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從地上坐起,腦後的束髮已經完全散開,身上的道服上淚痕點點,斑斑猶如湘竹。菊代姐嬌容帶淚,向我伸出右手。一把被她拽起,這個如火般的少女此時似淡風、似靜柳,化爲一池弱水倚在我的肩上。
頸脖上感覺到一道細細的熱流,溫柔的拍拍她的背:“我們贏了。”說出這句話後,她緊緊將我鎖住,放聲大哭。顫抖的纖軀震動着我的身,更震動着我的心。不自覺的,兩行清淚如碧泉,涓涓始流。
突然那種真空似的靜默被場上的呼喊聲打破:“冰帝!冰帝!冰帝!冰帝!”擡起頭,在朦朧中看到簡化成彩色線條的無數人影,用手背匆匆抹開眼前的薄霧。場上的喝彩聲突然一變:“中紫!中紫!中紫!中紫!”伴隨着急湊有力的掌聲。菊代姐緩緩鬆開我,對我溫柔地笑笑,也隨着節拍鼓起掌來。
眉眼彎彎,含淚帶笑,面向東南方。看到同學們忘情地招手,看到國光靜靜而立、淡淡而笑、默默鼓掌,我的嘴角咧開彎月似的弧度。再看向南邊看臺,老媽哭得不能自已,爸爸握緊拳頭向我揮了揮,姐姐倚在成太郎姐夫的懷裡,兩手捂着嘴脣,眼睛淚光閃閃,如嬌花帶雨。後座的真田目光穿越了我直直地投射在菊代姐身上,而幸村紫眸柔柔、定定地看着我,深刻的眼神讓人難忘。
我理了理頭髮,整了整衣襟。手持千本櫻,向後退兩步,快速蹲下,將竹劍橫在胸前,略微頷首。千本櫻在空中閃過一道平湖明鏡般的光影,快速收回到我的左腰側。緩緩站起,面朝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微微傾身行禮。隨後轉向貴賓席,看向座上的兩位尊者,正了正臉色,立起千本櫻,劍端貼在額頭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謝謝您,老師;也謝謝您,手冢藩士。
回到休息室,部長眼眶紅腫,聲線啞澀:“校董們在賽前就爲我們準備好了領獎服,現在大家去換上吧。”
脫下身上黑色的比賽服裝,手臂微曲,穿上白色的上衣。套上紅色印染的裙裾,把金色的腰帶一道道纏緊,將千本櫻插在腰側。讓頭髮自然下垂到近腰處,反手將銀色的絲帶纏在髮尾。
“好了!我們上!”部長一聲令下,我和我的隊友們面帶微笑,自信地邁出休息室。
“全國第24屆高中女子劍道大賽,團體冠軍是~”還未待臺上的官員宣佈,東邊看臺上就傳來震耳欲聾的齊聲呼喊:“冰帝!冰帝!”
“團體冠軍是東京私立冰帝學園!”潮水般的掌聲在體育館裡洶洶涌動,一層層回聲好似驚濤撞礁,氣勢磅礴。最後一年,鳳真夜終於來到了全國大賽,終於如夢似幻地登上了冠軍的領獎臺。
一個古銅色的獎盃被她猛地舉起,抖動的銀眸難以掩飾激盪的心情:“我們是冠軍!”沉穩冷靜的部長髮出激奮的清吼。
“he!”隊友們齊聲應和,驕傲得不能自已。按照年級順序,逐一上臺接受金牌。
我摸了摸腰間得千本櫻,嘴角輕揚,偏頭卻見清清冷冷的他站在人羣中,鳳眸帶笑,面色淡然。輕輕地向他頷首:國光,我贏了呢。他默默地點頭:嗯,做的很好。向他握了握拳,定定地點頭:國光也要加油,不要大意地上吧。他在闌珊的燈火下,薄薄的脣角微揚:嗯,一起制霸全國。
“丫頭?丫頭?”威嚴而略帶興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收回交匯的視線,慌張地轉頭。卻見手冢boss目光帶笑,慈祥地看着我。
“啊,哈哈哈哈,太興奮了,太興奮了。”抓了抓頭髮,開始傻笑。
“中紫,決賽裡做的很好。”真田老師難得表揚我,我驚喜地看着他,不自覺地挺直身體,就讓孔雀在這一刻華麗麗地開屏吧!心中狂笑ing。
“但是。”我就知道這老頭沒那麼和藹可親,霎時收斂了笑意,認真地聆聽,“你的反應速度還是不夠,下週來神奈川進行一對四的真刀訓練。”nani?真刀?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老頭,眼珠都要從眼眶中蹦出來。會死人的!會死人的!瞬間,孔雀變成了禿毛雞,想威風也威風不起來了。
“愣着做什麼,還不下去。”老頭眼明手快地將一個金牌套在我的小細脖子上,不耐煩地催促。真是狠心!心中忿忿,大步走下領獎臺。
“下面宣佈本次全國大賽的最佳陣容!”主持人的朗聲讓四座停止呼喊,衆人靜靜聆聽。
“最佳五席,福岡第一中學,鬆永慶子,一年!”那名高壯的九州第一新人,緩緩走上領獎臺,從一名老者手中接過右手護具似的獎盃,場內響起陣陣掌聲。
“最佳四席,福岡第一中學,今村琴美,二年!”她的獎盃是左手護腕的造型。
“最佳三席,東京冰帝學園,鈴木菊代,二年!”豔如木芙蓉的學姐嘴角飛揚,昂首而去,從真田老頭手中接過護胸似的的獎盃,回眸一笑醉春風。再看看真田老頭,只是微微鼓掌。哼哼,要是他知道學姐和皇帝之間的那次烏龍撞,不知道會有多歡喜。我眯着眼睛,帶着壞笑,摸着下巴:一定要好好籌劃一番,禮尚往來,回報學姐送給我的無敵旋風扇!
