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爾丹可汗少有的保持了沉默,他就想看看索額龍是什麼反應,雖然大清使節中,真正的正使是納蘭火圖,索額龍只是一個區區的副使,但是他始終覺得這個人有些不簡單。可是,他失望了,索額龍臉上沒有表現出他所期待的憤怒,他始終保持着微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而他身邊的納蘭火圖表情雖然有些不自然,但臉上始終透露着笑意。只有陳午將拳頭握的緊緊的,索額龍能聽到他拳頭因爲握的緊而手指骨節發出的響聲。
索額龍就那麼含笑的看着葛爾丹,讓葛爾丹爲自己沒有及時止住衆人對索額龍的奚落而感到尷尬。
“吵什麼吵?”葛爾丹用發怒掩飾住了自己的尷尬,“你們還不快見過大清的天朝使節。”葛爾丹的話說完,就見各部首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很不情願的起身,七上八下的喊道,“見過天朝上使。”然後,面色不善的坐了下來。
葛爾丹本人也在衆人的目光中發覺了自己剛纔這個荒唐的舉動,心裡一陣惱怒。這個索額龍確實不簡單,不管自己如何的待他,他總顯得很從容,自己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有氣無力。
“兩位使節請坐,今日我葛爾丹各部首領爲你能來我們葛爾丹帝國而接風洗塵。”葛爾丹梟雄之姿展露無遺,說話抑揚頓挫,讓索額龍也頗爲動容。
,“草原連降大雪,牛羊凍死無數,部落百姓在忍凍捱餓,我想大汗也是在心憂部落的族人吧。所以,索額龍先謝過大汗的盛情,我們何不以大局爲重,先說正事,再接風呢?”索額龍瞅準了葛爾丹今天想拖延時間,所以纔會先發制人,用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葛爾丹不能拒絕。
“好,那我們就先和談,完了之後再爲兩位大人接風洗塵。”葛爾丹看了狼尊者一眼,點了點頭說道。
葛爾丹的話一說完,各部落的首領突然將目光盯向了索額龍,他們都不笨,隱隱約約看出,這個使節團,貌似這個人才是真正主事的,看他要說什麼,要爲這次和談出多少錢。但是,半響也沒見索額龍說話,他們有些等不及了。鐵狼部首領突然喊道,“兩位尊貴的使者大人,不知道你們大清的小皇帝準備了多少金銀財寶來贖回你們的百姓啊?”
前一陣雖然葛爾丹受阻雁門關,但是也從附近擄掠了不少百姓,更別說蒙古草原上的居民,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大清所屬,這一次大清派人前來封王,名義上用的卻是和談,商量兩者的關係。
不過大清也心知肚明,葛爾丹一世梟雄,肯定不會輕易讓出到手的好處,因此也廣傳消息,透露大清願意封他爲王。
索額龍微微一笑,將目光轉向問自己話的部落首領,“這位首領,請問你的手上有多個我大清的百姓?”
“你們的百姓都在我們可汗的手上。”鐵狼部首領說道,他不知道索額龍已經在挑撥他們內部的關係,繼續說道,“我們大汗手上有你們數萬的百姓。”
他說的卻是沒有攻破雁門關時候擄掠的漢人百姓,蒙古牧民,他們自然是不肯承認的。
“那麼,”索額龍把聲音拉得很長,絲毫不介意他語句中的百姓多少,“我就不該跟你說我們大清準備了多少金銀錢財吧?我該跟你們大汗談纔對,因爲人在他的手上,而不是在你的手上。”
狼尊者心裡暗讚一聲,這一招極爲巧妙,不過他卻沒有出聲,葛爾丹內部的分裂暫時來說,對他利大於弊。
索額龍的話一說出來,鐵狼部首領的臉頓時紅了起來,他惱怒索額龍對他的藐視,同時聽出了索額龍話中的意思,耿直的他心裡也莫名其妙的產生了一絲不滿。
葛爾丹本想讓索額龍主動跟自己挑明價碼然後自己再跟他提價,沒有想到他一說話就挑撥自己內部的不合。所以,索額龍的說一說完,不等衆人說話,他便笑道,“閣下多慮了,你們的百姓在我們突厥部,你跟哪個首領談都可以。”同時,他又用自己冰冷的目光掃了衆人一眼,告誡衆人不要說話,然後繼續道,“不知道閣下準備了多少金銀財寶來贖回你們的百姓呢?”
