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宮殿一步一步的近了,林姬的心思複雜,她做好要面對這個事實的心理準備了嗎?不,她還沒有。
推開門,吳瑤跟在後面邁了進來,林姬打量着空曠的大殿,並未見到南宮顏的身影,他在哪裡?很快,吳瑤回答了她這個問題。
“林姬,這邊”
林姬回頭就已經看到吳瑤越過大大的屏風,繞到後面,她不假思索,跟上去,只見臉色慘白的南宮顏閉着眼睛神色不安寧的躺在牀上,從他微擰的脣可以看出,他現在很是憂愁。
是爲了她嗎?林姬在心裡猜測着,當年所受的屈辱和孃親的委屈全都涌上了林姬的心頭,這樣對南宮顏的埋怨又重了一分,如果不是他,孃親不會黯然神傷的離開,她就不會被別人欺負,孃親也不會抑鬱而死,雖然吳瑤說了當年的真相,可她還是沒有辦法不去恨他。
林姬極力的在壓制自己的情緒,聽到南宮顏帶着希冀和疼愛的呼喊“霓兒,你肯原諒父親了?”說着南宮顏掙扎着從牀上起來,吳瑤體貼的過去扶他,讓他靠在後面的牀欄上。
原諒?孃親多年的委屈就這是一句原諒可以完結的?她心裡突然的不平來,明明孃親那麼溫柔的人,要受那麼多的苦難,而她,林姬無視吳瑤和南宮顏希望的眼神,帶着不平的埋怨色彩,居然這樣的得天獨寵。
“原諒,陛下,原諒有用嗎?抱歉有用嗎?原諒和抱歉可以讓我的孃親活過來嗎?”
面對林姬的錚錚質問,南宮顏是一臉的愧疚,而吳瑤則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林姬,從她微挑的鳳目可以看出對林姬的不滿,她不是說會好好的說話嗎?她分明就是故意要刺激陛下,想着吳瑤默默的在後面爲南宮顏順氣。
“霓兒,孤知道是孤對不起你們,孤不奢望你能原諒孤,但是,請讓孤好好的照顧你,你孃親不在了,孤會好好的照顧着你”
聽着他自知愧疚的話,林姬心裡的怨更加的強烈,“我不是你的霓兒,我是林姬”他是一國之主,想要找一個人何其簡單,十七年了,他居然到現在纔來相認,不覺得很晚了嗎?當年她和孃親備受別人的羞辱和辱罵的時候,他在哪裡?現在來認,有用嗎?她的孃親也活不回來了。
“林姬,你可以不認他,但是,你怎麼都否認不了他是你父親的事實”見林姬完全是朝着當初說的方向相反,吳瑤忍不住的出聲制止。
“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是”
“你……”吳瑤指着林姬,正欲出聲呵斥。
“瑤兒……”南宮顏也在一旁喝責,吳瑤在一旁停下了聲音,而後南宮顏看着林姬,“你說的對,無論孤怎麼做,你孃親都不會回來了,”南宮顏沉浸在悲痛之中,以至於後面一直呢喃着林心的名字,還不停的道,“她回不來了,回不來了”
看他如此的悲痛,林姬的心裡更加的煩悶,“夠了,你現在的挽留是想要說明什麼?你很痛苦,還是你很對不起我孃親”
林姬的激動情緒讓吳瑤再次出聲,她站了起來,擺着架子,“林姬,你的禮儀都到哪裡去了,難道你孃親沒有教你嗎?”
吳瑤這一話將導火線引到她自己的身上,林姬回頭憤憤的盯着她,“你住口,你有什麼資格說孃親的名字,如果不是你,我孃親怎麼會離開,難道你不覺得你應該爲我孃親償命嗎?”
