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怎樣的蔚藍？李鬼說不清楚，但至少，這是他這輩子中，見過的最清澈深邃的顏色。看着看着，就恍惚了。
靜靜的搖曳着，就像一朵靈動的水紋，搖進了李鬼的瞳孔中，然後爆發出撕裂般的劇痛。
神智瞬間恢復了清醒，李鬼心悸的看着那抹搖曳的水紋，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溼，只見天地間的靈氣和元力更加兇猛的向古清泉竄去。
“他是不是用了什麼秘法？怎麼對靈氣和元力的消耗量這麼大，都這樣了還不被撐爆？”臺下的衆人看着古清泉，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哪有這樣攝取靈氣和元力的？
“他是水元素聖體擁有者，應該是進階方式和我們不太一樣吧。”
經過方纔的劇烈灌入，又劇烈的輸出，靈氣和元力幾乎將古清泉整個人都狠狠地洗刷了一遍，從頭到腳通透無比。
丹田內和精神海中的兩個小漩渦貪婪的吞吐着，距離一個多月前的進階，將古清泉隔閡在武王進階外的那層桎梏終於鬆動了。
“進階的時候，打擾一下，會有什麼後果？”李鬼看着古清泉的眼眸能滴出水來，陰測測的笑着，煞氣收入彎曲成爪的五指中，頃刻間，竟然長出十根寸長的黑色指甲。
煞氣就像鎧甲般覆在手的表面，看上去完全不像一隻人的手。
寬大的黑袍無風而動，李鬼張開雙臂，整個人就像鬼影般瞬間出現在了古清泉的頭頂，雙手一揮，空間中被劃出十道漆黑的裂痕。
衆人只覺得眼睛一痛，漆黑的裂痕中含着無比恐怖的穿透力，在那不管怎麼打都不曾出現過痕跡的擂臺上，竟然刻上了幾道黑色的淺痕。
古清泉盤腿坐在原地，額上的水紋歡快的搖曳着，弱水訣在全身飛速運轉，疏通着靈氣和元力送入丹田中。
豁然間頭上一冷，巨大的危機襲上心頭。擡手掐起幾個熟練的印記，水之鏡重重疊疊環繞在周身，三條水龍呼嘯着沖天而起，迎上那驀然襲來的危機。
擰着眉毛，手腕輕勾，幾道漆黑的裂痕已經揮出，李鬼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這小子居然毫不顧及自己在進階的狀態大打出手，就不怕以後留下什麼後遺症嗎？
想着，水龍已經在半空中折了幾個彎，蘊含着巨大的衝擊力襲來。這次的李鬼多留了一個心眼，抓碎水龍後便橫移出幾米，那柄劍實在太鋒利了！
站在角落中觀看的蕭無極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從毫無顧忌到小心翼翼，從單方面虐打到開始防止對方的殺招，李鬼已經輸了！一步錯過，步步錯！
這個古清泉，到底是哪裡來的怪胎！當真以爲進階、突破像吃飯一樣麼？
李鬼剛橫移出去，就感到一陣涼意從身側襲來，利爪下意識的格擋在身邊，只見一柄冰錐般的長劍已經飛速刺來，手腕一翻，漆黑的長指甲順着劍鋒滑了下去。
下一刻，李鬼已經出現在了古清泉面前，全身的威壓瞬間釋放了過去，同時伸出另一隻手直襲古清泉的面門。
可是李鬼悲催的發現，自己釋放出去的威壓竟然在一陣奇特的震盪中滑開了，還有一部分反彈了回來，伸出去的利爪在碰到古清泉的瞬間，抓碎了漫天的水花。
水分身！李鬼咬牙切齒的看向另一端，還不待看清古清泉的方位，呼嘯而來的水龍已經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閃龍刺緊隨其後，身隨劍走，只給衆人留下了道道殘影，和專屬於王級強者的氣息。
“一星武王！一星靈王！”緊盯着擂臺的皇甫珊只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空氣波動，古清泉已經在進階中開始反擊李鬼。
“戰鬥中進階，進階後通過戰鬥鞏固實力！能這麼做的恐怕也只有這位了。”小紫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坐在沐可卿肩頭說道。
沐可卿沒有搭話，一雙翦水雙瞳目不轉睛的追隨着古清泉的身影。燕玉嬈漸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低頭，一雙素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緊攥成拳，掌心被掐出了幾道血紅色的痕跡。
坐在前方的莫玉坤和大殿前的江羽蝶也齊齊的鬆了一口氣，將懸在嗓子眼的心放回肚中。
十幾道水龍從四面八方襲來，同時轟上他那雙已經不似人手的利爪，轟然爆開後便是漫天的劍光。
古清泉蒼白着一張臉舉起松濤劍，數秒間已經刺出幾百劍，發出一連串金屬般的脆響。
李鬼快速的格擋，古清泉以更快的速度出劍。
一道水龍猛然從下方衝來，猝不及防的李鬼一下子被撞入了半空中。古清泉和水龍也緊跟其後，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
“你以爲只有你經歷過銘心的痛苦嗎？你以爲只有你身邊有最想保護的人嗎？不！你根本就不知道痛苦爲何物！”古清泉踏起天絕步，雙腿宛如剪刀般夾雜着獵獵罡風向李鬼絞去，憑肉眼已經看不清古清泉的出劍速度了，拳打腳踢手腳並用的向李鬼砸去，水龍還時不時的竄出，指不定從哪個方向，抽個冷子。