“最佳二席,東京冰帝學園,鳳真夜,三年!”美人似暗香素豔的寒梅,嫋娜身姿,翩若飛雪。不似剛纔的激動,她靜靜地接過頭部護具似的獎盃,脈脈含情地看着場外,清冷。全場似乎被她的瞬間情動所吸引,幾聲驚歎,一陣掌聲。
“最佳一席。”還未待主持人宣佈完,全場起立,轟鳴的掌聲淹沒了他的話語:“東京冰帝學園,中紫卿顏,一年!”
本天才瀟灑地甩了一下身後的長髮,英姿颯爽地上臺,向頒獎的手冢boss微微鞠躬,接過金色竹劍造型的獎盃。正要下場,卻聽那位替五席頒獎的白髮老者說道:“這位同學有沒有興趣轉到我門下啊~”平易近人的語調,幽幽嘆嘆的聲線,很舒服的感覺。驚訝地回頭,微皺眉宇,看着他。一個很瘦小的老人,眉目慈祥,身體硬朗。
“她是我門下的。”真田老頭兩眼放箭,箭箭穿心,好可怕的表情。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的。”那老人輕描淡寫地搖搖手,狀似大度,“到我們天然理心流來,你會有更大的發展哦~”沖田總司的那個門派嗎?“壬生狼之牙”啊。
“白石慎,你給我適可而止!”真田老頭怒了,太陽穴暴青筋了。
那位白石老頭完全無視他的怒火,仍舊笑眯眯地看着我:“嗯~怎麼樣?”
臺上的小插曲似乎讓觀衆很好奇,目光紛紛投射而來。我尷尬地偏開頭去,嘴角微沉,無奈的眼光與國光相遇。他向我眨了眨眼,我聳了聳肩,嘆了口氣。
“呵呵,我也有一個很帥氣的孫子哦。”白石老頭的口氣越發像誘拐犯了,“長得又高又帥,而且也會打網球。”你這是用美色來收買我?我僵直脖子,嘎達嘎達地轉過去。
“好了,中紫,你下去吧。”手冢爺爺的語氣霎時結冰,滿身敵意地看着白石慎。
“哈,謝謝您的好意。”我在真田和手冢兩oss面前一定要痛表衷心,如果得罪了他倆,本姑娘的身心都要受虐待,“我的劍道是活人劍,我的心永遠不變。”鞠躬行禮,腦後浮起冷汗,匆匆下場。
頒獎禮結束,白石老頭走下來,繞開兩oss的防線,來到我身邊:“就真的不再考慮了?”此時,他慈祥的微笑在我眼中已經化爲陰險的嘴臉,真是高段誘拐犯!