現在的林姬完全被怒火衝破了理智,她激動的想要把一邊的東西扔向吳瑤,她恨不得讓吳瑤爲林心償命,這個惡毒的女人,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居然不惜一切代價。
“霓兒,住手”南宮顏用力的移動自己的身子,過去爲吳瑤擋住了林姬扔過來的茶壺,本來吳瑤已經做好準備要承接了,沒想到,睜開眼看到的是南宮顏被砸傷的手。
“啊,陛下,您受傷了”說着吳瑤心緒不寧的想要爲南宮顏止血,手忙腳亂的,把手帕負在南宮顏的傷口上面,南宮顏給擋開了,“孤這是活該,讓它流着,好讓孤狠狠的記住這是霓兒賦予孤的傷口”
林姬的理智被鮮紅的血液拉了回來,看着那涌出來的血,她手中的茶杯掉了下來,呯啷的一聲,砸到乾淨的地上,碎裂成聲。
他幹嘛要這個樣子,她沒想着要朝他出手的,她不是故意的,林姬無措的立在他們的面前,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的模樣。
“霓兒,孤沒事,你看,不流了”南宮顏看穿了林姬的無措,他笑的艱難的拿來蓋住傷口的手,上面已經染上了紅色的血液,血順着他掌心的指紋慢慢的滲透。
“林姬,謀害當今的陛下,這個罪名你擔當的起嗎?且不說是一國之君,就算是你的父親這個身份,你就是弒父”
弒父,林姬後退了一步,弒父,她居然要弒父,不,不是,她不是這樣的,她沒有要殺他,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完全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聲音很小,南宮顏還是聽到了,他笑的和藹的搖搖頭,儘管手在疼痛,但他還是安慰林姬“沒關係,霓兒,孤不會怪你”
“陛下……”吳瑤嗔怪的瞥了一眼南宮顏,他怎麼可以這樣寵着她,太任由她任意妄爲了。
“瑤兒,你先下去”
南宮顏下了命令,吳瑤不依,被南宮顏凌厲的目光一掃過來,她瞥瞥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去,臨走之前還擔心的看了一眼林姬,林姬你不要把事情告訴他,不然,我們就一起死。
無論林姬怎麼的拒絕她是南宮霓,南宮顏依然不改稱呼,只是呼她爲霓兒,“霓兒,記得第一次和你孃親見面的時候,是在一條兩邊那時候,天空蕩漾着紅色的光芒,好美,好美”南宮顏的目光一直看向牀上方的牀帳,似乎是穿越過所有的時光,回到當年。
“那天,孤正從煩躁的宴會上逃出來,百般無賴的溜達在街道邊上的護城河,突然的一陣悠揚的琴聲透過無數的人流傳到了孤的耳中,順着琴聲的方向,孤一直走,直到在前方發現了一個專心撫着琴絃的女子,只見她着藍裝,那端莊大方的藍裝似乎是天生爲心兒而產生的,她的柳眉環繞在眉間,靈動的眸專注在琴絃中,若有若無的笑意感染了孤,當時孤正在爲兩朝的合約而心煩,殊不知,被她這樣的一擾,孤心裡沒有了煩躁,倒是有了對心兒的興趣……”
聽着南宮顏在道着他和孃親的故事,林姬內心的柔軟被觸到,她隨了一處地方坐下安安靜靜的聽着南宮顏說。
“當時你孃親很有個性,孤依然記得你孃親跟孤說的第一句話,她說“你這個人,怎麼這般無禮,怎能一直盯着別人看”說着你孃親就要離開不知道那時候,孤哪裡來的念頭,竟攔住了你孃親的道路……”
“後來,孤終於可以帶着合約和你孃親回安朝,本想着一輩子就這樣和你孃親在一起,豈料,天不隨人願,在不久之後,出了那樣的事,”
南宮顏在回憶着那天的事,林姬聽着和吳瑤說的差不了多少,她在恍惚之間看到一滴哀傷的淚水無聲的劃過南宮顏略帶滄桑的臉龐,順着他堅毅的容顏,最後滴落到他的手上,都說男兒有淚不輕談,而他……林姬的心思徹底的被南宮顏的這一滴淚水給擾亂了。
滾燙的淚水砸到他的手上,他還能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他以爲,從心兒離開的那天起,他的心再也不會跳了,現在,他的女兒回來了,他要盡一切的力量補償她。
“孤也不知道那天究竟是怎麼了,居然會幹那樣糊塗的事,孤還沒有跟你孃親解釋,都是孤不好,是孤的錯”他來自內心的懺悔和愧疚的獨白。
林姬聽到他低聲的抽泣聲,心裡爲他感到一點的難過,同時也對自己的決定也產生了動搖,她該和他相認嗎?孃親,告訴姬兒,姬兒到底該怎麼做?