“大汗想要多少錢財呢?”索額龍問道。
葛爾丹想不到對方還真的願意出錢財,心中大喜,估計了一下,緩緩說道:“糧草五百萬石,上好的綢緞五十萬匹。”
糧草五百萬石,足以讓整個大葛爾丹帝國的人過一個充實的冬天,而五十萬匹綢緞,又可以暫時的滿足各個部落首領的需要,葛爾丹計算的倒也不錯。
他的話一說完,葛爾丹帝國各部部落的首領臉上更加沒有表情,如果照葛爾丹的價格,索額龍真的把錢財給了他,那自己等人這次不就虧大了嗎?
他們完全認爲,葛爾丹是拿着他們的鮮血爲自己爭取利益。
“大汗說笑啦。”索額龍平淡的道,“這個價錢倒是公道,不過我想大汗要我答應這個條件,還需要加點東西。”
“什麼東西?”葛爾丹見索額龍意動,急忙問道。
“十萬匹良駒。”索額龍淡淡的說道,“只要大汗給我十萬匹良駒,我大清就給你糧草五百萬石,上好的綢緞五十萬匹。”
葛爾丹臉色漲紅,他沒有想到索額龍原來是打他草原良馬的主意,他突然哈哈大笑道,“難道大清就不要自己的百姓了嗎?或者認爲我葛爾丹是一個軟弱好欺之人?”
索額龍看到葛爾丹的怒容,笑道,“難道大汗就不要自己的族人了嗎?又或者大汗覺得我們大清軟弱可欺?”
葛爾丹語氣一噎,雖然事實上大清確實顯得有些軟弱可欺,但是這話卻不宜說出口,正要說話,索額龍搶道,“大清百姓數千萬,大汗的族人有多少,大汗自己心裡清楚。如果,大汗一意孤行,非要讓我們的和談不能順利的進行,我想你會辜負族人對你的期望吧!我們來到大汗的王帳,部落的人都知道我們是帶着糧食來的,他們都期盼着大汗能夠跟大清和談成功,然後將大清的糧食分給他們。如果大汗就這麼讓我們走了,糧食沒有留下,恐怕族人會對大汗很失望的。”索額龍說到這裡,不由的大笑起來。
“那你說,你能出多少糧食和綢緞。”葛爾丹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問道。
“五萬石糧食,五千匹綢緞。”索額龍舉起右手,撐開了五個手指。
“哈哈...”葛爾丹笑了,笑的有點瘋狂,“狂妄小子,安敢欺我?來人,將他拿下。”
葛爾丹的話一說完,就剛纔的古德和兩名親兵走進大帳,上前就要綁索額龍。陳午突然蹭的一下攢帶背後,面對古德,“敢動殿下者死。”
古德剛纔就被陳午折辱,此時見葛爾丹發話了,豈能錯失這個報仇的機會。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抽出了佩帶的腰間的彎刀。
“住手”索額龍喊道。
然後,葛爾丹的目光也示意古德不要輕易妄動。
“大汗何不先聽本王的解釋呢?”索額龍看着葛爾丹說道。
“說”
