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掌身將接未接，我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跟着眼前一黑，復又看到現實裡臥室中的牀被諸物。心頭一凜，竟是被人強行除去了與武林歪傳相連接的全息頭盔。
搖搖頭，現身前站着兩人。我愕然擡頭，卻是韓霜和我老媽。
“媽，你怎麼來了？”
“狼孩兒，老爺子不行了”我媽黯然說道：“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所以我只好跑過來了。”
我看着我媽。
呆呆地看着她。
只是看着她。
這些日子以來我都習慣在玩遊戲的時候將手機關掉，座機拔掉插頭。就是爲了防這老東西哪天記起來了傳訊我。結果居然等到的消息是老老爺子要嗝屁着涼了？這一點兒也不讓人喜悅，我一直都以爲他能結結實實順順當當地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在我心中，他是一個偉大而永遠不老的神，神是不會倒的。可是，現在我突然明白，原來都是自己在欺騙自己，這世上，終究沒有人是神
“快些回去罷，老爺子想見你最後一面。”我媽又說。
我哆嗦着拿起煙盒，手抖得厲害，那隻煙盒仿若重如泰山，我拼盡全身力氣都沒法子抽出一支來。韓霜幫我取出一支，塞在我嘴巴里，然後又幫我點燃。
“爲什麼不送醫院？”
“他自己不讓。他的脾氣你知道。我媽慌慌張張地往外走，別愣了，走啊”
我是很想走。可是我現我的雙腿軟的厲害，我根本就站不起來。
神都要掛了，凡人還怎麼活？
屋子裡擠滿了人，我想老老爺子應該是沒有積蓄的，分家產這種事兒應該不會生。老李家的人雖然個個都是錢串子，但在孝敬老人這一點，還是做的挺好地。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是在老老爺子棍棒底下虎口餘生闖過來地，虎死餘威在。
老老爺子臉色蠟黃，眼睛微睜，出氣多入氣少，當真已是彌留之際了。我走過去，跪在他牀邊，然後握住他的手。
“老……老不死地，我來了。”
老老爺子的嘴角牽動一下，我知道他想笑，只是笑不出來。我爸氣極，衝過來就想踹我，但是被我大伯攔住了。家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老老爺子和我總這麼對話，這會兒再來計較不是多餘麼？
過了一會兒，他的喉結聳動，嘴巴張合，開始吐出微微囈語。說的很含糊，我在現實中內力已是恁地了得，離他如此之近，卻還是聽不清楚。我大伯湊上來，他照顧老老爺子最多，因此比較能明白老老爺子的意思。
“你們都先出去罷，我大伯站起身輕聲說道，正正，你留下來，老老爺子有話跟你說。”
作爲老李家唯一的隔代重孫，我實在想不出老老爺子還有什麼傳家寶之類的要交給我麼？
我大伯也出去了。屋子裡一片寂靜，彷彿看得到時間的流淌。我記起當初在韓霜家裡，她爺爺教我的輸送內力助人護住心脈的方法，當下便伸出右手握住他的。
約摸過了十多分鐘，老老爺子睜開眼來，雖然臉色仍是奇黃，可是精神卻見大旺。想不到這內力療傷太有奇效了，我心中狂喜，卻是不敢鬆手，內力通過他手掌神門穴仍然絲絲透進他體內。
“小混蛋，我有話跟你說，你一定要聽好了。聽了之後記在心裡，跟誰都不能講，就算你老爹也不行。”
我狠狠點頭：“明兒在古武門混熟了，我就申請調到保密局。”
