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裝備……確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
別具風格的小屋內，段青正舉着一套制式的盔甲，放在頭頂白色燈光的照射下佯裝評頭論足地調查着:“大概是因爲制式的原因吧，這玩意用的是普通的鐵礦，提供的屬性……哦不，是防禦雖然很不錯，但是這效果就很差了……”
“不錯，不錯！還是小哥你有眼光。”坐在封閉式櫃檯後方的駝背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這丫頭是不是很沒道理，張口就要那麼多金幣……”
“喂！”
還沒等他說完，站在一邊的小姑娘就氣呼呼地將段青拉到了身後:“你幹什麼嘛？我是讓你來談價錢的，不是讓你來砸價錢的！砸的還是自己的價錢……”
在之前的那一刻，剛剛推門而入的段青還沒待有所反應，就被大喜過望的小姑娘拉着自己的手跑到了前方，然後以一個受委屈的小姑娘的姿態，央求着讓他與那個曾經有過一次生意來往的老頭子接着談下去，用她收來的這些裝備，開拓他們冒險團新的品牌。不過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男子接下來說的話，卻是先砸了自家的招牌了:“團長，大人，我的大姐啊！這裝備就這麼挫，我又不是做生意的料，當然是有什麼說什麼了……”
“那那那，那你也不能這麼說啊！”小姑娘扯着段青的耳朵低聲嚷道:“至少也應該先講一講這件裝備的優勢，誇一誇它的長處什麼的……”
“沒有優勢，沒有長處。”
段青面無表情地看了對方一眼:“我先問你，你是不是去卡賓堡掃貨了？”
“呃……是，是啊。”夢竹的話音變得有些支支吾吾起來:“我們和他們有合作關係嘛……”
“有合作關係也不能當冤大頭啊！”段青咬着牙低聲說道:“別老盯着那些物品的品質，稍微注意一下它們到底有沒有用再買來好不好？那盔甲什麼出格的屬性都沒有，最後就加一個‘受到的近戰傷害減少5％’……除了你這樣的傻瓜誰會要啊！”
“……有這條屬性就已經很不錯了。”小姑娘癟着嘴嘀咕道:“當時都是那個康奈利推薦給我的……”
“一個議員說的話你也敢信。”段青無奈地搖了搖頭:“而且……要都是好貨，人家店裡面爲什麼賣不出去啊？你就不能動動你的小腦袋瓜想一想嗎？”
“不就是雞肋了一點嘛……不過，卡賓堡也會積壓這樣的貨品嗎？”
“只要是有玩家存在的世界，都會有這樣的貨品。”段青解釋道:“總會有玩家將自己打出來的廢品或者棄之不用的裝備處理掉的，除了某些特殊的工藝，他們拿着又沒有什麼用處……你以爲這些廢品都去了哪裡？當然是npc店鋪了！自由世界只是將這一點凸顯到了貨架上而已，結果呢？都讓你買來了！”
“可，可是……”小姑娘撓着頭想了一想:“卡賓堡平時賣的東西都很不錯啊，玩家們也連連叫好呢。”
“這就是人家會做生意的地方了。”段青攤着手解釋道:“就拿這件盔甲來說吧，先不管它什麼屬性，它至少是個精良的品質，天天擺在店裡也好看啊……其他的東西也是同理的，比如……呃，你今天帶來了多少東西啊？”
“我帶了七件。”小姑娘低聲說道，同時指了指坐在角落裡一臉無聊的千指鶴:“她還幫我背了兩件……”
“全是精良品質的？”
“嗯。”金色的馬尾辮隨着夢竹的點頭而上下晃動着:“太低的不敢帶來賣，太高的又捨不得……”
“看，這就是一種辦法。”段青說道:“沒有哪家店鋪敢保證自己賣的全是精良等級以上的東西的，更不用說史詩等級的裝備了……你要是能夠開一家店鋪，然後做到這一點，要麼是你已經強到一種境界，要麼……你就是拿一些雞肋裝備濫竽充數，就像這件一樣。”
“……可是卡賓堡那麼大的地方，他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的精良裝備的？”夢竹疑惑地問道:“就算是裡面摻了這麼多的水……”
“這裡面……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貓膩了。”段青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一種能夠產出裝備的辦法，可能是製造業，可能是重鑄，又或許只是萬能的系統的惡作劇……總之還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
“……所以纔會出現這麼雞肋的屬性？”夢竹也跟着壓低了聲音:“那怎麼辦？我還買了許多，現在都在冒險者協會呢……”
“……你究竟買下了多少啊。”
