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雁在拜月山莊已經有些時日，也漸漸習慣了這兒的生活。慕容劍這些日子也一直在教她一些做莊主的儀表風度，加上望月塔訓練的一個月，本就讓她的性子比以前沉穩了許多。現在，倒更有了幾分念殘月的味道。
邊雁心裡微怒，秀眉一挑，問道：“寨主是對我的任命有異議，還是覺得我這個莊主形同虛設？”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在旁人聽來卻沒有這麼簡單。就連慕容劍也暗暗讚許，心道這丫頭果然聰明，念殘月沒有選錯人。可偏偏那郎中葵就沒有聽出味來，繼續嚷道：“莊主，不是我說，你什麼事都交給慕容劍，讓他一個人在這耀武揚威。我郎中葵就是不服！”“那可怎麼辦啊，我一女流之輩，有些事不方便親問，總得有個人幫幫我纔是。你既不服他，那就讓你來。可若他不服你怎麼辦？這樣吧，你們就當着衆人的面比劃比劃，誰贏了誰就留下，若是輸了……若是輸了，就送到後山去吧。”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身旁的人微微變了臉色。拜月山莊的後山設了一個萬惡池，裡面養了近百種毒蛇蠍子，是專門用來懲罰叛徒所制。進池前會給受刑人服下藥物，使其不會頃刻中毒而亡，而是飽受毒物的噬咬之苦。投靠拜月山莊的人都聽過萬惡池，但到底是什麼樣子，是否如傳說的那般恐怖卻不得而知。
郎中葵聽到此處，終於明白了邊雁的意思。臉色微微有些難看，顫聲道：“莊主息怒，方纔是屬下造次了。比武的事就免了吧！”“那怎麼行！”邊雁神色一凜，“你剛剛不是還說本莊主沒有威信嗎，怎麼我吩咐的第一件事你就不好好做呢？”“屬下剛纔是一時糊塗，還望莊主給屬下一個改過的機會！”咚！郎中葵單膝跪在了地上。前後轉變如此之快，如此之大，貪生怕死之色盡顯無遺。衆人見狀皆暗暗搖頭，目露鄙夷。而這邊邊雁深吸一口氣，暗暗給自己鼓勁。她其實並不真的想懲罰他，只是，如果不這樣做，給自己樹不起威信，倒黴的將會是她自己。在柳莊的時候莫朝茹告訴過她，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酷。郎中葵雖然不算是敵人，但擋路的，就不會是朋友。“不用再說了，你們現在就開始吧！”邊雁閉上眼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郎中葵嘴角有些抽搐。這次雖然不是他第一次給人下跪，卻是頭一次跪在一個小姑娘的面前，得到的卻是這般結果，又是羞愧，又是憤怒。他自知根本不是慕容劍的對手，和其比試無疑是送死。既然橫豎都是死，乾脆拼個魚死網破，說不定還會有不滿念殘月的人相助，想到此，郎中葵忽的站起身，指着邊雁嚷道：“你一個黃毛丫頭，別給你臺階不知道下。老子縱橫江湖二十多年，還沒這麼低聲下氣過。現在老子就要離開這裡，看你能奈我何！”“砰！”邊雁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跟着站了起來，冷眼看着郎中葵。在場的人方纔聽了郎中葵的話，皆倒吸一口冷氣，在郎中葵探尋的目光下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邊雁一直盯着郎中葵，盯得他渾身不自在。“啊！”突然，郎中葵一聲慘叫，跪倒在地，膝蓋處插着兩支筆。在場的人卻只有幾個看見了邊雁出手。“丟到後山去！”邊雁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一衆神色各異的人。“臭丫頭，你不得好死！”郎中葵痛苦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咒罵。“帶下去！”慕容劍吩咐一聲，立刻有兩個莊丁進來將郎中葵拖了下去。看着邊雁離去的身影，慕容劍若有所思。拜月山莊花園，邊雁一個人靜靜地站着，連慕容劍走到她身後也沒有察覺。“如果是其他人，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淡淡的語氣，將邊雁從呆愣中拉了回來，對慕容劍突然的到訪有些驚訝。“我……”邊雁自知理虧，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在想什麼？”“沒什麼。”邊雁淡淡一笑，但隨即又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慕容劍脣角勾了一下：“你今天做得很好。但，確實出乎了我的意料。”“什麼？”邊雁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慕容劍已經將她此時的憂慮識破，只是，沒有那麼直白而已。卻也因此，讓她越發覺得不安。“我是不是很殘忍？我原本不想的，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了，就做了那樣的決定，我。。。。”“是很殘忍。”慕容劍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邊雁的爭辯。“但你做的卻是對的。如果你不這樣做，他的下場會比這更慘。本來我還擔心你會做不好，現在……你，很聰明！”邊雁有些愕然地看着慕容劍，他誇她聰明？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人在她的面前誇獎她。
