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小姐,我能和精市一樣叫你的名字嗎?還有,他們都走了,你可以放下手了”說着,遮住眼睛的手被人溫柔的拉開。
“純雲伯母可以叫我小螢”雖然鬆開了手,可是,眼睛依舊緊緊閉着,不敢,也無法張開,好痛。
“小螢一定很久沒流過眼淚了吧”她拉着我的手,慢慢的帶着我朝洗手間走去。
我有些愕然,“爲什麼您會知道我很久沒流過眼淚了?”
“你一定不知道你眼睛現在的樣子吧?”她帶着一絲擔心說道,“真的很像桃子,不過,希望沒傷到眼睛纔好。”
“呵呵”我輕笑了兩聲,“是啊,因爲,我一直認爲,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笑完之後,我淡淡的說道。
“看來,你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呢,但是,其實,有時候,眼淚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呢”她輕輕的拍了拍我的手,柔聲的說道。
我不知道怎麼接她的話,所以,乾脆沉默了下來。
“好了,洗手間到了”說着,她爲我打開了水龍頭,將我的手拉到“嘩嘩”的水流之下,“你先洗洗臉,我去醫院看看有沒有冰塊”
“嗯,麻煩您了,伯母”我點了點頭,答應道。
冰塊很快久被幸村純雲找了過來,她拉着我回到走廊,坐了下來,小心的將冰塊敷在我的雙眼之上。
“謝謝你,小螢”做完這些之後,幸村純雲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輕聲但誠懇的向我道了聲謝。
“呵呵,我好像並沒做什麼值得伯母您道謝的事情呢”我微笑道。
“精市一直都是個獨立自主的乖孩子,基本上從來都沒讓我和我丈夫操過心,以至於我們經常沒怎麼去在意過他的想法,等到我們回過神的時候,精市就已經昏迷在牀上,甚至差點死掉,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我真的不願意也不敢再嘗試第二次了,你知道嗎?看着躺在牀上毫無生氣的他,我心裡的後悔真的無以復加,我甚至祈求着,如果能讓他甦醒,哪怕立刻結束我的生命,我也會在所不惜,可是,沒有,他一直緊閉着他的雙眼,怎麼也不肯睜開,直到你的到來”說到這裡,她再次拉住我的手,可是,我卻明顯的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我反手緊緊握着她的手。
“說實話,對於你的到來,我當時並沒抱太多想法,以爲,僅僅是同學的關係而已,你知道嗎?你在病房說的那些話,最開始的那一段甚至讓我恨不得立刻趕你出去,因爲,你還在跟他提着網球,可是,你後面的話,卻讓我不自覺的抱起一線希望,因爲,精市從小到大從來都沒主動和我們提過任何請求,反而非常聽話的執行了我們對他的一切要求,就是因爲他不是那種隨便提出請求的人,所以,我對你到來,及你的話燃起一片希望,而現在,他真的醒了過來,看見他再一次開口說話,再一次睜開眼睛對我微笑,那種幸福,興奮的心情已經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所以,作爲一個母親,我能也向你提出一個請求嗎?”說到這裡,她的語氣變的前所未有的堅定。
“能先跟我說說是什麼請求嗎?”我一直都是個冷靜的人,如果我辦不到的事情,我是不會隨意的答應。
“希望你能答應精市向你提出的請求,這就是我的請求”她一字一頓的回答道。
“您知道幸村前輩向我提出什麼請求嗎?”我一臉淡然的問道。
“不知道,但是,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請求你,不管他向你提出什麼請求,都請你答應他,好嗎?”語氣已經帶着明顯的祈求。
“純雲伯母,這樣好嗎?幸村前輩他希望你這樣做嗎?”我有些哭笑不得,眼睛的痠痛在冰塊的刺激下似乎已經好了不少,所以,我將冰袋拿開,小心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人影還是有些模糊,但是,很快就適應過來。
我看着眼前的美婦人,雖然她的話多少讓我有些不舒服,但是,我卻並不討厭她,因爲,我沒有經歷過那種至親的人差點離自己而去的情形,就算是聽柳生說幸村昏迷入院,我也僅僅是驚慌而已,這大概也和我事先知道他不會有事有關係吧,就是因爲我無法理解一個母親的感受,所以,我沒有資格討厭一個爲自己孩子操心的母親。
“我想從現在開始做一個真正的母親,而這件事情是我爲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幸村純雲堅定的說道。