剛要禮貌拒絕,只聽跡部婉轉的聲線響起:“爲了慶祝勝利,本大爺送來了冠軍的蛋糕!”一個隨意的揮手,一個巨大的奶油蛋糕被放入場中。冰帝的同學們涌入場內,一時間周圍是滿滿的人潮,白石老頭也消失在人浪裡。
“爸爸,媽媽!”我擠過人羣來到場邊,“姐姐,你們就先回去吧,估計還要熱鬧一會呢。”
“卿卿,爸爸爲你感到自豪。”老爸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我閉着眼睛享受他的撫摸,彎起眼睛,開心地低笑。
“阿娜答,我們就先回去吧,剩下來是年輕人的狂歡了!”老媽眼睛腫得像核桃,摸了摸我的臉頰,目光柔柔。
“晚上要注意安全哦。”姐姐殷殷叮嚀,我目送他們離開。
一偏頭,卻見場內已經開始了蛋糕大戰,菊代姐瘋狂地飛出幾個蛋糕,砸中了部長的側臉。鳳美人一掃平時的淡然,以劍道步法,快速移動到菊代姐身邊,撈起一把奶油就向她臉上抹去。寺內小mm因爲比較柔弱,被其他人列爲進攻的第一對象,臉上、身上、頭髮上全是各種顏色的奶油。
不好!不能讓他們發現,我貼着牆角,腳尖輕輕移動,心中默唸:無視我吧,無視我吧,無視我吧。伸長脖子,在人海中看到國光正站在進場處。只見手冢boss走到他身邊說了些什麼,他原本柔和的面部突然緊繃,冷冷地看着正和真田老頭鬥嘴的白石老頭。
我悄悄地、默默地、快快地、輕輕地移動到門口,拉了拉國光的衣角:“我們快走吧,那些人都瘋了。”他抿了抿嘴,淡淡地點頭,眼中回暖。
“中紫卿顏!”我下意識地回頭,面部正中一記“流彈”。到頭來,還是沒有躲過啊!鼻子裡、嘴巴里全是蛋糕香甜的味道,好像奪冠那一刻的心情。抹開眼睛上的奶油,卻見一記光影飛過,我險險地推過國光,側臉上又捱了一記重炮。
不僅攻擊我,還攻擊國光。很好!很好!本姑娘豁出去了!一卷袖子,以力拔山兮的氣勢,偏頭殺進戰場。撈起兩塊粉色的蛋糕,以二刀交映的手法,左右手同時開弓。一記正面直擊,中了菊代姐的腦後;一記側面攻,直貼上田中姐的左鬢。隨後一個側身翻,躲過鳳美人的偷襲,着地的瞬間抓起一把奶油,在站立起身之時扔向部長的嬌容。
“中紫在那裡!”“終於出來了嗎?”“飛她!”場中的我成爲衆矢之的,心下暗叫不好,俯身提起行李,抱頭向國光跑去。他眼角微笑,薄脣微啓,一把拽過我,擋在身後。就在槍林彈雨中,我和他攜手出逃。
一身狼狽,狂奔到場館外。月朦朧,鳥朦朧,沙沙葉聲淡風中。如水的月光靜靜地傾瀉在幽靜的小道上,春末夏初的夜裡,幾隻早蟬弱弱地在樹梢裡低鳴。手中是暖暖的觸感,他停下腳步,低頭看着我。彎彎的嘴角,疏疏的眉梢,柔柔的眼眸,右手拿出一塊男式手帕。緩緩地鬆開我的手,左手捧着我黏黏膩膩的臉,很溫柔地一點點爲我擦拭:“還好,沒有沾到頭髮上。”清冽的聲音流過心頭,那一陣陣漣漪在心湖盪漾。盪漾,盪漾到眉間,彎彎地眯起笑眼。淡淡的幸福感化爲無聲的夜曲,在四周蔓延。
他的手漸漸停下,目光含情:“好了。”突然鳳眸遊移到我的嘴角,他目光灼灼:“不,還有一點。”清爽的氣息漸漸靠近,淡黃的月光灑在他俊逸的臉龐上。含情的嘴角,優美的線條,真是“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讚歎着,沉醉着,被迷惑地閉上了雙眸。感覺到一個溫熱的舌尖溫柔地觸動我的嘴角,不禁呢喃出聲。脣瓣被如泉的薄脣輕輕含住,腰間被有力的手臂輕纏,我的雙手慢慢鬆開,行李悶聲掉地。一顆柔心蕩漾在他的情瀾裡,靈魂在輕吟。帶着奶油的香甜,那靈活溫潤的舌尖小心地將我的脣瓣輕啓,柔柔地來抵開我的貝齒,顫顫地伸進我的脣舌。心下狂跳,手指輕抖,緊張而又渴望,害怕而又沉迷。他的舌彷彿藏着涼冽的泉水,清清甜甜地在我的口齒之間迴盪。一顆心柔順地猶如戲水的浣紗,盪漾在他的清冽裡。兩手慢慢地扶上他的腰際,欲拒還羞地伸出“丁香”,顫顫地觸碰了他的脣舌。他身體一驚,雙手更加用力地纏住我的纖腰。那汩汩的泉水變爲蜿蜒的溪水,繞着“丁香”流動,流動。朦朦朧朧,纏纏綿綿,漱玉生香,浣紗弄情。
那夜,輕柔地像湖水,隱約地像煙霧,兩顆心在月白風清中緊緊相依。
試問,如此良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