“霓兒,孤不奢望你能原諒孤,你恨孤,那是應該的,但是,可不可以滿足孤一個小小的願望,呼孤一聲父皇可好?”在自己愧疚的女兒面前,他卑微的祈求着。
林姬心底深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喊着她:林姬,他是你的父親,你真的要看他如此的難過嗎?當年的事,他也只不過是被算計的而已,他有何錯?
林姬幾次張開了口,想要呼喊,卻喊不出來,南宮顏的目光暗淡了下去,是他奢望了,霓兒還是不肯原諒他。
“父皇……”
這一聲父皇將南宮顏渾濁的目光吸引了過來,林姬彆扭的直視着南宮顏不可置信的目光,這一聲久違的父皇,其實她早就應該喊了,從小的時候。
“霓兒,你……”南宮顏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他的手顫抖的伸向林姬,林姬在心裡猶豫了一下,而後乖巧的過去接着,看着他年邁的容顏,時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也許,原諒他,並不是一件難事,林姬覺得心裡舒了一口氣。
“你肯認父皇了?”南宮顏不確定的問h了一句,他多怕林姬反悔,林姬阡陌的口緊緊的擰着,最後點點頭,她確實是原諒他了,不爲他的哀求,而爲他和孃親的過往,她想,孃親一定是希望他們好好的。
“好,好,霓兒,孤的女兒”南宮顏激動的攬住林姬,欣喜若狂的呼喊林姬的名字,她能感覺到,被南宮顏靠着的那一塊地方,有液體在流動,溼了她的衣襟。
吳瑤的寢宮中,妙兒正陪在吳瑤的身邊,吳瑤擔心的依在桌子的一角邊上,她心裡胡亂的在想着,林姬到底會不會把事情告訴南宮顏,這件事,連妙兒都不知道。
“娘娘,您在想什麼?”見吳瑤神色不安,妙兒擔心的問。
“我沒事”吳瑤輕顫了一下她長長的睫毛,化着精緻的妝容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她疲憊不安的神色。
此時有一個公公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上捧着皇帝專用的聖旨
召書,該不會是林姬說了,所以,這道聖旨從來處罰她的,吳瑤一想到這裡,她的腿立刻的軟了下來,幸好是妙兒在一旁扶着,不然她就要直直的坐在地上了。
“皇后娘娘,這是陛下讓娘娘在後宮中頒佈的指令,至於前朝,陛下說了,明天他會在前朝宣佈的”說完,公公雙手捧着,恭敬的把聖旨遞給吳瑤,如果這公公再慢點宣佈,說不定,吳瑤的心臟就要碎裂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吳瑤在心裡舒了一口氣,這麼說,林姬並沒有說出當年的事,吳瑤心神不定的接過聖旨,連道謝都忘記了說,還好妙兒懂分寸的感謝公公,並把宣旨的公公送出了門。
從外面回來,妙兒不解的看着吳瑤,問:“娘娘,這旨不好嗎?”爲何娘娘的額頭上都冒出了汗,這天氣不是很熱啊,說着妙兒還特地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
吳瑤打開聖旨,一目十行的瀏覽着上面的文字,奉天承運,皇帝召曰:表帝女之貴,存乎甲令,非謂私恩。皇女南宮霓,婉娩天資,才明夙賦,蘭蕙揚芳,斯爲戚里之祥,光我安朝之訓。今者封霓裳公主,別疏錫壤之封,用示展親之意。
什麼,這才第一天,居然封爲公主,吳瑤的鳳目微詫異,眉頭暗暗的皺了起來,赫兒的前途恐怕有危機了,她在擔心着。
“妙兒,殿下呢?”她合上聖旨,這一道聖旨的頒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背後議論紛紛,安朝至今爲止,從沒有一位公主,而如今突然被冊封一個,很難不讓人在背後想什麼