老老爺子緩緩說道：“古武門隸屬國家安全特別部門，這你是知道的了。它的主要作用便是應對國家出現的各種奇異事件和敵對門派的潛入生事。你能加入其中，也算是還了當初我要你參軍入伍的心願。對此我甚感欣慰。還有，龍一那個人不簡單，應該在這件事上面幫你。”
“什麼事兒？”我茫然相問。
“其實你的先天性心臟病是假的。老老爺子一臉沉靜，你只不過是在四歲那年中了一種名爲斷血截脈的點穴手法。”
我吃了一驚地驚，情不自禁地叫道：“假的？”
老老爺子微微點頭，愁眉深鎖。閉目歇息了一會兒，才又輕聲問我：“你知道下九流是什麼嗎？”
我一愣，下九流？世人所以爲“九流”者，其實甚雜，儒、墨、道、法、農、名、陰陽、縱橫、雜是爲九流。醫、卜、星、相、皁、隸、娼、優、卒亦爲九流。另又有上九流，中九流之說。
上九流謂之：一流佛祖二流天，三流皇上四流官，五流閣老六宰相，七進（進士）八舉（舉人）九解元。
中九流謂之：一流秀才二流醫，三流丹青（畫家）四流皮（皮影），五流彈唱六流金（卜卦算命），七僧八道九棋琴。
下九流則：一流高臺二流吹，三流馬戲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配九娼妓。
老老爺子道：“武林中亦有一個極爲隱秘的門派，叫做下九流。歷朝歷代的造反之事大抵都有它在背後操縱。其門派中人爲數極少，但個個功力卓絕。其以鐵太極爲門派標誌，所至之處，世人禁忌。只因諸大門派均吃過它的暗虧，是以都瞞了不說。
這些還是你出事之後，由一個先輩告訴我的。這人是一個武學大宗匠，身手出神入化。據傳當年**去重慶和蔣介石談判，便由其人暗中護衛。他能在談判住所一潛數日而不爲人所覺，端地是神一般的人物。
那人和我們老李家同宗，亦是姓李。當時我南征北戰，也算立下了一些微功。那人對我較爲欣賞，後來我求助於他，那人卻說自己大限將至，無能爲力。只跟我說了此事是‘下九流’門人所爲，要我小心提防。並傳授了法子護住你心脈，保你三十年性命。因爲這法子需要由一個處子作爲引媒，三十年之後，徜若你能娶得這女子爲妻，陰陽交合，當能再保得數年性命。若不然，當年人家施於你身上的斷血截脈內力會再次運轉，再無解救之法，必死無疑而那女子作爲引媒，亦是爲斷血截脈之力反噬，算是將這種陰毒功夫一分爲二，結爲夫妻之後，斷血截脈之力會爲陰相之力相沖，便能想法解救。如果不能成爲夫妻，那麼，二人便都會一命嗚呼……”老老爺子言語一頓，嘆道：“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一直逼你和黃家丫頭結婚了？”
雖然他說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但我還是有點兒明白，或者說是自以爲明白。“您是說黃筱琪便是解我斷血截脈之力的媒介？”
老老爺子再嘆一聲，道：“正是。我亦大限將至，因此不得不跟你說清楚。這事兒只有我和黃伯年知曉。眼巴前兒你就三十歲了，徜若當真不願娶她，非但你自己小命不保，卻也害了黃家丫頭的性命。當初爲了救你，黃伯年可是連自己的親孫女都搭上了。我們老李家欠他們太多，也該想法子報恩了。唉，我也沒時間再逼你了，孰輕孰重，你自個兒掂量罷”
我沉默，還是有點兒不大相信這是真的。什麼下九流門派？什麼斷血截脈，難道這一斷就斷了我三十年咩？
