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在地獄呆滿三個小時, 金錢至上一回到遊戲裡立刻打開好友欄,上面阡墨的ID成了灰色。
他下意識地去尋找“卡爾”這兩個字,猛地想起了卡爾並非玩家。
之前卡爾裹着火焰踉蹌地消失在視野中的景象又在腦海裡浮現, 金錢至上站在人潮擁擠的傳送處, 卻感覺從身體深處涌出一股寒冷。
說實話, 刺進腹部的那一劍並沒有給阡墨帶了太多的疼痛, 就算之後那把劍還在體內攪了幾攪, 但是隻有現實裡十分之一的痛感幾乎可以令阡墨完全忽視掉。
令阡墨不解的是,明明受到是兇器刺進了腹部,但是在那一刻, 感受到疼痛的卻是他的胸口……
那雙修長的手從他的身後伸出來,接住了自他手中掉落的令牌……
那時的阡墨低着頭怔怔地看着, 胸口沉悶, 彷彿被那雙手狠狠攥緊是自己的心臟。
阡墨忽然想告訴身後的易水寒, 除了五官,他的這雙手也是極像先生的……但是沒有來得及。
阡墨在地獄的門口發着呆, 有系統提示可以進入地獄之門尋找消遣方式來度過那三個小時,阡墨想了很久,但是在腦海裡翻來覆去的卻全是那雙伸出來接住建國令的手,想一次,心口刺痛一下。
系統提示音不斷地在耳邊響起, 阡墨感到厭煩, 於是退出了遊戲。
離開電腦, 走出書房, 下午的陽光灼熱刺眼, 阡墨朝廚房走去,每一扇窗的窗簾在他經過後都自動地放了下來, 光亮一點一點地被驅逐出房間,阡墨進了廚房,怔怔地站了會,又恍惚着步了出去,最後躺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身體深陷進去,然後蜷縮起來,在昏暗寂靜的房間裡閉上眼。
任子幕開門,脫鞋,進屋,愣住。
所有窗簾全部拉了起來,昏暗的房間裡,阡墨蜷縮着身子躺在沙發上。
任子幕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放下包脫了外套走到書房摸了下機箱,冷的,再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裡面食物絲毫未動。他回到客廳,看着閉着眼的阡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詢問。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黃昏過去,黑夜降臨,房間裡除了時鐘的指針跳動聲以外再無一絲聲響。任子幕依牆而站,有些疲倦地揉着眉間。
阡墨感受得到樹精的存在,卻不願睜眼也不願出聲。他什麼都不去想,懶洋洋地窩在在舒服的沙發上,在遊戲裡的這段時間以來,他想得太多了。
任子幕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就在黑暗中這麼依牆站到一夜。等到天亮,他洗漱了一番,換了套衣服,開車去了學校。
整整十天的時間,白天任子幕在學校裡依然是溫文儒雅的教師,回到家裡面對沙發上一動不動的狐妖,他再也難掩眼底的哀傷,陪着對方無語到天明。
阡墨怎麼了?他在遊戲裡發生了什麼事嗎?他是受到了傷害嗎?
這些任子幕都問不出口,上一次發生的事令他更加清楚地明白阡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不過是隻樹精……
一隻霸佔了先生的名,守着先生的院,渴望先生身邊那隻強大的狐妖能有哪怕一丁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不自量力的樹精。
任子幕終於再也堅持不下去,長久以來的假面脫離,他在黑夜中放任自己看着阡墨,目光柔和,神情憂傷。
十天的時間,在遊戲裡發生了很多事。
易水寒發出有意回到意氣盟的訊息,得到許多之前脫離了意氣盟的玩家們的支持,他召集了大家,然後趁着一次橫掃千軍不在線所有人一起發出入盟申請,大少全部批准,然後立刻在盟會裡舉行了一場新選舉,以絕對的票數罷免了橫掃千軍,易水寒終於拿回了意氣盟。
所有人都以爲易水寒會把橫掃千軍洗白成零級作爲報復,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隻把他從意氣盟裡除名。但是卻有不少成員爲他抱不平,暗下通緝橫掃千軍,不久之後,橫掃千軍完全消失匿跡。
易水寒解決了最大的問題後,開始大力整頓盟會,與此同時也不忘關注阡墨等人的消息,令他意外的是,過了這麼些天不但沒有打探到他們的任何蹤跡,就連紅花綠葉也沒有來人向他問罪,這不符合七月晴的性格。他嘗試着向亂碼二分之一發去信息詢問,得到的回覆卻是金錢至上已經自己退出了紅花綠葉不知去向,而阡墨的ID一直是灰色,至於卡爾,甚至沒有人加過他的好友。
亂碼回信息問拍賣會中途發生了什麼事?