仰頭嘆息了一聲，段青回頭望了望一臉無辜的老者:“黑市這麼神奇的地方，這個老頭肯定也知道一些什麼。你想在這上面賺他的錢，可能性簡直低到離譜……”
“唉……”於是小姑娘變得有些垂頭喪氣起來:“難道要砸在自己手裡？那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啊……”
“裝備都拿出來給我看看。”段青伸出了一隻手:“還有小千的……我先看一遍再想想怎麼辦吧，說不定……”
“我們能從這裡套出一些什麼。”
“好吧。”小姑娘應了一聲，然後解下了自己的身後、與她嬌小的身子完全不相符的大揹包:“這個是奧術師披風，多加了一點精神值……這個是精英長劍，有一個增加突刺距離的效果……這個是亮銀匕首，據說上面的特效可以刺穿任何魔法類型的防禦……”
“這匕首你怎麼不自己留着用啊？”
“我又不專職戰鬥，有一把差不多的匕首就好了。”小姑娘嘀嘀咕咕地說道:“這匕首的屬性也不高，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喏，還有這把斧頭……哇！”
一個造型怪異的頭盔突然插進了兩個人的視線中間，將還在聚精會神翻弄着裝備的夢竹嚇了一跳:“你你你……哎？笑紅塵？”
“這斧頭很不錯啊！”男子沒有理會她的叫聲，因爲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了那把斧頭的身上:“給我好不好？”
“笑紅塵！”回過神的小姑娘再次跳了起來:“這段時間你跑到哪裡去了？任務也不做活動也不參加，你你你……把你的髒手拿開！”
“團長大人啊，讓我換一件武器吧，我的武器好久都沒有換了啊。”光着膀子的男人憨笑着爬起，然後有些尷尬地抓了抓腦袋:“我的長槍還剛剛折了一截……”
“不行！這些都是用冒險團的錢買來的貨品，是要賣出去的！你出得起這麼多錢嗎……你你你！你哪來的這麼多錢？快交代！”
“唉……看來一時半會是說不清楚了。”
望了望那邊的熱鬧景象，一臉無奈的段青搖着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後在門口某個女僕滿含笑意的眼光中，接過了紅髮少女手上的另一個包裹:“對不起啊青山大哥，我的力氣小，只能背這麼多……”
“別自卑，那丫頭也是爲了賺錢不要命的主，她的力氣也大不到哪裡去的。”說着這些話的段青解開了包裹，開始檢查着所有的東西:“而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少拿兩件過來反而更好一點。”
“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了？”
“小問題，不用擔心。”仔細地閱讀了一遍物品的說明，又翻來覆去地檢查了半天，段青的臉上逐漸露出了一絲笑意:“一共……九件是吧？好了……”
他站起身，在後方紛亂的吵嚷聲中走到了昏昏欲睡的老頭面前:“喂喂，老頭！”
“叫我黑駝。”駝背的老者眼皮一擡:“雖然我不在乎這些，不過你們還是不要使用那麼隨便的稱呼……”
“好好，黑駝……先生。”段青微微地欠了欠身子:“接下來的交易由我來主持，你……”
“如果你把剛纔的那個稱之爲交易的話……”老人擡手打斷了段青的話:“那你還是趁早打個包回家吧，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段青微微一笑，雙手緩緩地撐在了封閉式櫃檯的外牆上:“九件精良等級的裝備，一共三千五百金幣，如何？”
“三千五百金幣？你怎麼不去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老人立刻從原位上跳了起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些裝備的價值，它們連普通的護甲都不如！”
“都是精良等級啊，精良等級。”段青低着頭笑了笑:“算起來，我也是一件裝備收四百金幣而已……”
“就像你們冒險者之間也是有差距一樣，精良與精良之間也是差距的。”老人斜着眼睛說道:“我這裡的裝備，隨便一件都比這些加起來值錢，憑什麼要我出這麼多金幣收你的這堆破爛……”
“這裡是黑市。”
段青突然沉下了聲音:“是全公國最黑的地方。”
“既然康奈利有辦法把那些不好的廢品變成好的武具，你們黑市……肯定也是有辦法的吧？”
眼中泛着奇異的目光，老人擡頭看了看段青的臉，嘴上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看來我猜對了……是吧？”
