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城縣城頭，白起望着遠處黑壓壓的大軍，神情變幻不定。
敵軍行進的很慢，每行進一段距離，都要停下來整頓隊列。蓋因敵軍是由數十支部隊整合而成，整體行軍，難免步調不一致，軍令不暢。
倘若不時時停下整頓，怕是還沒到城牆腳下，整支大軍已成一盤散沙。
白起的觀察，何等細緻。
他在心中默數了一下，敵軍停下整頓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整支大軍，已是越來越有序，互相適應了彼此的行軍節奏。
對方是一位謹慎之人。
白起對敵軍的主將，下了一個定義。
二十二萬盟軍，除了四萬大軍坐鎮雲安縣，剩下的十八萬大軍，兵分三路，黑壓壓地朝三城推進。
官道之上，旌旗遍地，刀槍林立，捲起陣陣塵土。
大軍就像三把尖刀，同時刺向山海城大軍。
六萬大軍，對有兩個師團駐守的腰古縣而言，不是太大的問題。即便是更樓縣，在韓信的調度下，也能不露破綻。
關鍵是大本營蒼城縣。
蒼城守軍，只有一萬，還是戰力不及格的天霜縣城衛師團。面對六倍大軍的攻城，白起心中也沒底。
連番攻擊下去，城衛師團必定會露出破綻的。
怎麼辦？
白起知道，他必須要有所行動，否則的話，下一次攻城的可能就是八萬，甚至是十萬大軍。
啓用埋伏在更樓縣城外的龍驤軍團第二師團？
那只是最壞的選擇。
一旦調動羅士信師團，山海城大軍的虛實，就會被敵軍盡收眼底。不僅如此，白起此前的一番佈置，也將付諸東流。
白起沒有轉頭，問道：“對面的主將是何人？”
“北宋名將狄青。”
回答白起的，是軍情司派駐的總情報官。
但凡有大戰，軍情司都會在各部派駐情報官，總覽軍中情報事宜。即便是各部的偵查中隊，戰時也歸情報官統一調度。
如此一來，通過軍情司，大軍就能組建一張高效、統一、協同的情報網絡，最大效率地運用各項資源，獲取最前線的情報。
“狄青？”
白起皺眉，對歷史，他只是略有所知。
“立即給軍務署去信，請他們傳一份有關狄青最詳細的資料。”
“諾！”
……
夕陽西下，伴隨着最後一抹晚霞，盟軍拋下數以千記的屍首，如潮水一般退卻，沒有一絲的挽留之意。
晚霞映襯下，士卒的臉上，有疲累，有慶幸，甚至還有狂熱。
這就是戰爭！
相比盟軍的鬥志昂揚，城頭的士卒，就只剩下無盡的疲憊。一些士卒直接倚在城頭，酣然入睡。只有手中，還死死地抱着戈矛。
僅僅第一天，城衛師團就險象環生，如果不是白起指揮有力，怕是早就讓敵軍看穿蒼城縣的虛弱。
雖然如此，白起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喜悅的表情。已經到極限了，最多明天一天，蒼城縣的虛弱，就將完全暴露在敵軍面前。
白起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下令羅士信師團，準備隨時馳援蒼城縣。
實際上，羅士信今天也不舒服。
敵軍的斥候，就像瘋狗一樣，在荒野中到處亂竄。
不得已，羅士信只能派出同等的斥候。在野外，進行斥候之間的拼殺，以此阻擋敵軍的偵查。
雖然，派出的斥候，有意誤導。
但是再這樣下去，師團的隱蔽之地，就要暴露了。畢竟，他們是一整個騎兵師團，要想藏住，實在是太難了。
夜。
熱鬧一天的蒼城縣，恢復難得的寧靜。街頭上，出了巡邏的士卒，再看不到一個人遊蕩。
奮戰了一天的士卒，已是步入夢鄉，養精蓄銳，準備迎接明天的大戰。
上將軍白起的房間，卻依舊燈火通明。
房間之內，白起坐的筆直，仔細翻閱軍務署剛剛送來的狄青檔案。
整份檔案，只有四張紙，聊聊數千字。內裡不僅有狄青的生平簡介，還有作戰司長趙括對狄青的親筆點評。
作戰司雖然遠在千里之外，卻能隨時知道肇慶大戰。
“用兵謹慎麼？果然如此。”
白起喃喃自語。
“既然這樣，那就將計就計吧！”
白起放下檔案，決定放手一搏。
對白起而言，他很少兵行險招，只是形勢的發展，卻由不得他。
“現在唯一的變數，就在君侯率領的禁衛師團了。”
白起擡頭，望向窗外，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懸在天際。月朗星稀，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
武隆縣，領主府。
收到白起送來的最新戰報，歐陽朔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正面戰場一旦失利，後果不堪設想。
等到那時，辣條公子，又會作何感想呢？
歐陽朔不能將領地的命運，寄託到一個臨時盟友身上。
人心，最是複雜。
