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境中的破道二字,極爲特殊。
因爲道祖是根本沒有資格破道的。
能夠破道的,只有大帝。
但上古以後,之所以將上古合道的最後一個大境命名爲破道,實則是寄託着所有走到這一步的大修,其對修途的嚮往。
而另一方面,破道境這個層次,也有資格看看承受寰宇間所有修行者的這種寄託。
因爲,破道境的每一小境,其對天道本源的領悟程度,都以三分爲標準。
一成三,破道境一層圓滿。
一成六,破道境二層圓滿。
一成九,破道境三層圓滿。
若說古天子暠第二次止步,是止步在了破道境二層之初……
那第三次止步,就止步在了破道境二層圓滿。
這二者之間的差距,雖不破小境,卻也令他震驚莫名。
“昞,昶,胤,昰……”
震驚間,古天子暠暗喃出了幾個字。
每一個字,不僅代表着一個古天子,也代表着一個尚在神宮境停留、但對天道本源的領悟,達到破道境二層的絕世天驕。
可惜的是,他無法將自己遭遇的這個對手,和這些字中的任何一個對上號。
這纔是讓他驚恐莫名的地方。
因爲酆崖之上,竟有他都不知道的妖孽存在。
就在此時,他的心臟又猛地跳了一下。
這一次,比上次更甚。
這種更強力的跳動,本該讓他以更快的速度開始第四次邁步,但……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幾句輕喃。
“破道境初期,似乎都不在我眼裡……”
“本可走正途,反倒走死路……”
“不是說了麼……”
“這塊大陸,可不夠我走啊……”
“八十一息,你又能逃多遠……”
……
不僅如此,他還十分確定,對手能夠聽到他的輕喃。
當自己施加給對手的譏誚,陡然變成自己施加給自己的羞恥感時……
心性如暠,身軀也不免微微一晃。
是以……
還追麼?
就變成了此刻暠之所思。
空間夾層中,除了冰衍的其他存在,互相看了看,隨後搖頭失笑。
“有點兒意思……”
但能讓他們感興趣的這點意思,是取巧出現的。
別說一成六,便是破道境三層圓滿的一成九天道本源,擺在超越道祖的他們面前,也是一坨狗shi。
他們之所以覺得這根針上發生的事有點兒意思……
完全是因爲邪天對天道本源的領悟,是從一成開始,逐漸釋放出來的。
領悟一成天道本源,對應連神宮境二層都沒突破的聖人,在他們看來正常。
一成二——咦?
一成四——嗯?
一成六——有點兒意思。
想通這一點後,他們便失笑搖頭,然後瞥了眼距離這根針沒多遠的邪天,便又繼續開始對域外戰場的搜尋。
與此同時,古天子暠終於開始了第四次邁步。
這一次,他將走入天道本源達到一成六的新大陸。
破開這片新大陸的規則本源,對他而言是力所能及的。
但在他識海中佔據更多位置的,卻不是針對破局的思考,更不是對手如今逃到何處的估計,而是一種對自己接下來所遭遇處境的,忐忑的揣測。
這揣測似乎在說——還有麼?
離開不周山大陸的邪天,並未遠離。
距離山腳不過千萬裡的他,正蹲在另外一座血山的山巔,表情平靜地注視着被他橫放的不周山。
追逃之戰並未結束,反而只是剛剛開始。
人與人之間的接觸,總是從相互瞭解開始的。
情人如此。
敵人亦如此。
他提供了一片供暠行走的大陸,同時也爲自己提供了一個窺視對手的機會。
對手破開自己天道本源的同時,也將對手自己對天道本源的領悟及運用,暴露在了他眼前。
而這位他從來沒遇到過的對手,對天道本源的領悟方式,幾乎相當於爲他打開了一片新的天地。
這足以讓他欣喜。
另一方面,對手雖帶給了他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感覺的最初來源是黍天子,但讓他略微有些疑惑的是——
“黍天子,比他還厲害……”
在邙山混跡許久,直至如今,他終於將暠歸於了酆崖絕頂精英這個層面。
黍天子也屬於這個層面的存在,而且是剛剛進入的。
一個老牌,一個新晉,新晉比老牌更爲強大……
這說明什麼?
說明讓黍天子如此強大的,並不是酆崖一貫培養決定精英的方式方法,而是黍天子自己。
“這一點,或許連酆崖都不知道吧……”
暗喃一聲,邪天再一次提高了對黍天子的重視後,便收回了微微發散的思緒。
與此同時,古天子暠終於完成了心意所至,步伐即所達這一步,離開了不周山大陸,並瞬間出現在了血山附近。
他停住的瞬間,虛空發出了一聲爆鳴,而他眸中,也有一絲錯愕閃逝。
花費了整整兩炷香的時間,破開了對手的天道本源。
對手卻並未逃離,反倒停在了千萬裡,蹲着……
在想想自己因剎不住車而讓虛空產生的爆鳴……
轟!
“若你認爲領悟一成六的天道本源,就可以戲弄我,暠會用死亡讓你認清錯誤!”
伴隨着滔天殺意的爆發,冰冷之音也遂即乍響。
炸得邪天一愣一愣的。
“暠?居然是他……”
不過想了想之後,他起身,轉身,再逃。
邪天對於暠的認知,最初來自黍天子,隨後於邙山衆軍士的口中漸漸豐滿。
他沒想到自己碰到的第二個酆崖絕頂精英,會是對自己異常感興趣的暠。
感興趣到了何種程度?
險些逼死黍天子,以致於最後把黍天子逼成絕頂精英的地步。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數百年來黍天子的成長速度,便是暠對邪帝傳人覬覦的程度。
所以邪天跑了。
因爲他知道,這一戰,對手無論如何都不會避戰,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鬥。
更因爲,魔來了。
暠也發現了魔。
而且不止一位。
所以他似乎明白對手爲何會逃。
但他不怕魔,更不懼對手。
“試探結束!一成六是你的極限,而我是一成七,一分足以讓你喪命!”
“再加上六位魔,你只能逃!”
“至少要知道你是誰!不!”
“最關鍵的,是要知道區區神宮境一層的你,如何能走到一成六這一步!”
……
最後一句話,便是讓古天子暠心臟猛跳兩次的原因。
追逃繼續。
只不過這一次的追逃中,多了第三者——六位魔。
似乎正因如此,三方的速度都不算快。
畢竟這裡是危機四伏的,種魔出世之地。
也正因如此……
當看到邪天、古天子暠、以及六位魔相繼從不遠處飛遁而過時……
吞茫呆滯良久,忽而一個激靈,魂飛天外,面色如紙。
“我,我,我的娘,連暠都敢敢敢,敢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