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中，李鬼也拳腳並用的招架着。那場面簡直就像是宿敵見面，靈氣全部集中在雙臂和雙腿上，用腳踢，用手抓，用肘子撞……總之，只要能打在對方身上，無所不用其極。
招招直往要命部位招呼，兩人的眼睛都拼紅了！最原始的廝打，最直接的泄恨！
擂臺的上空，靈氣瘋狂的噴涌，捲過幾絲雲彩，遮住了灼人的陽光。
只聽得一陣陣低沉的轟鳴聲中，還夾雜着幾分不屬於人類的嘶吼。知道的，是一個人在和另一個人在打；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一個人在和一隻野獸打。
“你以爲你進入璇璣門，進入陰羅鬼剎，摸清了我所有的功法，就能打敗我了嗎？”古清泉感覺自己握着劍的右手已經沒有知覺，踹出去的兩條腿也漸漸沉重了起來，心中的怒火卻越來越盛，這個心理嚴重扭曲欠抽的厲鬼！野獸！
“不能！你的心中沒有自己，沒有光明！滿滿的都被病態的陰暗佔滿！你根本就看不清這個世界，不懂得真正的美好！你活得真是可悲又可憐！”經脈中傳來的劇痛已經漸漸麻木，汗珠子和着嘴角的血漬滴下。之前李鬼說過的話，此時古清泉盡數給他返還了回來！
古清泉越打越有勁，李鬼卻越打越頹然。隨着古清泉的進階和功法的突破，局面幾乎是一面倒般的扭轉了過來。
兩條水龍從李鬼上空急速俯衝而下，狠狠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衆人正仰着脖子企圖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卻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被水龍猛地砸落，寬大的衣袍因爲急劇下墜，與空氣產生了摩擦燃起朵朵火花。
然後水光迸濺，所有的火花都在水龍的爆炸中熄滅，同時洗去了李鬼身上的血漬，地面上散開一片嫣紅，李鬼整個人呈大字型躺在擂臺下。
怔怔的看着天空，籠罩在李鬼身上那襲寬大的黑袍已經破爛不堪，露出那張常年不見陽光的臉龐。
衆人眼神閃了閃，小心翼翼的靠近幾步，走到能夠勉強看清楚的距離就不肯再前進了，免得他突然蹦起來發瘋，誤傷到自己！
看了幾眼以後，衆人都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這真的是那個心狠手辣的李鬼？
那張臉實在太年輕了，還是那種看着就讓人心生愛憐的娃娃臉，因爲終年籠罩在黑袍下，白的有些駭人，嘴角淌出的血液分外扎眼。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從右耳根蔓延到脖子上，像是被什麼野獸留下的。
古清泉搖搖晃晃的跌落在擂臺上，倚着松濤劍勉強支撐住自己不立刻跌倒過去。經脈中就像被無數根滾燙的針扎過後，又撒了一層鹽，疼到了骨子裡。再加上方纔跟李鬼大打出手，渾身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
皇甫軒身形一閃來到了擂臺下，卻看到一道緋色的倩影，更快的飛出，直接站在了擂臺上，將搖搖欲墜的古清泉扶住。
“這個小子，簡直就是天生的戰鬥胚子！遇強則強！爲戰生，爲戰死！”魔音看着古清泉徐徐說道，那語氣中有幾分讚許，有幾分欣賞，更多的，則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衆人敬畏的看着古清泉，此時，已經沒有人再懷疑他，爲何只擁有這點修爲境界，就敢來參加排位賽。而且，李鬼在被打下擂臺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的心中，都齊齊高呼了一個字：爽！
這種人，就該讓他好好品嚐一下被虐打的滋味！
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李鬼不由得問自己，我錯了嗎？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還沒來得及感受這個世界，就被丟入野獸堆裡，是我錯了嗎？
欲言公子給我新生，讓我擁有可以像人類那樣生活的權利，我只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換取公平的待遇，換取溫暖和關心，是我錯了嗎？
欲言公子被人殺死在劍聖遺址中，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方法，來爲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報仇，也是我錯了嗎？
不！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李鬼有些迷茫的眼睛再次堅定了起來，那種虐打古清泉時，心中滿溢的快感實在太讓人難以忘懷了。
既然人世不公，那就狠狠報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