聽了她的話,我轉過身去,靠在長椅背上,擡起頭看着天花板,輕輕的說到:“純雲伯母,我現在還小,無法明白一個做母親的感受,但是,我還是認爲,人與人之間,不管是親人也好,朋友也好,最基本的相處條件應該是信任和尊重,就像幸村前輩一直都相信着你們這麼努力的工作是爲了讓他和妹妹過上更有保障的生活,然後尊重着你們一切決定一樣,雖然我有些理解您差點失去幸村前輩的感受,可是,我依舊覺得,您也應該向幸村前輩相信和尊重你們一樣,去相信和尊重他,而不應該是您說的,‘從現在開始做一個真正的母親,這個請求是爲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其實沒必要的,我想,幸村前輩從來沒有不把你和幸村叔叔當父母的,在他的心裡,你們是他最親密的人,而在我心裡,一個真正的母親也是應該信任和尊重自己的孩子,再加上適當的關心,這就足夠了。其實,我更加覺得,您剛纔的那句話並不是您所說的做一個真正的母親的開始,而只是想要補償,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好,您都想要立刻補償他,可是,我不認爲這是幸村前輩想要的,其實,您爲什麼和幸村前輩深入的溝通一次呢,那樣,您才知道,您真正該做的是什麼呢”說到這裡,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講太多了,而且,這些也不是十四歲女孩子能講出來的話 ,所以,我立刻轉過頭去手舞足蹈的解釋道:“那個,抱歉,純雲伯母,我太自說自話了,竟然還自大的來教您怎麼做,我太逾越了,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話說回來,其實我也不知道幸村前輩是怎麼想……”
“呵呵”我慌亂的解釋還沒完,幸村純雲就捂着嘴笑了起來,而走廊的拐角處,站着的三個人也在臉上掛滿了笑意。
“柳生,你表妹好像每次出現好像會那麼不同尋常呢”柳邊記着數據,邊微笑着說道。
“這丫頭可一點也不像十四歲啊”仁王雙手插在口袋,靠在牆壁上,調笑道。
是啊,那麼冷靜,那麼淡漠,是性格使然,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柳生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從車禍後開始關注的表妹竟然那麼的獨立成熟了,而幸村大概是早就發現了她這一面,才慢慢的注意到她吧。
我不解的看着仍然在笑着的幸村純雲,我講了什麼好笑的事嗎?
“抱歉,抱歉“她終於停止了笑,連忙擺着手朝我道歉。
“不,是我非常抱歉,您是長輩,而我竟然那麼沒禮貌的自說自話,還請您原諒我的失禮”說着,站起來朝她鞠了一躬。
“沒事,真的沒關係,來,坐下來吧”說着再將我拉着坐到了椅子上。
我有些不安的看着她,日本在對長輩這方面的禮儀是非常嚴謹的,而我卻這麼自大的教育起一個母親來,希望她不會太過介意纔好。
“謝謝你,小螢”她正了正自己的表情,帶着一絲嚴肅向我道謝。
呃?我愣住,謝我?一般不是應該反過來教育我的嗎?
“雖然我有些好奇爲什麼你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能講出這番話來,但是,不得不說,你的話真的很有道理,讓我明白一直以來,我這個母親做的到底有多失敗……”
“不,您沒多失敗……”我連忙反駁道。
她擺擺手,“不,你先聽我說完”
我立刻閉嘴,點了點頭,“就像你說的,雖然給了精市充分的自由,可是,我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去信任和尊重他,因爲他是我兒子,所以,我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以至於讓我每一次每一次的都下意識的忽略了他的想法,就更加不要說尊重了,而你的這些話讓我終於明白過來,我和精市之間不僅僅是簡單的母子關係而已,還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人,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的隔閡卻因爲那個簡單的母子關係變的越來越寬,兩人之間也越來越遠,所以,在他昏迷醒來之後,我纔會那麼不顧一切的想要修補上那個隔閡,可是,我的方法在思維習慣了那種理所當然後再一次錯誤,唉…所以,請你原諒我最開始那個無禮的請求,也衷心的謝謝你能將這番話說給我聽”
我鬆了口氣,不管是幸村純雲的請求,還是我逾越的對她說的那番話,都讓我心情放鬆了下來在,至少我知道,面前的幸村純雲會開始學會尊重和信任自己的孩子了,這是今天最大的收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