了封鬱道祖很難得展露的，睥睨天下的高傲。
“你有資格對本座說這話？”
來自道祖極其正常的反饋，讓邪天輕輕一嘆。
隨後，他看向不再咆哮，反倒傻傻注視自己的劉老六。
“前輩，你來控陣？”
“哦，啊？哦哦，好，好……”
劉老六下意識按照邪天吩咐行事，但剛要上手，他就跟白癡一樣呆呆問道：“怎，怎麼控？”
此話一出，便是寂隕和寂無都忍不住失笑。
“這纔是半步道祖正常的反應啊……”
“保證大陣不停就行。”
邪天輕輕一語後，放棄了借陰陽九極的感悟對大陣實施的操控，一瞬間，大陣漆黑驟降。
下一瞬，劉老六接手操控，漆黑恢復。
“還有什麼準備需要做？”封鬱索性暫時停止攻勢，俯視漆黑中那隻卑微卻很跳的跳蚤，淡淡道，“本座一一滿足你。”
邪天想了想，擡頭認真道：“若可以的話，麻煩前輩接下來認真點，可以麼？”
“呵。”
未等衆人因邪天堪比衝擊波的挑釁生出什麼感想，封鬱嗤笑出口。
“認真點？好，本座先答應你，然後本座再告訴你一件事……”
邪天笑道：“願聞其詳。”
封鬱漠然注視邪天，一字一句道：“此陣，共計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個陣基，每一個陣基，皆乃本座攻伐之地，聽清了麼？”
聽清了。
是以仇融三位道祖直接忽略了尚未誕生的鬥法結果，將無法改變的笑意刻在面頰之上。
是以恆言等衆長老，外加近乎所有弟子，如萬雷轟頂。
因爲封鬱的這句話，不僅代表其對大陣的理解已經達到無法估量的高度，其更有能力在這種高度對跳蚤實施無法想象的全局飽和攻擊。
在這種攻擊之下，之前邪天展現的見招拆招，簡直成了笑話。
然而……
“哦。”
這是邪天因爲敷衍而顯得極爲簡單的迴應。
亦是接下來這場鬥法開啓的導火索。
轟！
爲了表示自己變得認真，封鬱終於釋放出了獨屬道祖的氣息。
然後，他便不見了。
代替他呈現在生靈面前的，是一片天。
這片天，讓生靈心生敬畏，讓三位道祖欠身一禮隨後遠退，亦讓本就渺小的邪天，變得更加渺小。
天壓大陣。
一瞬間，宛若在漆黑的夜幕上同時點亮了無數閃爍白芒的星辰。
說是無數，看得目瞪口呆的衆人卻知道其實有數。
其數，乃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個。
這個數字……
是鎮妖聖手大陣的陣基之數。
是認真起來的道祖封鬱，同一時間的攻伐之數，念頭之數，破陣路數。
亦是任何窺源境修士都無法達到……不，是遠遠無法接近的數字。
看到代表這個數字的星辰，饒是被邪天的逆天之舉顯得有些白癡，此刻也不禁茫然。
茫然中，他滋生了一個念頭——他，還能做到麼？
似乎做不到。
因爲面對頭上突然出現的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個星辰，邪天看似平靜，卻無動於衷。
無動於衷很好理解。
其實應是無能爲力。
是以在無能爲力的前提下還故作平靜，只能讓道祖仇融嗤笑出聲。
“面對認真起來的封鬱元老，這下，你應該很滿足了，呵呵……”
似乎連封鬱自己都無法接受自己剛認真的一瞬間，換來的只是屢屢挑釁自己的對手的無動於衷，他化成的那片天，開口了。
開口如天音雷霆。
“本座滿足了你，你如何滿足本座？”
此時，邪天剛剛完成對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顆星辰的打量，聞言閉上雙眸。
閉上的瞬間，他的黑眸，變成了血眸。
這一閉，衆人眼中的無能爲力，就變成了坐以待斃。
“閉，閉眼了……”
衆長老，衆弟子，也絕望地閉上了雙眸。
恆言身軀劇晃，萬般滋味尚未滋生，猛地被一個突生的念頭壓下！
“不行！誰都能死！他不能死！”
就在恆言猛地起立，準備不顧一切衝向老祖向浮閉關地之時……
“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個處攻伐，大陣將破。”寂隕不再觀戰，轉而看向寂無，“師弟，準備操控道兵入內吧。”
“阿彌陀佛，此番因果，也該了結了。”
就在寂無微微躬身，雙掌合十領命之時……
“真是……”如雷霆乍放的天音沉默少頃，吐出後半句話，“無聊透頂的小跳蚤啊……”
就在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顆星辰，剛展現順着透明路線迅猛破入漆黑的架勢，準備將陰陽宗的立宗之基鎮妖聖手大陣分割成無數碎片之時……
邪天又睜開了眸子。
這是一雙星星點點的眸子，似有無數星辰。
這無數，不是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而是真的無數。
帶着這樣一雙宛若蘊含無數星辰的眸子，邪天沒有變成諸如封鬱的那片天，而是擡起右手……
在漆黑的鎮妖聖手大陣中，胡七八亂劃。
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因爲順着透明路線迅猛侵入大陣的星辰，還在前行。
“無可救藥啊……”
發誓不想再對邪天做出任何評價的仇融，忍不住又做出了一次評價。
寂隕更是微微皺眉，想了想對寂無道：“待此事了結，去一趟齊天門，看是否能請他們回源溯本，老衲想看看浮涅他們是如何隕落的。”
言下之意，是他開始不相信自家的八位佛子，是被這樣的人幹掉的。
變成天一般存在的封鬱，更是嘆了口聾子都能聽出無比失望的氣。
“本座很後悔……”
話音未落。
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顆星辰依舊閃爍白芒。
但……
引領三千二百八十八萬又一千單九十六顆星辰前行的無數透明路線，眨眼間消失。
邪天放下猶如握着一個拭天般巨大橡皮擦的右手，平靜的視線透過“鎮妖聖手大陣”，直視如遭雷劈的封鬱。
“前輩放心，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把大陣給改了的邪天，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