“大汗用一萬多宿州百姓的Xing命就敢跟大清要糧食三百萬石,錦五十萬匹。”索額龍突然沉默了片刻,“大清真拿不出來這麼多的錢財,如果大汗想讓和談就此罷手,本王也無話可說,即刻回長安給父皇覆命。只是和談不成,本王回去會成爲大清的罪人。但是在大清除了本王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王爺。說實話在大清多我一個王爺不多,少我一個王爺不少。但是對於大汗呢?和談不成,你部落的族人會怎麼看你?突厥的子民會怎麼想你?大清可以沒有索額龍,突厥可以沒有大汗嗎?”索額龍的話字字如珠,敲在葛爾丹的心上。
葛爾丹突然間覺得索額龍的話很對,如今自己雖然建立了龐大的帝國,但是很多人並未真正的臣服,如果在這個時候和談不成,有心人再利用這個機會對付自己的話,估計道時候自己的族人也不會支持自己。想到這裡,葛爾丹可汗看了身邊的突格一眼,見他似乎在閉目養神,神遊天外。又看了一眼表情不一的各部首領,心裡有了決議。
“不是本汗不想和談,本汗希望你們大清能夠拿出誠意來。”葛爾丹突然改變自己強硬的口風。
“大清遣使本官來跟大汗和談本就表明了我們的誠意。”索額龍笑道,“本王能這麼直言不諱的陳述其中的厲害關係,也是給大汗表明了自己的誠意。我想,不用我多花,大汗該知道怎麼做了吧。”索額龍的話聽在葛爾丹耳中,是在告誡他,但聽在各部首領的各種,卻是在提醒他們,葛爾丹的軟肋。
葛爾丹開始沉默,各部首領自然也不說話,氣氛頓時變得僵硬起來。而陳午和古德對持的火藥味卻在慢慢的升級。陳午對古德的不屑讓古德覺得自己備受恥辱,同時他又想到剛纔帳外陳午對自己的羞辱,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的怒氣,突然走上前,“請大汗容許我跟此人一決高下。”
葛爾丹正在猶豫是否就此痛快的答應索額龍的條件,見古德主動請纓想跟陳午一決高下。突然心裡有了主意。他原本就想與大清和談,本來想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料卻出了索額龍這樣的變故,搞得他下不了臺,此時見古德主動請纓,心裡登時一定。他沒有回答古德的請求,而是將目光轉向索額龍,“如果閣下身後的那位將軍能夠贏得了我準噶爾部第一勇士古德的話,本汗就答應了你的條件。”然後,他又挑釁的問道,“閣下覺得如何?”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雖然,他也看到帳外陳午和古德的交鋒,但他認爲古德是輸在對陳午的大意輕視上的。古德是突厥部的第的突厥準噶爾部的一勇士,葛爾丹很相信只要他對敵人重視起來,就一定不會輸。如此一來,古德贏了陳午,自己既能提高要價,還能提高自己的威望。再加上古德的主動請纓,他又不能讓自己愛將吃虧。所以,葛爾丹纔會提出這個方案。
勝了固然是不錯,輸了他也不輸,一箭雙鵰,可以說進退都已經算計好了。
“一言爲定?”索額龍沒想到葛爾丹會用賭注這樣一種方式來答應跟自己的和談,立即反問他。
“一言爲定。”葛爾丹肯定道,“本汗說過的話,豈能失言?”
