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那個叫白蝕的傢伙就是個白癡嘛！有誰會自虐到在人家的熱戀期去表白的啊？不被拒絕才是奇怪的吧！而且還給人家造成了那麼大的麻煩，這種行爲真的很討厭哎！”
抱着明日香抱枕在沙發上滾了好久之後，曾妤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叫着身邊靜靜翻弄着手中書本的同伴。
“你倒是多少給個迴應嘛，小蔭——吶，小蔭！”
“嗯。”被叫到名字的少女沉靜地以單音節迴應。
“倒是多少說說話嘛！那傢伙做出這麼過分的事，你就一點都不生氣嗎？”
“還好啊。”後者一副毫不縈懷的樣子，隨口回答着。
“一點誠意都沒有，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誰知道呢。”少女淡淡地道，“這種程度的抱怨的話，你不應該找我的吧。”
“啊——”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曾妤先是沮喪地低下了頭，但很快又揚了起來，“我們下次上線的時候一起去滅了那傢伙吧！我看他超~級不爽的！吶吶，好不好？行不行？沒問題的吧？”
這一次，少女終於將目光從書本上挪開，轉過頭來瞥了她一眼。
“……我爲什麼非要陪你去做那種事不可。”
“說什麼爲什麼……因爲那傢伙很討厭……因爲那傢伙攪了我們的好事……啊啊，總之就是看他不爽！網遊裡不就是這麼簡單嘛？看誰不爽就滅了誰，不可以嗎？小蔭也是一樣的吧，上次對付那個什麼什麼行會的時候不還——”
“我倒是不討厭那個人。”
“……啊？”
太過突兀、完全無從銜接的一句話，令曾妤一時愣住。對方的聲音還是那樣輕飄飄的，但這次卻少了以往一直存在的實感。她一直以爲，這個女孩有着領導者纔有的氣勢，即使聲音清淺，也必定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重量；然而剛剛那句話……輕得就像沒有一樣。
“你……你剛纔說了什麼嗎？”
“……我啊，並不討厭那個人。”
這一回，她得到了對方的正眼注視，然而那種難得的認真卻令她無所適從。
“我並不討厭那個人，”少女定定地重複，“雖然那的確是個笨蛋，但是並不令人討厭——因爲……”
她猝然咬住嘴脣，猛然站了起來，“總之，不要指望我陪你去犯傻就是了。我還有正經事要做，無聊的閒話以後再說吧。”
啊……跑掉了。
茫然注視着同齡少女逃也似的身影，直到通往隔壁房間的門發出砰地一聲關緊爲止。
曾妤怔了好一陣，纔回過神來，頗不習慣地用手抓了抓頭髮，將劉海往上攏去。
“真是的……小蔭也會露出這樣……狼狽的樣子嗎？實在是不像她啊，這到底——”她喃喃着，重新摟緊了懷中初代傲嬌的抱枕，將臉貼在上面，“她在想些什麼呢？突然說些奇怪的話……說什麼不令人討厭，因爲……因爲什麼呢？”
嘗試着按照動漫裡常有的套路去思考，曾妤皺緊了眉頭。
因爲……因爲很單純？因爲很正常？因爲很勇敢？因爲……因爲什麼呢？
“嘛，算了。”最終放棄了去揣測同伴那複雜過頭的腦回路，她重新重重躺倒在沙發上，“小蔭的思維不是我這種人可以理解的吧……比起來，我不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好些。關於今年十月的新番……”
——因爲……因爲什麼？
逃進自己房間的少女卸下了冷靜的僞裝，將自己摔到柔軟的牀鋪上，把臉埋進枕頭。並不是想哭泣什麼的，只是忽然覺得很無力而已……
——因爲，自己更沒有瞧不起那個人的立場。
至少那個人還有說出來的勇氣吧。而自己呢？
只以爲時間能夠磨消不該存在的東西，卻沒想到那份憧憬並沒有依照自己的願望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幾乎已經填滿了整顆心臟。
已經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了……
嘆息從口中溢出，她將手掌伸平在眼前，定定地看着掌心的紋路。
不如說，她在羨慕……或者敬佩着那個膽敢說出感情的笨蛋。
真好啊，能夠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不懼怕別人的敵視與仇恨，不懼怕所憧憬之人的拒絕與厭棄，就這麼果斷地說了出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考慮，什麼樣的猶豫都不存在。
要是自己也能那樣的話，或許就能夠少掉許多痛苦了吧。
但是……但是，怎麼可能擁有那樣的勇氣呢？
每次當滿溢的感情即將出口的時候，猶如鐵鏈般層層封閉的顧慮便會洶涌而來，形成牢不可破的束縛。
——會被討厭的吧？
——會被背離的吧？
——會被瞧不起的吧？
而且，那不是自己所重視着的人嗎？會給他們帶來痛苦的吧？
既然有着如此之多隱忍的理由，還要她怎麼說得出口？
所以說……笨蛋真幸福。
她擡起手臂來，抱住了自己的頭。
——這是，在本篇發生前三個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