一旦山海城失利，辣條公子如果再轉身賣掉山海城，那樂子可就大了。
歐陽朔曾經讀過一本書，喜歡其中的一句名言：要想不被人揹叛，就不要給對方背叛你的機會。
前世，歐陽朔不懂，纔會被人揹叛。
這一世，他懂了。
想到這裡，歐陽朔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來人！”
“在！”
“請杜大人來此一趟。”
“諾！”
親衛轉身離去。
稍傾，杜思敬匆匆趕來，眼中滿是疑惑，不知被召喚來是何意。
“坐！”
歐陽朔臉上，沒有任何的異樣。
杜思敬聞言，恭敬地側身坐下，心中越發的忐忑不安。
“本侯有一事，想請教大人。”
“侯爺單憑吩咐！”
歐陽朔越是客氣，杜思敬越是不安，剛剛坐下，又立即站了起來。
“大人不必如此。”
歐陽朔擡了擡手，示意杜思敬稍安勿躁。
杜思敬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冉然。今天晚上他的表現，實在是不堪。
“本侯聽聞，北部十二座領地，但凡遇襲，隨時都能通知到五萬鐵騎，是不是這樣？”
“不錯！”
“所謂遇襲，可有一個評判的標準，還是說，但凡發出警報，援軍必至？除此之外，趕來增援的大軍，是五萬，還是隻趕來一部分？”
“還請侯爺周知。”杜思敬鎮定心神，道：“戰時聯盟組建至今，尚無哪座領地發出警報。只是，在戰前，五萬鐵騎的統帥，已是傳令諸領地，但凡有襲擊，須得稟明敵軍數量，再做統一調度。”
歐陽朔聞言，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還請杜大人明日傳訊，就說武隆縣大軍襲擊，還請速來增援。”
“這？”杜思敬不解，“如此一來，侯爺不是暴露了嗎？”
歐陽朔笑而不語。
突然，杜思敬腦中閃過一道光芒，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已經明白對方的用意，對方就是要引五萬鐵騎上鉤，繼而殲滅之。
此計，不可謂不毒。
問題是，這個計劃，並不在此前商議的範圍之內啊。
想也知道，武隆縣一旦謊報軍情，將五萬鐵騎引過來。且不管五萬鐵騎的命運如何，還在盟軍中的主公辣條公子，身份必將暴露，先一步遭殃。
等到那時，死亡，對辣條公子而言，怕都只是奢望吧。憤怒的盟軍，對怎樣對待一位叛徒，想想都不寒而慄。
這樣一想，杜思敬如何不驚懼。
見杜思敬的表情，歐陽朔心中一嘆，知道對方已經看破他的意圖。他也知道，此舉對辣條公子不公平。
可惜，歐陽朔不能等下去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歐陽朔的心腸，越來越堅硬。
只是，發佈遇襲的信息，必須用到杜思敬。因此，歐陽朔必須先安撫此人，否則的話，一切皆休。
對歐陽朔而言，這同樣是一步險棋。
【南盟】也算厲害了，讓歐陽朔和白起，同時兵行險招。
“此事過後，本侯會給你家主公一個交待。”
歐陽朔看了杜思敬一眼，沒有許下具體的承諾，他想，杜思敬一定懂。此時此刻，任何的許諾，都不及歐陽朔的一個交待。
歐陽朔雖然心腸冷酷，並不代表他會言而無信。相反，他說出去的話，必將是一諾千金，不會更改。
否則的話，對他的威信，就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杜思敬聞言，神情變幻不定。
歐陽朔倒是輕鬆，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從杜思敬勸說辣條公子跟山海城結盟，歐陽朔就知道，杜思敬此人，知道怎麼審時度勢，權衡利弊。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就在一個利字。
只要讓他看到，暫時的損失，能夠換來未來更大的利益，他十足就會同意。意外的是，杜思敬掙扎之後，卻提出一個條件：“侯爺必須承諾，大戰過後，一定要將我家主公，自盟軍中解救出來。”
杜思敬的神情，異常的堅定。
歐陽朔如果不答應，他就不會妥協，哪怕他自己的身家性命，此時已經握在對方手中，也不懼怕。
似乎，杜思敬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辣條公子，倒是培養了一位好臣子。
歐陽朔看了杜思敬一眼，心中卻是欣喜，此舉只能證明，他的眼光是正確的。如果杜思敬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他反倒會有些失望。
“本侯答應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