“那本官先在這裡謝過大汗了。”索額龍說了一句讓葛爾丹某明奇妙的話,他對陳午也是極有信心,轉身對陳午說道,“本官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末將明白!”陳午嚴肅的回答。
索額龍身邊納蘭火圖見索額龍答應了葛爾丹的要求,對索額龍的輕率有些擔心。此時看到索額龍和陳午信心十足的樣子,突然爲自己的過多的擔心暗自覺得好笑。索額龍既然能夠答應葛爾丹,說明他有十足的把握。
納蘭火圖搖了搖頭,跟隨索額龍坐在了葛爾丹爲他準備的位置上。而他們的上手位置正好是準噶爾部的二汗突格。
索額龍跟突格微微點頭,突格也給索額龍報以微笑。兩人雖然不說話,但同時明白了對方的好意。
同時,在大帳的中央,陳午和古德相對而立,目視對方。古德用憤怒的眼神怒視着陳午,而陳午一臉的不屑注視着古德。
索額龍絲毫不在意場中的兩人的對決,什麼準噶爾部的第一勇士,什麼葛爾丹親衛隊的千夫長,在索額龍眼裡根本不是天生神力,力能扛鼎,拳斃良駒的陳午的對手。在他的眼裡,陳午的勇武絕對可以稱得上當世的霸王,昔日的呂布,就算是鰲拜,也不敢說能完勝陳午。他自顧自的拿起案几上的小刀,割了一塊羊腿上的羊肉放在嘴裡,慢慢的吃喝起來。其餘衆人,包括突格在內的各部首領神色複雜的注視着場內的二人。他們即希望陳午能贏,讓葛爾丹少的錢財,反正錢財不會給自己,葛爾丹得的少了實力小了,自己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威脅了。同時作爲草原人,他們希望古德能夠給草原人爭光,將漢將斃於帳中。帶着這樣的矛盾心情,他們注視着場內兩人的舉動,同時也讓葛爾丹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是何等的微妙。
場中,古德終於沉不住氣,就見他瞬間拔出腰間的彎刀,一招力劈華山,朝陳午的頭上砍去。同一時間的陳午也拔出唐刀,不退反進朝古德的咽喉刺去。兩人都在對方的刀刃快要到自己肌膚三寸之處,巧妙的用腰間的力量在行動中硬生生的躲過了對方的一擊。
古德在陳午躲過他的一刀之後,繼續朝他砍去,而陳午手裡的唐刀毫不猶豫的跟古德的彎刀碰在了一起,就聽見,“鐺”的一聲,兩人同時用雙手握住刀柄靠在一起,怒視對方。
兩人的速度也只是一瞬間,讓在座的衆人看的心驚膽戰。什麼叫速度?這才叫速度。什麼叫實力?用自己強悍的身體在行動中改變身體的位置而不影響出刀的速度和方向,這才叫實力。他們都忘記了端在手裡的酒杯,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場中的兩人,生怕自己少有疏忽便遺漏兩人的任何一個殺人動作。納蘭火圖也緊張的關注場上兩人的戰況,但他匆匆的撇了一眼索額龍,見他吃的很歡,毫不在意場上的情形,不由的暗自了一聲氣,也安靜下來。
同樣,葛爾丹可汗也對場上的情形也不太在意,在他看來古德必贏無疑,漢將豈能跟準噶爾部的第一勇士相提並論。然而,他也爲索額龍能如此沉得住氣而感到驚訝。
古德和陳午初次試探之後,明白了對方的實力,開始用自己真正的實力比拼起來。古德實戰經驗豐富,戰場上搏殺的技能讓他用更省力也更致命的招式砍向陳午的要害部位。陳午雖然只守不攻,但他沉着應對,絲毫不落下風。並且,陳午實戰經驗雖有不足,但他出刀的路線很刁鑽,招招兇險,並且力道極大,讓古德每次於陳午兵刃相撞的時候都手臂發麻,苦不堪言。兩人你來我往,戰了數十回合都勢均力敵,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
場中打的火熱,狼尊者卻昏昏欲睡,這一場交鋒在他看來簡直無趣之極,最後兩個人的打鬥雖然十分兇險,但是畢竟不能與真正的武林高手相提並論,更別說他這樣修習過葵花寶典的絕世高手。
就在這時候,“啊”的一聲,打破了大帳中的兵刃之聲所帶來的震撼,就見古德臉色蒼白,不斷的喘息,而他拿彎刀的右臂卻靜靜的躺在他自己的腳下。陳午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胸口也慢慢的被滲出鮮血給浸溼了,只是他穿的是黑衣黑甲,要是不注意細看,還真看不到。
此時的索額龍再也表現不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了,他緊張是看着陳午,眼裡盡是關切的神色。
狼尊者的眼中泛起一抹奇異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