老老爺子神色黯然，道：“你爺爺那個不成器的狗東西就不說了，整天只知道吃喝嫖賭，尋花問柳。可是你的大伯、二伯、姑姑、包括你老爹他們盡皆醉心於名利，也是甭想有什麼大作爲。只有你還好些，雖然性子頑劣，但如今竟能將《無根樹訣》練的小有所成，又入了古武門，或許能解了你和黃家丫頭的斷血截脈也說不定。否則，我們老李家可就絕了後了。”
老老爺子見我如墜雲霧，不明所以。輕輕一笑，又道：“我還是從頭跟你說罷。據傳下九流是自唐初時由一個道人創立門派，這名道人姓陰名九功，幼時身世頗苦，爲外夷所擄，受盡折磨。後來僥倖逃出，躲入山中。偶入漢墓，得《大夢天》之《歸藏》篇中“健”字篇兩頁，“風”字篇一頁。遵學習之，遂得大成。後來生起權勢之心，便拜入太子李建成門下，迭出奇謀，仗以力臂。隋末，唐國公李淵勘破“天釘”，狙擊天狼，大紫薇諸桓，火燒水灌，固以龍脈。在其二子李世民支持下在太原起兵反隋並很快佔領長安。次年，隋煬帝被殺，李淵建立唐朝，冊立世子李建成爲太子，這其中，陰九功立功甚巨。
孰料李建成只具小才，不及李世民有軍功，拒不納九功言，欲借出徵突劂之機扼住李世民兵馬，繼而殺之。不料爲李世民所察，於玄武門設伏先制人。建成，元吉兩兄弟一爲李世民格殺，一爲尉遲敬德格殺，並梟其級。建成先死，元吉逃生不得，臨死前疾呼：“恨不聽陰師之言，徒增吾恨。”
第三日，立世民爲皇太子，下詔曰：“自今軍國庶事，無大小悉委太子處決，然後聞奏。茲有東宮禍亂之根陰世九功，妖言惑衆，欺主謀逆，斬九族。”
其時陰九功已娶妻生子，但終是敵不過數千軍兵，妻子皆被殺，獨九功負傷而逃。流落江湖，收九徒。創立下九流門派。並在民間宣揚李世民弒兄之事。言曰：“……太宗親執弓以射殺其兄，疾呼以加刃其弟，斯時也，窮兇極慘，而人心無毫之存者也。”
只是太宗屈己而納諫，任賢而使能，恭儉而節用，寬厚而愛民，至政令清明，百姓安居樂業，陰九功終未有可趁之機。後世贊曰：“……至治之君不世出也從善如流，千載可稱，一人而已”
但以陰九功所創的下九流之力，大肆揭太宗弒兄奪位之過，令其無可掩飾，亦令後世史學家雲：“……太宗在唐爲一代英明之君，其濟世康民，偉有成烈，卓乎不可及已。所可惜者，正心修身，有愧於二帝三王之道，而治未純也”意思是說他的功勞是別人所做不到的，但可惜的，未能無愧於心，比起大禹，成湯，武王等治下，終是不如。
此是下九流第一次面世，後來在宋，元，明時有下九流門派中人冒出，其派也愈見邪異。明末薊遼督師袁崇煥，爲清皇太極施反間計而被冤殺，其中便是下九流之功。只嘆一代英雄袁崇煥碟刑（分裂肢體）處死於西市，棄屍於市。劊子手割一塊肉，百姓付錢，取之生食。頃間肉已沽清。再開膛出五臟，截寸而沽。百姓買得，和燒酒生吞，血流齒頰……
袁崇煥死後，皇太極念及其一世忠義，派下九流的第七門徒烈焰護了其懷有身孕的小妾至遼東，厚加照顧，錄爲八旗正白旗。其七世孫乃是江寧江軍富明阿。富明阿死後，朝廷重加優恤，諡號威勤。在吉林本地、揚州建祠。富明阿之子，便是光緒二十六年，爲抗沙俄入吞關外而不屈戰死的黑龍江將軍壽山。可謂是督師之後的又一英雄，可惜爲清廷所用。
清廷入關之時，下九流出力不少，後來爲清宮廷御用，輕易不出江湖。那位高人曾與當時的一名下九流門人結交，義氣相投，共助孫中山共襄反清大舉。因此惺惺相惜，才知世上有下九流之門派。”
老老爺子說得太急，不由得一陣兒咳嗽，待飲過一杯水，方纔平息。我本欲勸他再歇得一會兒，但見他臉上黃色漸隱，復添暈紅，心下歡喜，便沒有出聲。
卻聽老老爺子接道：“下九流門雖是陰九功所創，但其所得天卷中有魏晉南北朝時得道高僧法顯的一札武術記要。從中得益良多，是以下九流門派武功盡顯密宗諸要。
