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顯然沒做過給人洗腳的活兒,顯得笨手笨腳的,甚至還有些粗魯。" 她的手柔若無骨,掠過肌膚涼涼的,癢癢的,卻又說不出的舒服。
玉無痕有規律地翻動着書頁,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那涼涼癢癢的感覺從腳一直傳到心裡,讓他身上微微地燥熱起來。在太子府的時候,他的日常生活都有侍女專人侍奉。就連洗澡,也有人好幾個侍女圍着,洗頭的,搓背的,擦身的,他從來沒有因爲她們分過神,更不會因爲她們給自己洗個腳就心猿意馬。
這讓他感覺有些難堪,也有些惱火。
“換一隻腳!”他想他還不至於被一個小丫頭挑起慾望,應該是腳的問題,他的左腳一向比右腳敏感。"
鈴兒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鬆開左腳,換成右腳,默默地洗着。他吩咐她給他洗腳的時候,她有些惱火。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別人伺候,父皇雖然嚴厲,卻連茶都沒讓她端過,母后更是捨不得讓她動動手指頭,她哪裡給人洗過腳?該死的玉無痕,竟然把她當丫鬟使喚,壞透了。
現在,她心裡卻酸楚難當。他的腳型在男人中應該算是漂亮的,足弓渾圓,腳趾勻稱修長,腳掌和腳跟上卻佈滿了繭子,層層疊疊,粗糲厚重。" 他不是太子嗎?不是錦衣玉食嗎?爲什麼會生繭子?要走多少路纔會磨出這麼多的繭子?如果沒有繭子,他的腳應該更好看吧?
她現在才知道,他這個太子做得並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輕鬆。走路對他來說只是小意思吧?要經歷多少苦痛和煎熬,才能穩穩地坐上那個位置呢?多少個不眠之夜的籌謀算計?多少次爾虞我詐的爭鬥?多少場你死我活的廝殺?有多少無奈的嘆息?有多少難忍的孤獨?又有多少痛苦的抉擇?
從出生開始,她就生活在保護和關愛之中,過着太平安穩的日子,所以她無法想象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她只是後悔,爲什麼沒能早點遇到他?爲什麼沒早點到他身邊來?如果陪他走過那一路,再看到他腳上的繭子,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心疼了?
她的動作停了,有水滴落入盆中,一顆,兩顆,接二連三。玉無痕覺察到不對,低頭看去,發現她在哭。他不止一次見過她哭,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無措,“你……爲什麼哭?”
“玉無痕,我以後再也不跟你頂嘴了!”她擡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表情又悲傷又認真。
玉無痕不明所以,驚訝地挑了眉頭,“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以後我會……會陪着你,我……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你再也不用一個人……受苦了。”她哭得越來越傷心,說話抽抽搭搭的,有些語無倫次。
玉無痕眼中的驚訝退去,眼神一分一分地深邃起來。從來沒有人像這樣認真地對他說,會陪着他,會對他好,不會讓他一個人受苦。他感覺心底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酸酸地瀰漫開來,又有絲絲縷縷的苦澀,和說不清道不明的甜和暖。這種感覺很陌生,讓他有些無所適從。凝望着她哭花的小臉,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鈴兒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撫着他腳上的老繭,抽噎地問道:“玉無痕,你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