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紹親自帶了五百親兵,在草原上轉了三天也沒有找到周延清等人的蹤跡。
晚上蕭紹等人在一處小山谷裡紮營,因此處已是草原腹地,營地裡並不敢生火,幸好天氣漸暖夜裡倒也不算難熬。
和大家一樣,蕭紹也只胡亂啃了幾口乾糧喝口涼水就算解決了晚飯。他雖出生尊貴,但自幼進出軍營,住處簡陋或吃食粗糙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
夜黑如墨,天空中一絲星光也無,濃墨般的夜色一直延伸向不知名的遠處。聽着草叢裡的聲聲蟲鳴,蕭紹卻覺得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呢?蕭紹暗自思量,順利太順利了蕭紹猛的從地上坐了起來,對這幾天自己一行人直入草原腹地居然連一對吐蕃騎兵都沒有遇上,怎麼會這樣?
“爺,怎麼了?”黑暗裡純鈞的聲音壓的低低的充滿了警戒。
“有些不對勁。”蕭紹的聲音很低,卻自有一股波瀾不驚的鎮定在裡頭。
“爺也發現了?”顯然純鈞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這一路走來有些太順了。
“嗯,讓所有人起來,束馬銜枚咱們連夜出發。”轉瞬間蕭紹便有了決定。
這五百人都是蕭紹的親衛死士,平日裡訓練有素,兵強馬壯乃精銳中的精銳,不過半刻鐘所有人便已整裝待發。
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林間霧氣漸起,在這濃的化不開的夜色裡,蕭紹和他的五百親衛消無聲息的消失在夜色裡。
而在同樣的夜色裡,一貫溫文爾雅的周延清此刻也正在罵娘。
周延清擡頭看天,月黑風高可不正是殺人越貨的好時候。正這麼想着呢,就聽底下負責監視吐蕃營地的士兵來報說對方有動靜了。
周延清暗自咬牙,不能再等下去了,總點做點什麼才行。
蕭紹的人馬在夜色裡急行,四五年前他曾隨着商隊深入過這片草原的每一個角落,當時的想法很簡單你想要戰勝你的敵人那麼最先要做的自然是足夠了解他。他記得當時在離邊界不遠處發現一處很大的山谷地勢得天獨厚易守南攻,是個藏兵的好地點。
不管前方戰事如何京裡卻照例是歌舞昇平,周寶珍跟着母親出門做了幾回客,去的自然是上京城裡頂尖的人家,見了不少世家貴女,其中自然也有幾個脾氣相投的,一來二去也漸漸交往起來。
這裡周寶珍下學回來,正同哥哥們在母親房裡吃飯。
柳氏見女兒神情有些懨懨的全不似平日裡輕鬆快活,就連見了平日裡最愛的八寶鴨也沒能打起精神來,並且還時不常的低頭看自己的手心中納悶便問到:“珍姐兒,可是身子不舒服?”
周延明和周延安兄弟兩聞言一起都朝妹妹看了過來,眼裡滿是關切。
周寶珍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放了手中的筷子將雙手伸了出來,就見原先雪白粉嫩的小手上此刻指尖紅腫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
本來這樣的傷放在一般人身上倒也不算什麼,只是周寶珍年紀小又養的嬌,一身肌膚簡直吹彈可破因此看起來就顯得格外嚴重些。
柳氏一驚拉了女兒的手細細看了,擡頭厲聲問跟周寶珍呢的丫頭:“好好的,這是怎麼弄的?你們就是這麼伺候的?”
淺碧幾個見柳氏動怒忙低頭在地上跪了,周寶珍呢見柳氏誤會了自己的幾個丫頭,忙出聲替她們辯解到:“母親別生氣,並不關她們的事。。。。。。”
這裡柳氏一邊一疊聲的吩咐人去拿玉容膏來,那是從宮裡來的方子配的,消腫化淤美容養顏是再好不過的,一般的小傷只要塗了這個便保管不會留下疤痕。
周寶珍舉了雙手看着柳氏可憐巴巴的哀求到:“母親,你能不能去和董先生說說,珍姐兒不想學琴。。。。。。”
“噗嗤”就聽一旁坐着的周延安不厚道的笑了起來,被母親嚴厲的目光一瞪又只好收斂了些。不過看了妹妹的手心裡嘀咕道女孩子就是嬌氣,想他從小學武受的傷比這厲害多了也沒啃一聲,妹妹的手不過是撥了兩下琴絃何至於如此?
