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相的話如針一般，刺進巫瓏的心，讓她渾身僵硬，像是被潑了一瓢冷水，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
臉上是火辣辣的疼，胸口也有一隻大手捏得她生疼。
她低下頭，卻發現那隻手不知何時已然拿開了。
她看到了風無相的眼睛，這雙眼睛很冷峻，像是沒有任何感情，卻又像是飽含殺意。
深邃得幾乎要把她的靈魂吸進去，她看着，不敢移開。
風無相道：“你一直監視着我，你應該知道中山王都的慘狀，一次白毛魔災，讓其化作煉獄，無數人相互殘殺，屍骨如山。”
“你同樣知道東魏國數個城池化作魔域，行屍走肉，惡鬼橫行。”
“而現在中山國是什麼情況？所有人跪着，靈魂被偷走，死不瞑目。”
巫瓏想起了那些畫面，不禁低下了頭。
風無相一把拉起她的頭髮，吼道：“看着我！”
巫瓏吃痛輕呼一聲，卻含着淚不敢說話，只是看着風無相冷厲的臉。
風無相繼續道：“那些跪着的，生不如死的人，許多是我的朋友，我的同學，我的師長，也有我敬佩的前輩。”
“我深愛的人深陷古老的陰謀，獻祭了靈魂，與我斬斷情絲，斷絕關係，甚至要殺我。”
“我最好的兄弟，爲了救我，放棄了肉身，靈魂依附在石碑之上。”
“玄歌爲了救我，數次強行召喚孔雀，以至於天譴而至，被迫回山。”
他攥着拳頭，咬牙道：“我的柔弱，一生好強跳脫，卻要去最清苦的地方修煉。”
“還有我，我風無相，曾經也手握日月摘星辰，如今卑微如塵土。”
他捏住巫瓏的下巴，咧嘴道：“我放棄了嗎？嗯？我要不要也去面壁？”
“你以爲你是在贖罪？不，你是懦弱，是膽怯，是退縮。”
巫瓏搖頭道：“不，我是愧對族人...”
“放屁！”
風無相低吼道：“把自己關起來，不參與塵世，是個屁的贖罪？你應該怎麼贖罪？你剛剛是怎麼做的？”
“老子欺辱你，你都敢說要殺我，種天問害死你巫族二十多位強者，你爲什麼不敢去報仇？”
“你他媽應該做的是鼓起勇氣，用盡一切力量去增強自己的實力，然後把種天問的人頭斬下來，放在巫族的祭臺上，告慰逝去的英靈！”
“這他媽才叫贖罪！”
巫瓏臉色蒼白，漸漸瞪大了眼睛。
風無相繼續道：“你把自己當成什麼人？你想要做什麼事？把自己當做一個普通的巫族，沒有什麼事可做，那你就去面壁。”
“但是，如果你不想巫族再過以前那樣貧苦的生活，不想巫族文明斷絕，不想它被入侵，被屠殺，最終消失在歷史中...如果這些你都不想看到！”
“那麼，你就不能把自己當做普通的巫族，而要繼續把自己當成巫族的祭司，當成巫族的拯救者。”
“你必須要有一顆勇敢的心，要敢於承受一切恥辱和罵名，無論任何人怎麼看你，你都必須不在意，去做你想做的事，拯救這個巫族。”
“如果你連一顆勇敢的心都沒有，你就不可能改變巫族的苦難。”
巫瓏似乎陷入了沉思，靠在牆上，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了。
風無相語氣也平緩了起來，道：“我在這裡呆了僅僅一個時辰，但我看到了許多事。”
“我看到了你們巫族思想老化，族長和五大長老給族人們灌輸的都是很低級的思想，狹窄了他們的視野，加劇了人口流逝。”
“我看到了那羣來自於大涼的技術人才，呵，就那羣人，卻也敢對着巫族人大呼小叫，頤氣指使，儼然高人一等的模樣。”
“這樣的場面，絕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
“巫瓏，你覺得把巫族交給五大長老和族長，有前途嗎？”
“他們老了，他們根本不懂外面的世界，他們無法給巫族未來。”
“只有你可以，你有年輕的生命，出色的天賦，活躍的思想，非凡的見識。”
“你纔是能拯救這個種族的人，若是你都去面壁了，巫族就徹底完了。”
說到這裡，風無相坐了下來，淡淡一笑，道：“現在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事了嗎？還去面壁嗎？”
巫瓏閉着眼睛，靠在牆上依舊不說話。
夕陽西下，棲息穀炊煙裊裊。
月出東山，星辰漫天。
深夜，風吹...巫瓏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在發光，黑亮靈動，卻又深邃無比。
她深深吸了口氣，道：“我明白了，我格局小了。”
風無相道：“什麼意思？”
巫瓏道：“我之前陷入了思想的死角，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巫族，總是覺得自己害死了二十多位強者。”
“我覺得對不起長老和族長，覺得自己有罪。”
“現在我想通了，我的眼睛不該只看到自己是否有罪，而是該放大一點，看到巫族需要什麼。”
“他們需要我，需要年輕的思想。”
“我有罪，但只有歷史配審判我，而我要做的是，掌控巫族，給巫族所有人一個光明的未來。”
風無相道：“所以你此時此刻要做什麼？”
巫瓏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
她本就國色天香，長得清純可人，此刻一笑，如冰河初融，春暖花開，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美得不可方物。
她輕輕笑道：“無相公子想要人家做什麼，人家就做什麼咯。”
風無相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感慨道：“看來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琉璃祭司又回來了，不過，真的什麼都可以？”
巫瓏連忙把祭司袍撿起來，蓋住自己的胸口，臉色暈紅，道：“我認爲可以，那纔可以，比如給你做頓飯，巫族的特色。”
風無相道：“好吃嗎？”
巫瓏道：“不是很好吃，但我做的卻很好吃。”
風無相點頭道：“那可以，但吃了飯之後呢？”
巫瓏看了看他身後的牀，道：“當然是睡覺咯。”
風無相大喜道：“那風某今晚可有福了。”
巫瓏道：“有口福，沒豔福，剛剛佔老孃便宜的事兒，老孃還沒跟你計較呢。”
風無相頓時連食慾都沒了。
女人啊，太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