拿起了自己手上的一雙鐵靴，段青將靴底的根部，一個不起眼的劍盾標誌亮了亮:“能向我解釋解釋……這玩意代表着什麼嗎？”
“……你見過這個標誌？”
“雖然瓦利亞酒館沒有出現過，不過我在別的地方也曾經見過這玩意兒。”巧妙地將自己從網上查到的信息掩藏到了話語之中，段青再次露出了奇異的微笑:“什麼時候……戰士之家也會製作裝備了？而且還拿出來賣？”
“戰士之家本來就會製作裝備，這一點全大陸的人都知道……”
“但他們都是以個人的名義，從來沒有批量售賣過。”段青搖頭說道:“而且……塔尼亞的戰士之家分部，可是隻有漢克一家的，我可沒聽說他們也經營着類似鐵匠鋪之類的東西……”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標誌，出現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呢？”
“……”
看到老頭再次沉默了下去，段青放下了舉着鐵靴的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腳邊:“其他的裝備我也檢查過了，有一些什麼都沒有，有一些……卻也在那些看不到的角落裡，留下了其他的標誌，雖然我不認識它們，不過我大概也可以認爲，它們是其他勢力的代表……對嗎？”
“這麼多人在生產裝備……”段青笑着攤了攤手:“怪不得塔尼亞的鐵匠鋪要倒閉了呢。”
“……好吧。”駝背的老者嘆息着搖了搖頭:“這些東西……確實有一些是這麼來的。不過……”
“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了。”段青低聲說道:“因爲……你也是黑市的一員。”
“我在黑市走了兩遍了，在這裡開店的人很少，像你一樣一個人開店的人……就更少了。”望了望這個小屋的左右，段青向着老人坐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這樣都沒有人上門打劫，我可以認爲，這是你招子很亮的一種證明……是吧？”
“這樣的你居然不知道如何變裝備……”段青的手指在腦邊繞了繞:“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吧？”
“……”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用定定的眼神望着他，嘴角漸漸地咧出了一個笑容:“你很聰明，冒險者。”
“它們是什麼？”段青立刻問道。
“是原料。”
老人低聲回答道:“我們……有一種辦法，可以將它們轉化爲更好的物品，過程雖然不可控，但是至少比眼前的這些要強得多。”
“……這麼神奇的技術，難道是法師議會背後做出來的嗎？”
“怎麼可能。”老人搖了搖頭:“大概……是古魔法帝國留下來的遺產吧。”
“真令人嚮往。”段青的眼睛放出了好奇的光芒:“不知……”
“別問，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老人搖着頭說道:“看在漢克的份上，兩千金幣……拿了錢就走吧。”
“兩千？你在打發叫花子嗎？三千金幣。”
“……兩千五百金幣。”
“三千，這是最低價，一個子都不能少了。”
“……冒險者，你要知道，這些東西的轉化是有損耗的，而且最後的結果也無法預料……”老人擡了擡眼皮:“不要再貪婪下去了。”
“好好好。”段青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那我就要……兩千金幣好了。”
“嗯？”
“另外……加一次賭貨的機會。”
“什麼？”老人怪叫着再次站了起來:“你在想什麼？你不會真的以爲……賭貨都是一千金幣一次吧？前天那是看在漢克的面子上……”
“嘿嘿，別激動。”看着老人手舞足蹈的模樣，隔着窗子的段青急忙推了推雙手:“我們也是冒着風險的啊，畢竟我們能拿到什麼……也是完全無法確定的對不對？這種憑運氣的事情……”
“運氣？我不想試驗你們的運氣，你們的運氣已經在那天試驗過了……”
“運氣是守恆的嘛……這樣，再加上以後長期的材料供應。”段青拿出了最後的殺手鐗:“怎麼樣？”
“唔……”
站起來的老人呲牙咧嘴地猶豫了半晌，最後又緩緩地坐了回去:“這樣……好吧。”
“兩千金幣，加一次賭貨。”他低聲說道:“成交？”
“成交。”笑着點了點頭，段青向老人豎了個大拇指，然後轉身向着其他人拍了拍手:“好了同志們，先靜一靜。”
“檢驗血統的時候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