“殿下……”妙兒仔細的想着,道“今日奴婢在宮殿門口見到殿下了,只不過,殿下好像是出了什麼是,神色有異,就連奴婢的呼喚殿下都未有理會”妙兒說着今天奇怪的事,以前殿下待人一向溫柔,不知今日是怎麼了。
聽到妙兒的話,吳瑤內心更加的不安了,“快,妙兒,把殿下找回來,就說本宮有要事找他”現在林姬在南宮顏心裡的位置那麼重要,必要時刻,她不得不用一些不尋常的手段了,吳瑤的目光中閃過一秒鐘的狠戾,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連妙兒都沒有捕抓到。
“好,奴婢這就去”妙兒也隱隱的直到事情不太對勁,她趕緊的奔了出去。
吳瑤手上抓着聖旨的手緊着,林姬,你千萬不要危及赫兒的地位,不然,他也護不了你。
丞相府裡,一隻白色的鴿子撲噠撲噠着翅膀從天空中飛過來,越過了高高的圍牆,最後在窗戶的邊上停了下來,預示的啼叫着,管家聽到聲音後,立馬的走了過來,抓着和順的鴿子,只見鴿子的翅膀上淺淺的染上了一層亮晶晶的東西,這是肆門特殊的記號,他從鴿子的腳下拿出了一張字條,而後快步的走進裡殿,拿給何深。
“大人,那邊來消息了”
何深把字條拿了過來,小心的攤開紙條,上面寫着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一切順利,請大人務必守信。
何深冷笑一聲,把字條扔進了香籠裡面,火紅的火光從裡面亮了起來,不消一會兒,字條變成了灰燼,消失在香籠裡。
“大人,這是?”管家剛問,而後接受到何深凌厲的目光,他把心裡的好奇埋進了肚子裡,他可不想被扔到亂藏崗裡。
張勇,只要你把我的事辦好了,一切都會有你的。
何深越過管家,拾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筆,管家立刻明白的爲何深磨墨,何深灑脫的字體很快的出現在紙上,還未等管家看清楚,他利落的合了起來,然後裝進了一個信封之中,交給管家,“把這個以最快的速度交給餘藍”
“是……”管家帶着何深的書信走了出去,房間裡面只剩下何深一個人,他邪魅的走到一邊的窗臺邊上,善良的撫摸着柔順的鴿子,“鴿子啊鴿子,我們很快就可以一躍飛天了,哈哈……”他猖狂的笑容展開在臉上,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很開心。
“是誰?”一道氣勢洶洶的飛刀飛向屋頂,屋頂上面的黑衣人身手利落的躲開去,他在心裡暗罵一聲,怎麼丞相府中的瓦片如此的不牢靠,害他驚動了何深。
想不了很多了,棠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被何深發現,現在能做的就是跑了,他飛快的輕功越過了一棟又一棟的屋子,如急速的風一樣的輕盈,飛快的跑了。
何深本想着要追,但是想想,他還是停下了步伐,看着那人逃命一樣的逃跑,他在心裡奸詐的計劃着什麼,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再想什麼,從他微挑的眉眼可以看出,此人定是老謀深算的。
有人在監視他,那是不是說明他正在被懷疑?
何深笑的高深莫測,他撫着鴿子柔順的皮毛,“鴿子,你看,就是有人等不及的讓我們出手,這次,他是不想出也不可以了”
南宮顏,你就慢慢的等着在寧靜中死亡吧那時候,整個安朝都是他的,就連黎朝也會是,他要把他們當年對他的事情,十倍的還給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