待丫頭送上玉容膏柳氏一邊親自替女兒上藥,一邊嘴裡說到:“罰她們不爲別的,單說你傷了手她們也不知道替你上藥,這就該罰。。。。。。”
靖國公府對姑娘們的教養甚爲用心,她們平日裡不單要讀書識字,便是琴棋書畫也都有專門請先生們教授。
得益於蕭紹自幼對她的嚴格教導和楚先生的名師指點,再加上週寶珍自己對讀書一事也頗有天賦,因此在功課上週寶珍的程度要遠勝諸姐妹。不過她自來不是愛爭強好勝的性子,再加上如今蕭紹也不在京裡,周寶珍自是樂意跟着姐妹們的進度慢慢學。
在蕭紹看來,讀書是爲了明理,而字又如同一個人的臉面,因此這兩樣都是周寶珍一定要學,而且必須學好的東西。
至於琴棋書畫這些對於周寶珍來說不過是小道,學了也不過是在閒暇時自娛一番。將來她既不用靠出色的才藝來提高身價,也不用靠這些本領在賞花會塞詩會上博個才女名頭。
蕭紹認爲那些都是身份不夠的女子爲了彌補出生不足而耍的小伎倆,對正真的大家貴女來說並無什麼實際用處。什麼京城第一才女,第一美女的又有那個出生高貴的大家閨秀會去爭這些虛名?聽起來也不比青樓花魁高貴些。
因此,這些東西都是周寶珍願意學便學兩天,不願意便丟開手去,她只要會聽會看會賞有個好品味以後出門交際時能和人談上兩句也就可以了。再說句狂妄的話,這天下又有幾個人值當他的珍姐兒特特撫上一曲的?
所以這些年下來,這些東西周寶珍還真就沒有下功夫學過,也不過是來了興趣的時候胡亂塗幾筆或亂彈幾下罷了。
大概是周寶珍日子過的太舒心連老天也看不過去了,因此給她派來個董先生。
董先生原是個三品官家的嫡女,自幼也是嬌養了長大的,從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爲人清高目下無塵倒也還真讓她博了個才女的名頭。後來和前吏部尚書家的小兒子定了親,眼看着門當戶對才子佳人倒也是樁好姻緣。
只是婚後的生活並不如想像中的美好,因爲生活中不光有風花雪月還有柴米油鹽。吏部尚書家雖說不用爲生計發愁,可也沒有一個婆婆會喜歡一個整日裡吟詩撫琴萬事不理的兒媳婦,而妯娌們自然也不會喜歡一個一天到晚把自己襯托的你很庸俗的弟妹。
至於和丈夫之間,原本以爲情投意合一心一意的良人結果發現不過是個風流貴公子,前一刻還和你詩詞唱和轉過身又有小妾紅袖添香。
才女的眼裡自來是容不下沙子的,董先生也是如此夫妻關係一度鬧的很僵。更要命的是董先生過門三年無出,而她父兄又壞了事孃家也敗落了,因此最後鬧到和離收場。
和離後董先生看破情關,對天下的男人也都失望了並不準備再嫁只靠着原先的名頭在各高門大戶間教授女弟子爲生。
只是遭逢變故,董先生的性情也變得比原先更孤高乖僻。
在她眼裡周寶珍簡直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女,仗着自己的好出生不思進取,又因着天賦好而不努力。更關鍵的是董先生髮現周寶珍對於她最看重和引以爲傲的東西態度顯得輕慢而無所謂。這一點嚴重刺激的董先生的神經,覺得她白長了個小仙女的樣貌,內裡就是個俗人,因此平日裡對着周寶珍總是格外挑剔和嚴厲些。
柳氏看着女兒沒出息的樣子哭笑不得的點了點她的額頭說到:“這有什麼,誰學琴的時候不是這樣過來的。”
周寶珍皺眉可是她真的很不喜歡那個董先生對自己的態度,而且她現在真的很討厭彈琴。在周寶珍不算漫長的人生裡,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對她表現出明顯的不喜,她又不是傻子哪能感覺不到?
她雖說脾氣好平日裡輕易不和人計較可這並不代表她沒有脾氣不是?
套用表哥的話,這些所謂的才女們自認爲能寫幾句酸詩,再被人誇讚上幾句,就真飄飄然當自己活的比世人都明白了。
這話雖不免刻薄,倒也道出了幾分實情。
表哥說從古自今自然不乏胸中有大丘壑的女子,只是那樣的人畢竟太少五百年也未必能出一個。而且一個人要有胸懷必是經過許多磨難的,這對一個女子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至於時下的所謂才女們,不過是些不出閨閣的小姐,胸中也不過是她們那點閨怨,讀了書反倒不如那些不讀書的人明白了。
“總之我就是不要再學琴了。”周寶珍嘟嘴倔強的瞪着眼睛,覺得有些委屈想着要是表哥在就好了。
柳氏自然不想因爲這樣的小事真的和女兒置氣,只是也不免覺得女兒是否太嬌縱了些,連這樣一點苦頭也吃不得,以後又當如何?因此還想再勸幾句。
倒是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周延明看了妹妹眼中若有所思,見母親還要再說而妹妹顯然已經惱了,再說下去恐有傷母女情分便出言到:“母親,既然妹妹不喜歡,不學也就罷了。”
柳氏自來知道這個次子是個有主意的,此刻見他沉靜的眼睛也驚覺自己有些操之過急了。女兒剛回來她的脾性到底如何也還沒有摸清楚,太過嚴厲要是讓母女生隙就不美了。
這麼想着,柳氏不由的又頭疼起來,這小女兒看着嬌嬌軟軟像是個沒脾氣的,自己還怕她是個沒主意的,可如今看來她主意大着呢。偏偏又不是自己跟前長起來的,真是輕不得重不得。
倒是周延安滿不在乎的嚷嚷到:“既然妹妹不喜歡那就不學了,難道妹妹不會彈琴還有誰敢小看她不成。”
“大姑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