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尚的路過,不啻於給烈火烹油般的齊天境九劫途擂臺之上,潑了一瓢冷水。
瞬間,這處幾乎有點燃凰山之勢的地方,就變得如同鬼蜮。
包括冥欽在內的一干齊天境的天驕,俱都看了看腳底下的那座小小擂臺,然後又收回視線,打量自己所在的環境,以及這個環境中的生靈。
這一打量,更濃的疑惑再次襲上心頭,逼得他們開始來來回回打量兩個擂臺。
最終,他們確定了一件事——
一件讓自己非常不解的事,就在剛剛發生了。
做出這件事的人,是公子尚。
他經過齊天境九劫途的擂臺,然後說了句打得很好,你們繼續,便走向那座供小道祖甚至小聖人們嬉戲的擂臺旁,並津津有味地觀賞着。
齊天境九劫途擂臺和道祖擂臺之間巨大的懸殊,外加公子尚路過和觀戰的兩種行爲,便爲整個凰山營造出了一個荒謬的場景——
身處這荒謬場景中的大部分人,都產生了一種齊天不如聖人道祖的錯覺。
“這……”渺兒眨巴着明眸,疑惑道,“尚哥哥這是怎麼了?”
在比較單純的渺兒看來,公子尚應該做的,是去往齊天境九劫途擂臺,平淡地走上去,彬彬有禮地出手,摧枯拉朽地擊敗冥欽,最後雲淡風輕地離去。
這一點,甚至也是包括冥欽在內的所有天驕,在看到公子尚後的第一臆想。
然而,卻也只是臆想。
但錯覺,也只是錯覺。
所以下一刻,衆天驕的臉色都漸漸發生了變化。
公子尚是彬彬有禮的。
但此刻回想起公子尚那句話,他們卻發現其透露的溫良恭謙是不存在的,存在的,是無視。
說這句話的公子尚,無視了他們,無視了冥欽,所以纔會路過他們所在的擂臺。
細細琢磨下,發現自己被無視後,大多數天驕心頭卻滋生不出什麼怨念。
其他的不說……
單單是公子尚在人魔戰場上的無數戰例,都足以說明他完全有資格無視他們。
若事情就到這裡結束,或許他們會默不作聲地恭送公子尚離去,然後繼續扮演好屬於自己的角色。
然而……
路過的公子尚,並沒有去往衆生所不及之地,而是停在了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最不可能停留的地方。
你公子尚甚至停在一個無人之地發呆都行!
爲何要停在道祖擂臺旁?
更爲何要津津有味地觀戰?
而這種津津有味,更是直接把他所說的——打得很好,你們繼續這句話襯托得無比譏諷!
打得很好?
打得很好爲何你不留下來觀戰,反倒寧願去看一羣聖人道祖那極爲可笑的論道和切磋?
難道那羣小屁娃的切磋,比我們的更好看?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所以可能的是……
公子尚在用此舉針對冥欽的同時,也讓他們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思考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回過神來,衆天驕面面相覷,都能看到身旁之人眸中的絲絲怨念。
至於被羞辱的憤怒,他們並沒有看到,看上去也絕對不會讓旁人看到。
“哎……”
“無妄之災啊……”
“除了苦笑,還能作甚……”
“不過,尚少的這反擊,還是很有力度的!”
“是啊,沒想到素來溫文爾雅的尚少,這一嘲諷起人來,也如此犀利……”
“哎,卻也能見冥欽之威啊……”
“爲何?”
“這不簡單麼,你何時見到過尚少嘲諷別人的?”
“是啊,根本沒人有被尚少嘲諷的資格……”
……
議論着議論着,衆人的視線就紛紛落在了冥欽身上。
毫無疑問,冥欽是這場事件中的主角,而且是唯一的。
也只有這位單憑一個真身就能打敗其他齊天境九劫途的六道輪迴體,有資格被公子尚嘲諷。
所以說好聽點兒……
這不是嘲諷。
反倒是一種榮譽。
任何人能得到公子尚的嘲諷,臉上肯定會洋溢着走到人生巔峰的大喜悅。
但是,冥欽的六張臉上,都沒有絲毫的欣喜之色。
而當衆人——喂,你該開心的那種含有提醒意味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的瞬間,還在他體內醞釀的諸般負面情緒,便井噴而出。
“呵呵,公子尚,公子尚,公子尚……”
冷笑着的冥欽六大真身,不斷重複唸叨着這三個字。
對他而言……
哪怕僅僅是公子尚的路過,都是莫大的輕視和諷刺。
潛意識中,冥欽覺得自己或許還真能接受這樣的輕視,畢竟能力壓他的天驕之中,只有這位混沌道體從上古活到了今世,書寫着九天寰宇最強天驕的傳奇。
然而,路過的公子尚,並沒有停留在某處看風景,也沒有就這般離開凰山……
“用道祖,甚至是聖人取笑我麼……”
“六道輪迴體的戰鬥,在你眼裡還沒有聖人道祖之間的切磋有意思麼……”
……
奇葩地,冥欽並沒有如衆人想象的那般勃然大怒,然後衝下去找公子尚。
他漸漸平靜了下來,臉上的冷笑,也變成了莫名的笑。
然後……
“哈哈,這些聖人和道祖的切磋論道,確實有意思啊!”
大笑一聲後的話語,讓衆天驕無比錯愕。
因爲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經歷過此事的冥欽,會產生這種反應。
難道冥欽真的認爲,自己連聖人道祖都不如?
懷着這樣的疑惑,衆天驕又將目光投向了腳下的擂臺。
“這……誒?”
“這是論道麼?這純粹是道祖在傳授自身所得啊……”
“要開始切磋了,這姑娘的刀……誒?”
“借刀顯現自身對歲月本源的領悟?”
“這小姑娘對歲月本源的領悟不咋地,可對力量的控制……不對,不對!”
“這小姑娘的刀法,有些犀利啊……”
……
相較衆道祖,這些齊天境但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發現了九州衆修所表現出的亮點。
然而即便是亮點……
也無法讓他們生出能勝過冥欽的感慨。
就在此時……
連帶莫名之笑觀看聖人道祖論戰切磋的冥欽六真身,竟相繼坐了下來,臉上帶着和公子尚完全一樣的……
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