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在削弱人類!普通人是養料,既是實驗耗材,又是平衡遊戲世界的武器,而人類中的精英——玩家,低等級玩家就用異種和副本去消耗,高級玩家則磨滅他們的意志,讓他們放棄追逐人類的極限,這樣一來,普通人也好,玩家也好,只要遊戲需要,就可以讓他們變成耗材、變成養分,變成無所謂的東西一腳踢開!”
“更別說還有進化後遺症,連超級玩家都可能死在這上面,你聽懂了嗎!持續這樣下去,十年、百年、千年,人類都不可能逃出製作遊戲那批人的掌控!我們只是被圈養的牲畜而已!”
房間內十分安靜,除了典博士急促的呼吸聲,幾乎聽不到另一個人的聲音,而發泄過後典博士似乎也有點醒神了,他驚愕又懊悔,但還沒來得及補救,旁邊的輔助機器人便將他掀飛出去的水杯放回了桌面。
完好無損的水杯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典博士失神又失控地仰起頭,雖然目視上方,但沉下的雙肩和氣息沉重的彷彿要將他拖入水底。
“咔嚓!”水杯在管理人員的手裡碎成了幾塊,典博士低下頭來,見對面的人露出笑意,此時他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和對面的人都出了問題。
僞裝成管理人員的徐獲擡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後對旁邊的輔助機器人道:“麻煩你在門外等候。”
“我是專供於典求真博士的秘書機器人,您的命令需要典博士授權。”
“滾出去。”典博士面無表情地道。
“好的。請問博士,您的命令是下發給我還是對另一名工作人員說的,如果是後者,我將協助您將他請出辦公室。”輔助機器人繼續道。
“你,機器人,出去,在門口做兩千個俯臥撐。”典博士重複並補充。
“好的。”機器人走出房間,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你是誰?”典博士這才盯着徐獲發問。
“剛好路過這裡的人。”徐獲自發地坐下來,也示意他坐下,“我們之前沒有交集。”
“你是副本玩家,與恆星醫藥有關的副本?”典博士皺眉。
“還沒到那級別。”徐獲盯着他的臉,“只是要找一份失竊的宣言。”
典博士並不是一個太擅長隱藏情緒的人,所以徐獲很輕易地捕捉到了他的異常,乾脆直截了當地問:“你是參與者?”
典博士反客爲主,“你不會認爲隨便偶遇一個人就正好是通關的關鍵吧?”
“那倒沒有,”徐獲淡淡道:“副本能不能通關對我來說不太重要。”
典博士沒把這句話當真,而是道:“如果你想通過威脅或者藥劑來獲得信息,那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廣場那邊快要結束了,重明鳥製藥的屏障也會很快修補,這裡是恆星分公司,再不走的話你就走不了了。”徐獲一副沒當回事的樣子,反而說起了之前的對話,“我去過很多分區,有的分區自保都難,自然沒有精力去高瞻遠矚人類的未來,也有的分區實力強大,比下有餘的情況下認爲維持現狀更好,你的話沒有錯,而且你在恆星公司做事,知道的內情比一般人更多,但沒人想信你。”
“我只是有點好奇,像你這樣開口閉口將人類的未來掛在嘴上的,對本區人覆滅其他分區的事是什麼想法。”
典博士像是被戳中了痛點,額頭兩側青筋鼓動了一下才咬牙道:“那不是我能左右的。”
“有道理。”徐獲點點頭,“那我換一個問題。”
“你認識的某一名玩家,和你關係一般,但你知道他,他是008區土生土長,對008區絕對忠誠,然而不久前參與了一場屠滅他區的不正義行動,如果有人想報復他殺死他,你會站在哪一邊?”
“種因得果,生死有命。”典博士悶聲回答。
“那如果這兩個人的決鬥影響到008區的存亡呢?”
典博士也冷靜下來了,盯着他,“落到你身上你難道會因爲正義站在家國的對立面?別問這些不切實際的問題,你到底想說什麼。”
“爲了正義打擊自己的國家有點困難,那要是爲了人類的未來打擊一下別的分區,難度應該不算吧。”徐獲注視着對面的人,“那是一份什麼樣的宣言我不知道,但值得殺死那麼多無辜的普通人,我想在人命和秘密之間,一定也有一個衡量標準。世上無聖人。”
典博士緩慢地笑了,“你以爲我一定與那份殺人宣言有關,即使不是參與者也肯定知道內情,但你的盤算落空了,宣言的事我並不知情,之所以還坐在這裡和你交談,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008區在我看來很沒前途,可即便沒前途,也不是外區玩家可以隨心所欲的地方。廣場死的那些人就是證明,至少在現階段,一般的高級玩家在這裡都只能好好做人。”
徐獲知道他在談話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啓動了防護儀器,同時他身上還有信號器,無論是被破壞還是信號中斷,大樓內的武裝機器人都會很快收到指令過來檢查——這就是008區普通人在面對玩家時的底氣。
“崇高的理想和人性的自私並不是絕對對立,”典博士道:“世上的確沒有聖人,否則製作維度裂縫的那批站在人類前沿的人也不會盡情消耗玩家,他們也許想創造一個沒有疾病、人人強大的世界,但這個世界的人不能太多。”
“這場談話對我來說很有意義。”徐獲起身告辭,“我會再來拜訪的。”
這倒是讓典博士有點意外了,不過卻沒說什麼。
離開了重明鳥製藥,徐獲出來和趙自珍會合。
“有收穫嗎?”趙自珍問,又補充道:“廣場那邊已經消停了,外區玩家的屍體是被執法隊公開拉走的,有點示警的意思。封鎖屏障已經解除,不過周圍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田家的人更是一早走得乾乾淨淨。”
徐獲遙遙一望,“不到半個小時,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樣。”