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茗寒咬着嘴脣低着頭，內心無比糾結。
真相，她當然想知道。
可是真到了這一刻，她又忽然有些害怕。
怕真相不是她想的那樣，更怕真相是她想的那樣。
這種矛盾又糾結的心情，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我……”
“別急，慢慢想，如果到了城外你還做不出決定，咱們就當出來散心，等下次機會再說。”
沐七夕這人壞啊。
她今天出城明明另有目的，卻硬是說得這麼感性。
害得肖茗寒狠狠感動了一把，無形中對百里連城的敵意也消散了不少，對那個“真相”，也有信心了不少。
這是典型的，心理戰術。
沐七夕用得不着痕跡，或許，這纔是爐火純青的最高境界。
車廂外，百里連城手執馬鞭，親自駕車，緩緩駛向城外。
鴆王妃的特殊馬車本來就夠顯眼的了，更何況今天還是鴆王親自充當車伕，更是引得萬千百姓爭相圍觀。
要不是鴆王的名聲太過響亮，百姓們還記得不能放肆，不然整個街道都要被圍得水泄不通。
清晨時已經得到自家王妃的吩咐，百里連城這會兒駕車走得很慢。
說是駕車，其實也只是冷冷地坐在車廂前，拿着馬鞭做個樣子，四匹踏雲駒都十分通人性，根本不用費力驅趕。
“鴆王來了，那是鴆王！”
這裡的百姓們雖然不像蘭界國的一樣跪地高呼“千歲”，但神情也滿是激動，聲音滿是興奮，每張臉上都寫着放大的崇拜和尊敬。
人潮隨着馬車緩緩移動，像是巨型的送行隊伍。
“嘖，果然是名人效應啊，百里連城這貨太適合當明星了，還自帶高冷屬性，連保鏢都省了。”
沐七夕趴在車窗口往外看，感慨萬千地自言自語。
一雙靈活明亮的美眸巡視人羣，看似在興致勃勃地欣賞街景，其實是忙着過濾可疑人物。
如果真的是閆可麗，如果他們之前的假設成立，那麼她現在應該還是一副病弱的樣子，沒那麼容易康復。
這算是一個特徵，但她不敢告訴司空暢，怕誤導了他們的判斷。
看來看去，可疑人物沒找到，倒是看見了混在人羣裡的司空暢四兄弟，頓時覺得頭頂一排烏鴉飛過。
因爲那四兄弟居然在趁着人多，抓緊時間乞討。
在人羣裡擠來擠去，破碗裡還真被扔進了不少錢。
沐七夕看着，一頭黑線：你們這會不會入戲太深了？
“七夕，我決定了，我還是想知道真相。”
身後肖茗寒的聲音喚回了沐七夕的注意力：“不管真相是什麼，我都想知道，起碼，我不會糊里糊塗地活了一輩子，還恨錯了人。”
轉頭看看車簾，像是能透過簾子看到外面的人似的，她聲音低低的：“我不想恨他。”
“哈哈，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放心吧，你不會失望的。”
沐七夕坐正身子，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忽而又湊近她，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對他是又愛又恨，對吧？”
肖茗寒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否認。
她的內心，還在糾結，即使做出了決定，但情緒的起伏，哪能說平就平？
百里連城駕車出城後就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一開始還有人跟在後面，但是離城越遠跟着的人就越少，百里連城駕車的速度也就越快，不到中午，已經來到了離城幾百裡的一個小山林裡。
“哇，我以爲這周圍都是平原呢，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一個小山林，真好。”
下了馬車，沐七夕伸個懶腰，呼吸着新鮮空氣：“對了連城，我忽然想到，這個城的周圍地勢都太平了，易攻難守，但是爲什麼反而很祥和呢？”
“因爲它沒有爭奪的價值。”
回答的人不是百里連城，而是跟在她後面跳下車的肖茗寒：“曾經這裡也是戰火燎原，大家都和你一個想法，覺得這裡易攻難守。”
“但是反過來想，你容易攻下來，就代表別人也容易。”
“噢噢，所以，攻打這裡只是耗費人力物力，剛攻下來又會被別人拿去，所以大家就放棄了？”
沐七夕接過話頭，挽着肖茗寒的手臂，跟着百里連城的腳步往前走。
肖茗寒點點頭，又搖頭：“是，也不全是。”
“因爲當時的戰爭太頻繁了，城裡的建築被破壞殆盡，老百姓無法生存，只能舉家搬遷，這裡一度成了空城。”
“不論對哪個國家來說，爭奪一個空城都是沒有意義的，再……”
“然後各國商定，這裡作爲中央城市而存在。”
沒等肖茗寒再多說，百里連城插進話來，邊說邊伸手把沐七夕摟過來挨在自己身邊：“所謂中央城市，就是周邊幾個國家共有。”
“它表面上是千香國的，但是城主是塞外的，主簿又是蘭界國的，百姓們也多半不是常住居民，都是商人偏多。”
“它的稅收也是由周圍的幾個國家平分，如果有人來攻，也是由幾國共同保護，這才成了你今天看到的景象。”
胳膊空了，肖茗寒撇嘴，自覺地走開兩步，離這如膠似漆的兩人遠點。
說真的，無論是在百姓中，還是在官員中，她真沒看到過這樣的夫妻，都成親這麼久了還這麼黏乎，天天都跟新婚似的。
有時候有些想不通，也讓她更沒了嫁人的念頭。
沐七夕也很無奈，丟給他兩個可愛的白眼，又忽然想到：“那是不是說，這裡是中央城市，其實也就是沒人管的三角洲？”
想到他不知道三角洲，她又解釋道：“就是說這裡剛好是幾個國家的交界處，官員來自幾個國家，反而會造成治安鬆懈，魚龍混雜？”
前面的解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最後四個字。
聽到這四個字，百里連城也就知道了她的想法，點頭肯定：“對，如果要躲藏，或是計劃什麼，這裡是很合適的地方。”
管理的國家多了，制度不統一，就會有很多空子可鑽。
沐七夕眸光微亮，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