法顯其人，早於吳承恩記述的《西遊記》中的唐三藏去西天取經更要提前了兩百多年。被稱爲“取經回國第一人”。在他之前，秦時便有朱士行，讀《道行經》，意猶未善，遂往于闐，求得梵正本九十章，遣弟子送歸，經竺叔蘭、無羅叉譯出，即今本《放光般若經》。後士行老死於闐未歸。後人道：“自古神州之地，輕生殉法之賓，（法）顯法師則他闢荒途，（玄）奘法師乃中開正路。”
清末學者樑啓說道：“法顯橫雪山而入天竺，齎佛典多種以歸，著《佛國記》，我國人之至印度者，此爲第一。”
《佛國記》中載：“法顯三歲時便度爲沙彌。至二十多歲時，其於佛學宗義已逾其師甚多。體會健身之法及密咒符籙，避邪鎮妖，遠近聞名。有一次，他與數十沙彌在田中割稻，遇到一些窮人來搶奪他們的糧食。諸沙彌嚇得爭相逃奔，只有法顯一個站着未動。他對那些搶糧食的人說：“你們如果需要糧食，就隨意拿只是你們現在這樣貧窮，正因爲過去不佈施所致。如果不搶奪人糧，恐怕來世會更窮。貧僧真爲你們擔憂啊”說完，他施以**力，抱稻於前，雙手過處，稻葉盡去，唯留其米。然後他從容還寺，而那些搶糧的人被他說服，棄糧而去。這件事使寺中僧衆數百人莫不歎服。後來，法顯受了大戒（和尚進入成年後，爲防止身心過失而履行的一種儀式）。從此，他對佛教信仰之心更加堅貞，行爲更加嚴謹，時有“志行明敏，儀軌整肅”之稱譽。
其門人贊之曰：“聖祖師法力無邊，智勇天賜。細研義理無窮，樂此不倦。聖學高深，豁貫天人，尤爲古今所未覯。祖法顯之後，方有恩師九功公開派立宗……”
下九流門於唐末紛亂時期大敗，其門徒有二流流於扶桑。後世常稱其徒下爲忍，反之中土後繼者不多。其技以密宗九字真言分設九徒，即：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九字，並以其字呼爲名。當初那高人遇到的下九流門派弟子便叫做鬥齒。
這九字與之相對應的有九個手印，分別爲：不動根本印、大金剛輪印、外獅子印、內獅子印、外縛印、內縛印、智拳印、日輪印、寶瓶印。這九字本源自東晉葛洪的‘抱朴子’內篇卷篇登涉篇，雲：‘祝曰：‘臨兵鬥者，皆數組前行，常當視之，無所不闢’。意思是說，常念這九個字，就可以闢除一切邪惡。
傳於扶桑時，因文字不通，故生錯異，“數組前行”誤成“陣裂在前”。或爲“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九字。《抱朴子·內篇·登涉》中雲：“中國道教有許多禁術，禁術又稱“禁法”，道教認爲用此可遏制鬼物和毒蟲猛獸。禁術蓋由早期氣術、符法派生而來，始見於東漢末。可分爲“氣禁”與“咒禁”兩類。其涉及內容五花八門，從行雲求雨、驅蟲避災到請鬼送神無所不能，天狗一直追求的“喚風雷·制鬼神”就是其中一種。”但論其歸宗，不過是《大夢天》歸藏中殘缺遺篇而已矣
密教以左手爲常靜，故名爲慈悲之手，渡頑愚衆生，右手爲常動，故名爲智慧之手，渡上根利器，稱爲“悲智雙運”渡盡無餘凡夫。合此雙手即表示斷除“貪嗔癡疑慢”之煩惱障惑，是遠離身語意之無始無明，其合掌的姿勢名爲“印”，即斷身業的殺盜淫等3惡業，唸佛號等密語，及觀諸尊相好莊嚴，則成涅盤實相之常樂我淨。
是以下九流門派流傳至今，其要常勝不衰，隨便擇其中一徒，便能在武林中大放異彩。其之傳人，擇責嚴苛，以世家承其藝。當中九徒互不相識，但卻以鐵太極爲聯絡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