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凡穿針引線,加上雙方底線控制,是以朱怡睿和秦家的談判,比沈若凡和朱怡睿談判還快。
雙方進行一番友好協商,求同存異,秦家得到了來自皇帝的支持,準備大展拳腳,皇帝得到了秦家的助力,準備永除邊疆之患。
沈若凡對弘曆比較感興趣,其餘的秦家人也挺感興趣,所以在一個向陽衛的帶領下,沈若凡一羣人去參觀名人。
“陛下,您對逍遙王的恩寵是不是太重了?”所有人都走後,徐公公諫言道。
“重嗎?”朱怡睿不以爲然道。
“陛下,您是君,他是臣呀。君臣之間就該有君臣的禮儀榮辱,他在陛下面前卻毫無臣子風範。老奴知道陛下您念舊情,可如果恩寵過重,怕滋生不臣之心,到時真要兵戎相見。”徐公公道。
“兵戎相見?徐公公是說秦家?”朱怡睿不可置否道。
“不錯,原本逍遙王只是困於江南一地,而且只是個獨來獨往的江湖散人,可如今他幾乎爲江南之主,又連敗刀魔獵神,在江湖之上威望一時無兩,這威脅便不小了,如今又有遼東秦家的軍力,陛下還大力支持秦家,恐養虎爲患。”徐公公道。
“養虎爲患。徐公公,你覺得師兄是會害朕的人馬?”朱怡睿輕笑着。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無,就算眼下逍遙王沒有這個心,難保他以後沒有這個心思、甚至就算他一生沒有這個心思,也難保他的子孫後代會沒有謀逆之心。當年秦昭襄王殺白起,不在於白起有無謀逆之心,而在於白起有謀逆的力量。”徐公公道。
“所以徐公公你覺得如何?朕重建東廠,你爲新的東廠督主,爲朕之耳目,全力監督文武百官,尤其是遼東秦家江南逍遙王,你覺得可否?”朱怡睿笑道。
“老奴必定不負陛下信任,全力爲陛下效忠。”徐公公當即跪下,頭顱低下,眼神中一抹火熱激動閃過。
“哈哈”朱怡睿見着徐公公的姿態忽然笑起來,“徐公公,你剛纔所說的最終目的是不是就是爲了東廠啊。”
原本滿心歡喜的徐公公驟聽此言,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不敢站起,忙道:“陛下明鑑,方纔所說都是老奴肺腑之言,絕無半點私心。”
“徐公公別慌,朕沒怪你,你不用着急地自證清白,這世上沒有私心的人太少了,朕不會像百官要求朕是個處處謹守道德和教條的聖人一樣來要求你的。”朱怡睿微微笑着,好似沒有半點氣惱的樣子,卻依舊讓徐公公跪着。
“朕年幼時聽老師說當年崇禎帝之所被闖賊攻破京城,是因爲天啓帝寵幸宦官魏忠賢,然後朕在六藝從異人嘴裡又聽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說是魏忠賢不死,京城不破,一切都是所謂賢人的東林黨搗鬼。帝王最該信任的是自己身邊的東廠太監。徐公公,你說朕該信哪一個啊?”朱怡睿繼續道。
“陛下賢明,老奴只是陛下的奴才,忠心爲陛下着想是奴才的本分,但怎麼做是陛下決定,奴才只知道聽命。”徐公公臉色驚慌道,背後一層冷汗流出,這個問題他哪裡敢回答?隨着朱怡睿登基,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武功大大突破,手下還有向陽衛,可是對朱怡睿的敬畏心也重了許多,眼前的這個人真的已經不是當初的太子。
“只知道聽命?是聽着朕的命呢,可到底是爲朕着想還是爲你自己着想呢?又或者說在爲朕着想的時候先選擇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然後再來考慮是否對朕幫助有多大。”朱怡睿不可置否道,“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即便能力不分伯仲,可也會因爲個人性格的不同,提出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計謀,若爲帝者偏聽一人,必成傀儡。而宦官與大臣更不同,宦官依靠朕的寵信上位,是頤指氣使還是卑微如狗,幾乎是在朕的一念之間,故而你們用各種方法討好朕,甚至欺騙朕,只有朕昏聵,你們才能狐假虎威,幾乎是朕不是嗎?”
