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玩家請注意,你的生命值已經降到最低點,請立刻補血治傷。”
“重複,請立刻補血治傷。”
“重複……”
我摸出藥來,胡亂的在嘴裡塞了一把。
打開子銳的傳信,前面的消息都來不及捕捉,最後一句話他在說:“一劍,我有我的立場,請你理解。”
我知道,他近來和聚義山莊結了同盟。
他有他的立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
但是我想不到,這麼容易而快捷確立起來的立場,可以輕輕鬆鬆打敗朋友之情,兄弟之義。
我不是不知道子銳追求的是什麼,就象我同樣知道楚江是怎麼走上了一條講義氣講霸勢的偏執之路。
但是我只能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
無力的發過去一句:“你拿天魔佩困了江河的小簡對不對?”
過了幾秒鍾,他回答:“是。”
沒有任何推諉搪塞,他就這麼清楚的回答了。
“你拿天魔佩的時候,就已經想作這個用處了嗎?”
他沒有猶豫,問題剛發出去他的回答就彈來:“是。”
“你早知道今天下午聚義和江河火併,你就在這裡打埋伏?”
這次隔了大約一分鍾,他的回答過來:“一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江河幫犯了衆怒,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但這不一樣。
被別人傷害,對楚江來說是傷害。
被我和你傷害,對他來說是滅頂之災。
是,他現在名聲越來越壞,做事越來越沒章法,他在義氣的泥沼裡,越染越黑。他已經騎上了虎背,那些作惡的人,也是他的兄弟,他也要講兄弟之情,也要護著守著,擋著撐著。
可是他並沒有……
並沒有背叛友情,出賣兄弟。
那些話,一句句的送了出去,子銳一句也沒有回。
我想,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回答這些問題。
就象太陽升起,月亮隱沒。這是必然,沒有道理,沒有扭轉。一切終究沿著冥冥中早註定好的方向,延伸出一幕幕悲歡離合,人間鬧劇。
我坐在樹下一動不動。
已經沒有必要去向楚江作什麼解釋。
子銳有一句話,該死的殘酷卻有道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有自己的行爲法則。
我不認同子銳的作爲,卻也不會走到楚江那條路上。從我不肯借給他天魔佩的時候,這一切已經註定。
我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麼離開的那一片野林子。
生活平靜的逝去,發生過幾件必須記得的事情。
江河幫終於正式與京城七會決裂,幫址就定在從前我們去過的那片坡上,建基立門,在一片風雨中站了起來。
子銳的天門幫,在這動亂中迅速崛起,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一躍而成爲京城七會中僅次於聚義山莊的第二股中堅力量。莫子銳名聲極佳,許多人慕名而投入他的門下。
楚江立了副門主,不是以前曾經肯定的說過的我或是子銳,而是簡狼和劉留,那兩個一直跟著他的手下。
然後,莫子銳以閃電似的速度在京城第一堂成了親,新娘是我曾經見過的柳映眉,她同時還有我不知道的身份,她是聚義山莊的副門主,以統籌帷握,智計過人見長。這兩大勢力的結合,證明著莫子銳,以及他的天門幫,已經取代聚義山莊,成了仙劍第一大幫派聯盟京城七會的首腦。
至於我自己……
蘇州的摘星名劍堂,已經成了整個遊戲中都知名的武器名店,出品盡皆不凡,質高價貴,摘星堂的名劍,是身份的象徵,是高手的必須。
我坐在一片繁華的城中,覺得心中荒蕪無盡。
摘星堂升起來了,如日中天,日進斗金。
它見證著我的努力,我對這遊戲的癡迷,我對它投入的每一滴心血……同時也見證著,我在遊戲中的第一份熱情,已經死了。
時常出去練級,固定只去幾個地方。苗疆試煉洞,地宮一三層,地牢一三層,還有鐵礦,金礦。
這些地方來的人也很固定,因爲這裡的怪十分變態,而且打怪開礦得到的材料又繁又重,很多人吃不消。只有一些象我一樣做鍛造技能的人常來。靠著好藥好裝備,打的不算吃力,所得也還說的過去。
我把店裡的訂單理了一下,看到兩張天門幫下的,訂做一批五百枝鉤鐮。 шшш •ttkan •¢Ο
還有一張江河幫的,訂做二十件金獅毛背心。
怔了一下,把單子夾在流水夾上。
在收購材料的櫃上做了設定,收取下列材料:長期收購精鐵精鋼,銅,錫。現在特別收購杉木枝,柳木枝,鉤鐮qiang圖,繡金獅毛,獅皮,獅尾筋……
長長的單子鉅細無遺,一開始的時候列單子都會列的頭暈。但是我的優點也在這裡,現在開長長的一共一百四十多樣材料的單子臉不紅氣不喘,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收拾店面出去要練級打材料的時候,太陽照在身上,很暖和。
有點出神,也許楚江和莫子銳知道這店是我的,也許不知道。
誰曉得呢。
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差別。
難道知道了,就不過來訂貨了麼?
除了我這裡,別人的店吃不下這麼大的訂單,也交不出質量最好的貨。
這就是現實,遊戲裡的現實。
每個人都要向現實低頭,誰都不例外。
鐵礦的門口,照例有幾頭老驢閒著曬太陽吃草。我僱了一頭,牽著向礦區裡走。來收集材料的人都得僱,因爲鐵礦石什麼的太重,一個人背的話,太重太吃力。
礦區裡很安靜,遠遠聽得到猛甲獸什麼的隱隱咆哮的聲音。太陽光透過頭頂地層地破洞透下來,一條條光柱下切割著礦道里的黑暗,讓人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