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陣笑聲隱隱的從林中深處傳來。子訣下馬,一步步朝着那聲音走去。
隔着迷霧,他先看到了一片血紅。接着,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女子青絲如瀑,那容貌根本就是……
“染染?”子訣急忙朝那個方向跑去,腳下的曼珠沙華順勢倒下一片。每一個枝幹中都溢出了豔紅的血色。
驀地,薄霧一散,便什麼都沒了。沒有血色湖泊,也沒有賦月染的身影。腳下的曼珠沙華瞬間消失,只留下道路兩邊紅的似血緞子的兩排。
林間又霍的明朗起來,參天古木,林間小道,還有那時有時無的杜鵑哀鳴。清晨的曙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射了進來,撒下了大片大片斑駁的光點。
子訣神色恍惚的朝自己的馬匹走去,全然沒有發覺自己的臉,此刻早已是青灰色。
“咳咳咳……”乾咳了幾聲,猛的,他只覺得胸口一陣氣血上涌,“噗……”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落在曼珠沙華的上,迅速消失不見。
躲在遠處的賦月染只覺得胸口一疼,卻最終沒有現身。其實,方纔子訣看到的不過是海市蜃樓。
那個地方是方纔她們沐浴的地方,原來,那一個紅湖是個天然溫泉,對她背上的傷很有幫助,所以她就好好的泡了個澡,唯一覺得不滿的是,此刻她一身血紅,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到底傷的有多重。
“小姐,四皇子會死麼?”憐兒怯怯的看了子訣一眼,轉而看向月染問道。
死?他會死麼?握着衣襟的手不由的加重了力道。
“嘭……”
一聲響動,賦月染猛的擡頭,正好看見子訣直直的倒在地上,面色青灰!
“劉子訣……”她猛的起身,往他跑去。
“小姐……”林媽想拉住她,卻被八夫人阻止了。
“夫人?”
“隨她去吧,再說你我都知道,小染不會有事的!”八夫人無力的一笑,起身往後走去。
當年,她們可以活着從煉獄出去。自然,如今也還是可以。再說,從小,她就在月染身上施香露,那香露可使百毒難侵。
八夫人知道,賦月染還沒明白自己的心,正如當年的沈凝冰。
晨曦的曙光毫無保留的撒在劉子訣的身體上,青灰的容貌與身旁的曼珠沙華是那般不協調。
賦月染緩緩地蹲下身子,伸出去的手不可抑制的輕顫,然後抖得越來越厲害。他死了麼?劉子訣真的死了麼?那一刻,她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好似被丟進了一個甕裡,然後外頭的人猛的敲了一下甕。她只覺得腦袋哄哄作響,脹的發裂。
“劉子訣?”她試探性的喚了一聲,這一刻,她更期望這個男人能醒過來然後一把抱住她說,“嘿嘿,你瞧,我把你騙出來了吧,你是逃不出本皇子的手掌心的!乖乖的跟本皇子回去做王妃!”
然後她就一拳將他打暈,丟出煉獄森林。
可是,現實是,他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面色越來越糟。
“林媽,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吧。”忽的,月染轉身看着林媽道。她知道,林媽醫術精湛,她定有辦法救他,一定有的!
“小姐,你流淚了。”林媽緩步走了過來,然後自嘲的笑着。一切都逃不過,終究逃不過啊!伸手,將三指輕放在劉子訣的手腕上。
賦月染驀地回神,伸手摸了摸臉頰,才恍然發覺竟已溼了一片。她流淚了,爲了眼前這個男人流淚了!
以前,每次都希望他消失,甚至詛咒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將這個男人劈的外焦裡嫩。可如今,他這樣倒在她面前,她反而落淚了?!
“好了,小姐,他已經無礙了。”林媽擡頭看着賦月染,方纔他已經餵了他一顆解毒丸。他體內的毒,差不多能解個七七八八了。
果然,漸漸的,劉子訣的面色從青灰色轉回了健康的膚色。只見他眨了眨眼睛,剛想睜開,卻忽然被誰點住了穴道。
在他昏睡過去的那刻,他朦朧的看見賦月染淚流滿面的看着他。只是她身上有好多血,爲什麼,爲什麼她整件袍子上都是血?!
意識逐漸混沌,最終他還是閉上了眼睛。
不遠處,那匹馬緩緩的走了過來。低下頭蹭了蹭劉子訣。見劉子訣沒反應,叫了一聲,便又低下頭蹭了蹭他。
“林媽,咱們讓這馬駝他出去吧。”說着,便伸手將子訣扶起身,隨即在林媽的幫助下,將他放上了馬背。
“劉子訣,忘了賦月染這麼一個人,忘了她吧!”語畢,月染猛一拍馬背,那馬就慢慢的跑了起來。
“小姐,”憐兒淚眼汪汪的看着她,抽出絲巾替她擦着眼淚。
賦月染笑笑,吸了吸鼻子。然後一把摟住憐兒調笑到,“娘子,你叫錯了,我可是你大相公誒。來,給爺笑一個!”
憐兒看着那個滿臉調侃的賦月染,大眼一眯,隨即一個旋身就離開了她的懷抱往八夫人走去,“夫人,咱們出去吧。”
見憐兒這般,賦月染不饒了,幾步上前,“喂,我可是你相公,有你這樣的娘子的麼?”
憐兒轉身,斜眯了她一眼,“請問這位相公,你能和我生寶寶麼?還相公呢?哼……”
“嫌我不能和你生寶寶是吧?那好,改日我給你找個能和你生寶寶的,可是呢,長的就像彗星撞地球,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對不起生他的爹孃,對不起路邊的小花小草。烏雲見了他會嚇得散開,魚兒見了他會集體翻白肚,雷公電母見了他會氣得一道閃電驚雷下來……”
聽完賦月染那一堆的噼裡啪啦,憐兒愣愣的問了一句,“爲什麼雷公電母要氣的一道閃電驚雷下來啊?”
賦月染一笑,“因爲長的太醜了,連雷公電母都看不下去了唄!”語畢,直接樂顛顛的往馬車走去。
“夫人,您看小姐啊!”憐兒挽着八夫人的手,撒嬌道。
八夫人笑着搖了搖頭,說實在的,剛纔月染說的那一堆話她一句都沒聽懂。什麼彗星,什麼地球,什麼黨?有的時候,她也會想,這個……到底是她的小染麼?
身後,林媽回頭望着出口,森冷的一笑。那個人既然可以在小染身上種下冰蠱,那麼她同樣也可以在她兒子身上施下毒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