“你也許覺得這樣做很殘忍，但我告訴你，這僅僅是剛開始。今後，還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要堅強，要狠心。拜月山莊，是不能容下一個懦弱的莊主的。”慕容劍定定地看着邊雁，那種嚴肅，讓邊雁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所說的話當做玩笑來對待。
“如果，當初我沒有答應跟着殘月姐，她會怎麼對我？”這幾天，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很多次想問，卻都沒有問出口。不是不能，而是害怕。“殺了你！”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卻如一把利劍直入邊雁的胸口。雖然自己也曾想到過，但聽到慕容劍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悲涼，有些痛心。比親姐妹還親的姐妹啊，真的回不來了嗎？過去的一切，真的成爲過去了嗎？“聖君的壽辰快到了。念殘月的意思，拜月山莊也要參加。你以莊主的身份出席，好好準備一下吧。這次，可能會有危險。”慕容劍輕輕拍了拍邊雁的肩膀，既是安慰，也是鼓勵。另一頭，莫朝茹終於打定主意，要帶天昭去葬月陵。至於七煞劍，先斬後奏吧。如今的葬月陵，景緻雖沒有什麼變化，但住在裡面的人，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莫朝茹乍一見到疏影的時候，幾乎要認不出他來。那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俊秀的人嗎？沒有了冷漠的俊顏，沒有了讓她欽佩的從容淡定，沒有了令人神馳的雲淡風輕的笑容。有的，只是迷茫的眼神，憔悴而又疲憊的面容。
“疏影，落菲，對你們，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可是，我能說的，只有對不起。如果可以，我願意一死。”事情已經挑明，念殘月也將心中的決定說出，由他們自己做決定吧。
落菲呆呆地看着念殘月，她不明白念殘月爲什麼會向他們道歉。即使是因爲自己是被村長擄走的，也和她沒有關係啊。
落菲不明白，但疏影卻是一清二楚。疏影暗淡地看着念殘月。死嗎？他怎麼能下得了手，即使自己死，他也不願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麼做，讓他情何以堪？
深深嘆了口氣，疏影走過來，拉住念殘月的手，道：“月，我們離開這裡吧，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不再理會任何事，好嗎？”
此語一出，不光是念殘月，就連鍾離一刀和落菲也都震驚地望着他。
這，就是解決這件事的最好方法嗎？離開，走得遠遠地，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拋開塵世的一切，只過自己的生活。這樣是很好。也許，對誰都好，所有的一切，將永遠成爲一個秘密。只是，真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嗎？真的，可以忘掉髮生過的一切嗎？
第六十一章父女相見“鍾離疏影回來了！”鍾離羽急匆匆地趕來，一把推開房門，對着裡面正在和美人調笑的人說道。
揮了揮手，美人帶上了房門，離開了房間。
“鍾離疏影回來了。”鍾離羽又重複了一遍，接着又加了一句，“念殘月也來了。”
“什麼？”念容天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來。“她來了？”
“嗯！”鍾離羽凝眉點了點頭，遲疑道：“你，和她……”
“她是我的女兒！”簡單地回答，念容天沒注意到鍾離羽大驚失色的臉。
“那，我們豈不是兄妹？”鍾離羽滿臉震驚和傷痛，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的希望一下子完全破滅了。
念容天眯着眼瞧了瞧他，語帶嘲諷地道：“怎麼，一個女人就把你弄成這樣？做了聖君之後，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若是真想要她，就把她給你又怎麼樣。我不說，誰知道你們是兄妹？哼，告訴你個秘密吧。落菲和疏影其實也是兄妹！”
“什麼，他們是兄妹，那他們還，還……”鍾離羽一連說了好幾個還，就是沒說出他想說的話。
“還做了苟且之事，並結成了夫妻是吧！”念容天接過話，笑得陰險，“這不還都是我的好女兒，你的好妹妹一手促成的。哼，看來，是時候去看望一下月兒了！”
深夜，念殘月一個站在窗邊，對着深秋的明月發呆。
“小心着涼！”
不用回頭，念殘月也知道是疏影。疏影拿了一件披風，給念殘月披好，又把窗戶關上。“夜涼了！”
“你的心呢？”念殘月盯着疏影，輕輕地問。你的心，在知道了這一切之後，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