易水寒避而不答,放下了心,看來紅花綠葉還不知道那件事,他向亂碼發出了邀請,並聲明會給他很高的職位。
誰知亂碼卻拒絕了,他誠懇地道,“易哥,現在的你已經不需要我了。”
易水寒一怔,回道,“我怎麼會不需要你,我最困難的時候你都帶人跟隨我,現在我回來了,自然不會虧待你。”
“易哥你這麼說就傷感情了。你有真本事,我們大家敬佩你並且那件事的確是橫掃千軍做得不厚道,大家都是講兄弟情義的,哪來虧待這種說法。”
信息後面還跟了個傻乎乎的笑臉表情,易水寒卻覺得礙眼無比。
“說得好聽,只怕是爲了女人吧。”就在要發出的時侯,易水寒頓住,重複看了一遍信息,他一點一點地將它刪除,轉而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就不勉強你了,你手下那些弟兄呢?有沒有想要回來的?”
過了片刻,亂碼回道,“易哥,大家都說習慣了紅花綠葉,就不回去了。不過易哥如果哪天還需要弟兄們幫忙,一句話的事!”
易水寒第一個念頭就是七月晴唆使亂碼留下並欺瞞他直屬的那些成員一起留在紅花綠葉,紅花綠葉不是快要升級了嗎?更何況亂碼以及他從意氣盟帶走的那些人都是精英,七月晴自然不會肯乖乖放人!
易水寒打開好友欄,幸好他當初留了一手,守城戰時他加了每個人的好友ID。易水寒一個個發信息地去詢問,沒想到卻得到和亂碼幾乎一樣的答案。
易水寒再也按捺不住暴躁的情緒,狠狠地一拳打在會議桌面上!剛走進來的尾狼揚揚眉,“怎麼了?”
“沒事。”易水寒冷冷道。
尾狼很識相地不再追問,“你準備怎麼處理大少?”
易水寒接管意氣盟後除名的成員有一大部分是大少的人,大少已經開始上蹦下跳了。
易水寒鎖眉,“……算了,整頓的事先暫停,現在留着大少還有用。”
需要他們幫忙就一句話?那些人,難道真以爲他離了他們就不行嗎!
三石快要抓狂了,從那天被系統提示“您的主人已下線”後他就有種極端不好的預感!他立馬信息金錢至上,半天沒有迴應,再發的時候卻被提示對方處於死亡狀態一切通訊都被屏蔽。
三個小時的時間三石毀了亡靈森林無數樹木,最後金錢至上只發來一條“阡墨掛了,我要去找卡爾。”之後再怎麼呼叫都沒了迴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幾天阡墨的ID一直是灰色,金錢至上倒是在線的時間幾乎延長了一半,但是發過去的信息全部泥牛沉海,僅剩的理智令三石沒有作出冒然聯繫其他人的舉動,他瘋狂地在網絡上搜索一切訊息,之後易水寒重新回到意氣盟的事件被炒得沸沸揚揚,三石隱約猜到一些,但是還不是太確定。
三石比任何時候都瘋狂地練級,它甚至痛恨起自己爲什麼是特殊玩家,它現在這樣的形態連普通玩家都不如,沒有阡墨的掩護,它根本就無法獨自出現在別的玩家面前!
市十三中。
“任老師,您是不是不太舒服?”
下課鈴聲響起,任子幕收拾好教案准備離開時,忽然最前排的女生站起來問。
任子幕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突然這麼說?我的臉色很難看嗎?”
全班的學生一齊點頭,異口同聲,“很難看!”
這樣的動靜吸引了走廊上較早下課的學生,很多人都好奇地圍在了班級門口,任子幕有些哭笑不得,揚揚手中的教案算是對學生們的關心作出迴應邊朝門口走去。
忽然任子幕身體一頓,眼裡閃過一絲驚異,他大步奔到教室外,抓住一個男生的手,將他來不及藏好的手機奪了過來。
“老師,我下次再也不敢帶手機來學校了,這一次就放過我吧……”那名男生眼見任子幕的表情一瞬間變了,心一抖,暗想完了,這款新式的手機還沒在自己手上捂熱就要被沒收了。
誰知道任子幕忽然把手機熒屏對着他,“這張圖你哪來的?”
男生瞄了一眼,立刻暗自叫苦,結巴着答道,“網……網上下的……”上帝保佑任老師把那個黑髮的看成女的吧!
“是‘帝國’的截圖。”任子幕彷彿自言自語地低聲道。
男生眼前幾乎一黑,完蛋了,任老師都知道……嗚,被老師看到自己手機桌面居然是這樣的圖,他一定會被誤會的……T T
任子幕神情複雜地盯着那畫面許久,把手機還給了對方,朝校長辦公室走去。
“喂,老師都把手機還你了,你怎麼還哭喪着臉?”旁邊一女生見任子幕走遠了,湊過來問。
那男生幽怨地看着她,都是她強怕他用的這種圖片!
手機微弱的光芒中熒屏顯示出的圖像——墨發銀眸,美麗得近乎虛幻的人俯身靜靜地注視祭臺上褐發的弓箭手……
“校長,我要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