“說起來,歷代帝王之中,因爲寵信宦官,服用宦官所奉的靈丹妙藥、宮闈禁藥而英年早逝的也不少。”朱怡睿好似和友人閒談一樣,可說出的話卻讓徐公公感覺到半分溫暖,連忙哀求道:“陛下英明睿智,古之堯舜所不能比,豈會爲老奴所迷惑?”
“不用吹捧朕,現在沒人罵朕,不需要你的好話來平衡,馬屁聽着爽,可就是太爽了,很容易讓朕飄飄然,不知道自己是誰!文官都喜歡嚇唬朕,而你們宦官都喜歡吹捧朕。所以朕信師兄,因爲他不會吹捧朕,也不會嚇唬朕。”朱怡睿道。
“是老奴愚鈍,妄圖挑撥陛下和逍遙王之間的感情,請陛下降罪。”徐公公懺悔道。
“不用。徐公公說過了,你是陪着朕長大的,一心爲了朕,除非你犯上作亂,否則朕怎麼着都要留你一命,不是?何況剛纔徐公公什麼都沒說,朕也什麼都沒說不是嗎?”朱怡睿笑眯眯道。
“是。是老奴年紀大,糊塗了,許多事情記不牢。”徐公公慶幸地笑着,心中對朱怡睿的敬畏更深。
“不礙事,俗話說,難得糊塗嘛。朕不介意徐公公你有私心,只是記得一切是誰給你的就好。東廠是不可能重建的,這天下只有朕一個萬歲,既不需一個立皇帝,也不需要一個九千歲。不過向陽衛是你的,而且朕記得,你在進宮前有個侄子,對吧?”朱怡睿道。
“承蒙陛下掛念,老奴在宮外的確有個侄兒。”徐公公心臟像是打鼓一樣,他沒想到朱怡睿竟然連這個都查到了。
“他的夫人好像快要生第二胎了,如果是男子,不妨就讓朕做主過繼給你,讓你有後,田地房屋,朕都可以賞。”朱怡睿道。
“謝聖上隆恩,吾皇萬歲。”徐公公真心一拜,對他這樣的閹人來說,有人繼承香火,無疑無比重要。
“起來吧,除了師兄、老師這樣遠離朝堂的之外,在朝堂之上,朕最信任、最倚重的就是你。”給了一棒子後,朱怡睿又給了一顆甜棗,徐公公重新站起,但背後那一層冷汗是擦不掉的,恭敬站在朱怡睿身後不敢多言。
“有些話不妨與你直說,你說朕怕不怕師兄會造反?其實朕怕,權力會讓人迷失,朕深知這一點,而且你不知道的是,朕曾經查過皇室密卷,知道先帝爲什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抓拿師兄,更有殺他的必要。可是朕不想啊。”朱怡睿長嘆了口氣,“朕不想失去朕的師兄。師兄在幫朕登基後,便留言離開,說爲帝者必是孤家寡人,可朕偏不!”
朱怡睿轉身看着天空:“朕就算真是孤家,這家也有他一人。自古帝王多涼薄,朕也怕有朝一日會和那些帝王一樣,朕怕朕真的有一日看不慣師兄,想要殺他,所以朕給他權力,讓他在朕想殺他之前多多考慮,三思而後行,最後不行。”
“三思而後行,殆矣。這是孔子說的,希望他沒說錯吧。”朱怡睿道。
徐公公站在朱怡睿身後聽着朱怡睿這番剖白,心裡驚懼更甚,給權力是爲了防止自己以後想殺他,那是否說即便在給權利,心裡也還有着殺的心思,伴君如伴虎。
“不過想來不會到那一天,朕和師兄都不想真的動手,而且師兄太懶,讓他當皇上,怕是讓他死還痛苦,如果真變,說不定朕還多點自由。再說,朝堂上下,朕都在撥弄風雲,萬一朕出現意外,又像武宗一樣連個子嗣都沒有留下,天下如何?母后如何?有他在,朕放心。朕萬一真有不測,他也會替朕解決一切,而且繼續朕做的事情。”朱怡睿道。
“陛下,逍遙王到底並非皇室血脈呀。”徐公公忍不住發聲道。
“誰說他不是了?”朱怡睿臉上露出詭異笑容。
徐公公眉頭微動,知道自己聽到了了不得的秘密,但更知曉自己必須儘快忘卻,躬身站在朱怡睿身後,只感覺面前的帝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難以猜測,心中敬畏忠誠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